第154章

  金鑾殿,眾人已經挨個過目了獵戶遞上了的罪證——司馬具和鐵礦負責人往來書信。


  最後落到了司馬具手中。


  “司馬愛卿,可有話要說?”


  司馬具低垂眉眼恭順模樣,絲毫不見慌亂說:“上麵確實是臣的字跡,也是司馬家家主的印章,可臣從未寫過這東西,更沒做私鑄兵器謀逆之事。”


  “那信上的東西你如何解釋?”太子問。


  “這……筆跡是可以冒充,至於這印章,自然也可以作假。”


  說到這裏,司馬具瞥了一眼跪在大殿裏瑟瑟發抖的獵戶,又說:“甚至臣都懷疑,這個獵戶是不是被人利用,來誣陷臣的。”


  “草民不敢,草民確實是看到了深山裏麵的礦洞,而且還在裏麵發現了很多兵器,草民所言千真萬確,若是有任何虛假天打雷劈。”


  獵戶緊張的聲音都快不成調了。


  “那你一個獵戶,手中為何有這些東西?”司馬具問。


  “是一個年輕人交給我的,雖然他沒說他的身份,但我差不多也能猜出來他,應該是西南軍營裏的將士。”獵戶說。


  司馬具眼中神色沒見任何變化,又問:“你就如此信任那人?就不怕他誆騙於你?”


  獵戶快速瞅了他一眼,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可是想到什麽又馬上壯了膽子。


  “他不會騙我,這些年來司馬家的人在西南作威作福,苦的還是我們老百姓,我為何放著好好的生活不過偏偏一個人住進了深山?就是司馬家的人霸占了我的良田和房子,若是不進山,我怕是連活路都沒有。”


  “在我們那兒,像我這樣的人可不少,可那將士跟司馬家的人不一樣,他不僅允許我們在山中狩獵,還在山下給我們分配了田地,我那不爭氣的弟弟還被他帶進了軍營。”


  “那將士是真心為我們著想,這些東西也是他冒著生命危險拿到的,他說那鐵礦短時間轉移不走,朝廷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調查。”


  獵戶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足以看出來這個將士在西南軍中地位不低,不然飛不了他這麽大的底氣。


  司馬具已經猜到了那人的身份,他問這麽多也不過是知道西南的內鬼是誰。


  “那是何人?”金鑾寶座上的皇上開口問。


  “草民不知,那將士說不能透露他的身份,因為會給他招來殺身之禍。”


  金鑾殿裏一陣寂靜,皇上視線落在司馬具身上,問:“司馬愛卿,還有話可說?”


  “臣冤枉,這些子虛烏有的罪名臣無法認。”司馬具說。


  皇上按壓了一下眉心,問:“你說字跡和印章是冒充的,那愛卿能否把印章拿來比對一番?”


  司馬訣還是那一副鎮定的模樣,說:“東西不在臣手中。”


  “你是司馬家家主,東西不在你手中還能在旁人手中嗎?”太子冷聲問。


  “確實不在臣手中。”司馬具平靜道。


  “嗬,你可別說東西被竊。”太子說。


  “這種貴重的東西,倒也都不會被人竊走,”頓了一下,司馬具才說:“前幾年皇貴妃娘娘被冊封貴妃,臣自知司馬家的榮耀都在娘娘身上,以表對娘娘的敬重,當年臣就把代表家主的印章交給了娘娘保管。”


  他這話說出來在場沒一個人相信。


  可他們也沒證據說司馬具說的就是假的。


  “那信中的字跡怎麽說?”太子問。


  “殿下有所不知,皇貴妃娘娘還待字閨中時就寫了一手好字,更是擅長模仿臣和兄長的字跡,這些年來也沒少以臣的名義給西南那邊安排事情。”


  一番話說出來,極其無辜,把所有罪名推脫的一幹二淨。


  金鑾殿又是一陣寂靜,隻剩上方皇上手中串珠發出的細微聲音。


  “傳皇貴妃。”


  *

  皇貴妃剛和二皇子說完了事情的經過。


  二皇子臉色別提多難看了。


  “母妃,那可是殺頭的大罪,你就這樣認下了,知不知道後果是什麽?”


  二皇子著急得都快要拍桌子了。


  “知道,可是沒辦法,你知道的,你舅舅他有多無情,若是我不認下來這罪名,司馬家就完了,而我們母子兩個也得不到好下場的。”


  皇貴妃已經恢複了鎮定,隻是眉眼間的神色依舊疲憊憔悴。


  “你別認,我們現在就去父皇麵前說清,父皇不會為難我和您的。”


  說著二皇子拉著她就要起身,皇貴妃按住了他的手。


  “你怎麽這麽傻啊?你父皇恨死我們母子兩個了。”


  “為什麽?您也是他的妃子啊,我是他的兒子,隻要我們說清楚,父皇還是能原諒我們的……”


  “夠了,你知道皇後是怎麽死的?是被我害死的,若不是這麽多年司馬家存在,你父皇早就殺了我償命!”


  皇貴妃胸口起伏,看著二皇子的眼神又是不舍。


  “兒子,你現在速速回漠北,不要管母妃,也不要管司馬家,知道了嗎?”


  二皇子搖頭。


  他如何能不管。


  也就在這個時候,金鑾殿的宮人過來宣皇貴妃過去。


  “看來時間到了。”


  皇貴妃起身,對嬤嬤說:“我進去換身衣服,你給二皇子看茶。”


  嬤嬤接收到了皇貴妃眼神,去給二皇子倒茶。


  一路風塵仆仆,二皇子也口渴了,嬤嬤端上來茶什麽也沒想就灌了下去。


  可茶水下肚不過眨眼間,腦袋一陣眩暈。


  看向嬤嬤平靜的神色,他突然意識到什麽,猛地起身把桌子上的茶杯掃落在地。


  可還是沒撐住沉重的身體,摔倒在地。


  皇貴妃出來,已經換了身衣服,也簡單妝點,看了一眼昏迷的二皇子,說:“你留下照顧他。”


  “娘娘……”


  皇貴妃擺手,走出了這個空蕩蕩的宮殿,外頭陽光照在身上,卻是刺骨的疼痛。


  外頭禦林軍把她送到了金鑾殿,所有人視線都落在了她身上。


  皇上跟方才坐姿都一樣。


  “把東西拿給皇貴妃瞧瞧。”


  那幾封書信被送到了皇貴妃手中。


  皇貴妃也是第一次見這些東西。


  她平靜看完,皇上問:“這東西你可熟悉?”


  皇貴妃沒說話,視線掃過皇上,隨後又看向太子和陳培堯,最後才把視線落在了跪在大殿正中央獵戶身上。


  “這是什麽東西?”她問。


  “司馬愛卿,告訴她。”


  司馬具依舊是那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說:“娘娘,司馬家家主的印章在您手上吧?”


  “是又如何?”


  “那您是否能模仿臣的筆跡?”


  皇貴妃沒說話,司馬具繼續說:“私自開采鐵礦鑄造兵器,這是娘娘的意思吧?”


  皇貴妃又沒說話。


  “雖然咱們同根生,可這般大逆不道之事,臣不能繼續包庇您了。”


  說著司馬具對著皇上的方向跪了下去,說:“還請皇上看在皇貴妃娘娘這麽多年勤懇打理後宮的份上從輕處罰。”


  什麽話都已經被司馬具給說完了。


  金鑾殿裏一片寂靜。


  皇上身上還帶著傷,坐了這麽一大會兒身子甚是疲憊。


  用力閉了一下雙眼,皇上看向皇貴妃,問:“你可知罪?”


  皇貴妃意味不明輕笑一聲,一甩寬大的宮裝跪下。


  “臣妾認罪。”


  皇上雙眼說不盡地失望,良久之後才開口。


  “交給宗人府查辦。”


  話落,皇上微眯雙眼,壓抑著怒火說:“至於方才這獵戶所言司馬家之人侵占良田之事,刑部全權調查,涉案人員,按律處置。”


  “是。”


  交代完這些,宮人們攙扶著皇上離開。


  皇貴妃也被禦林軍押送去宗人府。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害怕的,可真的到了這一刻,她卻隻有解脫。


  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欠司馬家的了,一身輕鬆的來,一身輕鬆的去。


  金鑾殿裏一陣寂靜,還是刑部尚書開口諷刺道:“倒真是看了一出大戲,兵馬大元帥好謀劃。”


  兵部尚書就道:“馮大人這是什麽意思?私鑄兵器之事和大元帥無關,你若是有意見大可以去麵見聖上,何必如此陰陽怪氣?”


  “嗬,無關?這話說給三歲小兒都不信。”


  “陛下都已經定罪,怎的,你這意思是在質疑陛下聖裁?”


  “你!”


  他們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好在旁邊有人提醒他們兩人,他們才住嘴。


  “既然事情都已經有了結論,各位大人還是先離開吧?”


  “是。”


  等他們都走了,宮殿裏就剩下了太子和陳培堯以及司馬具。


  “你倒還真是狠心。”太子不屑說。


  這會兒沒了旁人,司馬具連裝都懶得裝了,嘴角帶著輕蔑的笑意,說:“沒辦法,畢竟是殿下給的壓力太大。”


  太子冷哼道:“那之後我給的壓力隻會更大,隻希望大元帥還能堅持得住。”


  說完,太子抬腳也走了,陳培堯看了一眼司馬具,抬腳也要走,司馬具喊住了他。


  “不知賢侄可有時間?有事想跟你談談。”


  他笑意盈盈,不懷好意。


  陳培堯大抵也能猜出來他要談什麽。


  兩人出了宮,司馬具的馬車在他們上次談話的那個茶館停下。


  等司馬具進去了之後陳培堯才下馬車。


  “我想聰明如你,應當猜出來我想說什麽。”


  “你想要什麽?”


  司馬具明顯就早已經想好了鐵礦的對策。


  可他還是抓走了張家小姐和明渠成,明顯就是要交換其他東西。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想要什麽?”司馬具神色不變,似笑非笑的模樣。


  陳培堯確實知道。


  無非就是那枚扳指。


  “扳指也不是不能給你。”


  陳培堯看司馬具,繼續問:“不過,我想知道,那陵墓裏麵有你想要的什麽東西?”


  司馬具拿起麵前的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頓了一瞬他才緩緩說:“也不是不能告訴你,畢竟是和你姨母有關。”


  “你知開國皇帝文祖享年多少嗎?一百零三歲,傳言是因為一直有一位陳姓禦醫在給皇上調理身子,而這位禦醫也活過了百歲。”


  “有人說,這位禦醫煉製出來了一種丹藥,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壽功效,曾經引起江湖上眾人追殺,為了保護族人,建造機關陵墓,把長生丹藥一同陪葬。”


  “而打開陵墓的鑰匙則是一枚傳家扳指。”


  司馬具都說到這裏了,陳培堯如何還想不到?

  司馬具想要的是傳聞中那一枚丹藥。


  可那也隻不過是傳說,他可從來沒在和陳家相關的書中看到任何和這件事有關的記載。


  “你是想用那枚丹藥救我姨母?”陳培堯問。


  司馬具點頭,說:“我知道你肯定和旁人一樣覺得我這樣的計劃荒唐,可是這些年來我都是以這樣的信念活下去的。”


  陳培堯依舊覺得他荒唐。


  這一點也不像是精明的司馬家家主。


  “姨母在何處?”陳培堯問。


  “在冰棺裏,她的屍體我保護的很好。”


  說起來這個司馬具莫名有幾分自豪感。


  “你就堅信那枚丹藥能救姨母?”


  司馬具視線落在陳培堯身上,視線又恢複了那副精明,說:“不然我有什麽辦法?”


  陳培堯有些看不懂司馬具了。


  既然這麽喜歡姨母,那當年為什麽為了司馬家就放棄了姨母母子?


  “這是救你姨母,按說你應該主動交出來那枚扳指的,你非得讓我用這種方法。”


  “扳指可以給你。”陳培堯說。


  頓了一下,他又說:“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


  司馬具眼底帶了幾分嘲弄道:“你跟我提條件?”


  “你也可以不同意,張家小姐和明渠成同我有什麽關係?”


  司馬具先把自己的弱點給他看的。


  他都說了靠著複活姨母的信念活下去,既然這樣,他若是不趁機提點要求,那還真對不起司馬具的深情。


  這次神色放鬆的換成陳培堯了。


  司馬具目光沉沉,“什麽條件?”


  “其實也很簡單,我要你放了青詹。”


  不管如何,不能讓青詹留在司馬家。


  也不是他有多關心青詹,隻是青詹掌握著他太多事情,若是司馬具說開了當年誤會,青詹倒戈,那對他就很不利。


  “那是我兒子。”司馬具擰眉道。


  “可他並不想認你這個父親,而且,你覺得你現在關押著青詹,他就會忘了當年發生的事情嗎?你們司馬家對不起他們母子,這樣做隻會把你們的關係越推越遠。”


  陳培堯的話讓司馬具無法反駁。


  “你可以再考慮考慮,時間不早了,我家夫人還等著我回府用餐,就先走了。”


  灌下了手中茶水,揚長而去。


  司馬具坐在茶桌前,想了許久。


  若是真的選擇,兒子其實對他來說也沒那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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