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大小姐的故事
送走了顧有為，唐嬌以為短期內不會再接觸到和司馬家有關的人。
可這天她從唐家大門走出來，看到那輛精致的像是移動宮殿的馬車時，腳步頓了一瞬。
一種不好的預感。
所以馬車旁邊的婢女掀開車窗簾看到那張臉時，唐嬌也沒表現出來大驚失色。
馬車裏坐著得是如記憶中一樣高貴的司馬晴晴。
她靠在軟枕上撐著腦袋，閉著雙眼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唐嬌站台階上繃著身子，胖丫不明所以。
“小姐，這人……”
唐嬌抓住了胖丫的手打斷了她的話。
“去告知魏先生，就說司馬家那邊來人了。”
胖丫還沒明白唐嬌的意思，怔怔點頭，按照唐嬌的意思去辦。
看著胖丫悄悄跑遠了，唐嬌才走下台階，給馬車裏的人行禮問安。
馬車裏的人沒動靜，挑著簾子的婢女也不吭聲。
唐嬌就這樣保持行禮問安的姿勢，許久。
久到她的雙腿開始發麻。
街邊人來人往，都投來奇怪的目光。
馬車裏這位大小姐也終於是滿意了一樣睜開雙眼。
那桃花一樣好看的眸子瞥向唐嬌臉上淺淺的傷疤，說：“抬起頭來。”
唐嬌抬起頭，眼睛下垂看著車轅。
司馬晴晴視線在她臉上觀察一番。
那道刀疤雖然淺得幾乎瞧不見了，可在這張好看的臉上還是比較突出，讓人無法忽視。
嗤笑一聲，“你倒還真有本事，聽聞顧有為可是為了把所有人手都動用了。”
唐嬌沒接話，司馬晴晴繼續說：“可那又如何？顧有為也是一個廢物，虧本小姐還指望他有些血性，終究是一個被權勢壓垮的狗。”
唐嬌聽著不做聲。
司馬晴晴冷哼一聲, “上來。”
唐嬌抬眼, 跟她對視，試探她的意圖。
司馬晴晴感受到了她的戒備, 忍不住好笑。
“你當陳培堯的那些人能保你嗎？上來，別讓我動手。”
唐嬌震驚司馬晴晴竟然知道陳培堯在她身邊安排人的事。
她既然知曉，那司馬家豈不是也知道？
這般想著她頭皮發麻，後背爬上了冷汗。
她僵硬著身子爬上馬車, 坐到了司馬晴晴對麵。
馬車緩緩駛動, 唐嬌想應當是去城外。
“我讓人調查了你。”司馬晴晴突然說。
“司馬大小姐想做什麽？”
一改方才在唐府外麵的呆滯，此時她整個人倒是強硬了幾分。
對付司馬晴晴這種人，越是軟弱她越是惡劣。
司馬晴晴沒回答她的話，慵懶的靠在軟枕裏, 撐著下巴看著她。
“說實話, 我很討厭你。”
“跟螻蟻一樣卑賤的人，怎麽可以活的這般恣意。”
“你說，若是我殺了你, 顧有為會不會替你報仇？”
前言不搭後語，可唐嬌感受到了來自她的惡意。
司馬晴晴這種人，話可不是說說而已。
她想殺她，不為什麽，或許就是單純的想看她和她身邊那些人的反應。
以人命取樂。
“司馬大小姐心儀顧將軍方可去爭取，英雄難過美人關，您沒必要在我一個商女身上浪費時間，倒是拉低了您的身份。”唐嬌說。
她這話換來司馬晴晴不屑的笑聲。
“喜歡？顧有為算什麽東西？豬狗不是。”
唐嬌眼皮微顫。
司馬晴晴不喜歡顧有為？
假的吧？
上一世這位大小姐對她施加的一切, 不就是因為顧有為嗎？
可司馬晴晴這嫌棄的表情不作假。
“本小姐原本敬佩顧有為千裏回來求愛, 想著若是他能舍棄榮華富貴以及那些虛榮，本小姐也不是不能幫你們。”
“嘖嘖, 可惜啊, 男人都是一個德行，顧有為不能免俗, 他舍不得司馬家的好處。”
司馬晴晴饒有趣味的看著唐嬌, 帶著幾分頑劣笑意問：“你恨他為了你不敢和司馬家做抗爭嗎？”
唐嬌此時心境已經不是一般的複雜。
她是搞不懂這個女人了。
在她的印象中司馬晴晴一直都是凶惡的存在, 是和司馬家一樣讓她厭惡憎恨的。
是導致上一世她悲慘結局的罪魁禍首。
可方才這番談話, 倒是不禁讓她懷疑這個認知。
仔細回想一番，似乎上一世司馬晴晴也從來沒親自出手, 這個女人甚至都不屑看她一眼，對她施加罪行的是顧有為和司馬家的管事。
唐嬌記得上一世初次和司馬晴晴見麵, 這位大小姐隻是輕輕瞥了她一眼，念了一句“無趣”轉身離去。
似乎是久久沒等到她的回答，司馬晴晴發出“嘖”的聲音，把唐嬌的思緒拉回來。
“民女與顧將軍本來就無甚交集。”
自然談不上什麽恨不恨的。
司馬晴晴盯著她，慢慢隆起了那好看的眉心。
“你當真不喜歡顧有為？”她問，語氣裏帶了認真。
“當真。”
車廂裏一片寂靜，隻剩下馬車碾過路麵發出的聲音。
馬車這會兒似乎已經出了城。
不知去往何方，唐嬌握緊了袖子，抬眼看了對方一眼。
司馬晴晴微眯著雙眼盯著她, 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就在此時，馬兒一聲嘶鳴, 馬車晃了晃，司馬晴晴險些跌下柔軟的墊子，擰緊了眉心, 神色不悅。
“小姐，外麵有人攔截馬車。”車夫戰戰兢兢的聲音在外麵響起。
唐嬌掀開了簾子往外看了一眼。
竟然是小白。
她蒙著麵巾，高深莫測俠客裝扮, 把司馬晴晴隨從嚇得不輕，皆是一副戒備狀態。
“來得挺快。”司馬晴晴坐直了身子，從旁邊暗盒裏麵拿出了煙槍，那修長白嫩的手指撚著煙絲。
“陳培堯倒是在意你。”
唐嬌沒說話，可是心裏卻是提防著這個女人。
因為她發現，她似乎才剛認識這個人。
“你不喜歡顧有為，難不成，喜歡陳培堯？”
唐嬌盡量不讓自己表情有任何變化，可雙眼還是忍不住顫了顫。
“司馬大小姐玩笑了。”她低著聲音回答。
司馬晴晴哼了一聲，聽不出喜怒。
她把一個火折子扔到唐嬌懷裏，拿著煙槍湊過來。
唐嬌遲疑了一瞬, 打開火折子幫她把煙槍點燃。
煙槍是黃金打造，上麵有祥雲浮雕, 煙嘴是黃玉，上麵似乎刻著密密麻麻的梵文。
唐嬌沒仔細看，關上了火折子。
“你在擔心司馬家盯上你？”司馬晴晴輕笑著，殷紅雙唇含住了黃玉煙嘴, 神色慵懶魅惑。
唐嬌不禁承認，這人擁有了一張絕佳的容貌，是男人都抗拒不了的那種。
可這一瞬她也沒心情欣賞這張臉。
她腦子快速轉動，腦海裏麵想的是如何化解接下來的危機。
“你們爭鬥我一個小商女不想介入，也沒資格插手，我所求隻是一家安穩生活，所以，司馬大小姐能否放過民女？”
司馬晴晴盯著唐嬌，染著丹寇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一口薄煙吐在了她臉上。
煙霧繚繞，唐嬌看不真切司馬晴晴半眯著的眼中神色。
“可是，你已經卷進來，如此，便使用全身解數掙脫吧。”
說完她退開靠了回去，姿態慵懶，可嘴角笑意玩味。
外麵已經傳來打鬥的聲音。
繞是重生一世，她也不是司馬晴晴的對手。
這個女人畢竟是被當成下一任家主培養的，心機深沉不可捉摸。
唐嬌想不明白她是什麽心態。
外麵的打鬥越來越近，唐嬌聽到了小白喊她的名字。
司馬晴晴不悅的嘖了一聲，眼中玩味瞬間散去。
“無趣，下去吧。”
方才那番話似乎隻是對她的試探，想看她臉上精彩的表情？
在這位大小姐眼中她隻是一個小玩意兒？
唐嬌抿了抿唇。
這樣也好。
“民女告退。”
唐嬌掀開馬車簾子，人已經要出去，突然聽身後的司馬晴晴說：“告訴陳培堯，本小姐不屑同那群老東西一樣使用卑鄙伎倆，他最好也一樣，不要動本小姐的人。”
唐嬌頓了一下跳下馬車。
打鬥聲也停止，褚白露拉過唐嬌擋在身後。
馬車又緩緩駛動，不久消失在了她們眼前。
褚白露打量著唐嬌，確定她沒問題鬆了一口氣。
唐嬌還在琢磨著方才司馬晴晴說的話。
“她的意思是不會把你們在碧城縣之事告訴司馬家？”
褚白露剛剛打鬥一番，眼底還帶著戾氣。
“哼，她倒是想，可姓陳的捏著她的把柄呢。”
“把柄？”
司馬家大小姐恣意妄為，竟然還有在乎的把柄？
似乎是看出來了唐嬌所想，褚白露說：“你知曉司馬晴晴年芳幾何？”
上一世的唐嬌知道。
“不知。”這一世她可不知。
“年二十又三，就算是日後要掌管司馬家，可這般年紀還未成婚說不過去。”
本朝女子適婚年齡十六，便是十八已經是老姑娘，鮮少也留家到二十歲的。
“人非草木，便是司馬晴晴這樣的人動感情也不稀罕，她曾和一個男人私奔過，司馬家怎會容許有人蠱惑下一任家主，他們被抓了回來，司馬晴晴以命相保救下那人，之後也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唐嬌倒是沒聽聞司馬晴晴身上竟還有這樣的故事。
“所以，我哥就是用這個男人威脅了司馬晴晴？”
所以司馬晴晴才說不讓陳培堯動她的人。
原來“她的人”是這個意思。
褚白露點頭。
“那，那個男人是？”
褚白露張了張嘴，“說了你又不認識，走了，魏先生還在擔心你呢。”
唐嬌也沒再追問。
或許是因為上一世的經曆，關於京中的事她會下意識回避，更是很少過問陳培堯在做什麽。
這一點連她自己都沒發覺。
回去的路他們要走回去。
在馬車上不覺得遠，可用走的，才發現是真的不近。
魏書臨提心吊膽看她安全回來才鬆了一口氣。
之後幾日都算安全，魏書臨派去跟蹤司馬晴晴的人說司馬晴晴是往西南方向去了，他們猜應當是去找顧有為。
褚白露也有事去處理，跟唐嬌告別離開了碧城縣。
春日他們那條街上有幾家人娶妻嫁女兒，明氏看著羨慕。
就連宋照都娶妻，明氏又開始想著給唐嬌找未來夫婿，唐九德為了贏得回府住的機會，也動用他的關係找適合婚配的兒郎。
可唐嬌如今正在跟陳培堯信中蜜裏調油，哪能依著他們。
幾番推辭不得結果，或許是瞧著她年紀大了，明氏越發著急，不管唐嬌如何撒嬌犯軸，明氏都不鬆口。
唐嬌又不能把和陳培堯的關係告訴明氏，隻得默默忍著。
可也不知道是哪個多嘴到了陳培堯那邊，之後來往的書信是濃重的老陳醋的味道。
為了安撫陳培堯，四月份時，她借著談生意，和魏書臨去了一趟大名府，在那裏見了一趟陳培堯。
時隔兩月再相見甚是思念，何等大事此時都能放下，隻想安靜和對方待在一起。
兩人秘密會頭，都不方便暴露行蹤。
也沒進城，就入住在了城外的一間客棧。
明明也沒多久，可仿佛就像是隔了幾年沒見，甚是思念。
信紙單薄，可承擔不了他們的感情。
見到陳培堯那一刻，她不顧禮儀跳下馬車，在魏書臨和其他護衛關注下撲到了陳培堯懷裏。
陳培堯臉上笑意滿眼，因為一直忙碌而陷入沉寂的心像是被點燃。
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頂，親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方才那邊主動也沒見她不好意思，這會兒一個吻讓她耳朵通紅。
“幹嘛呀，都看著呢，”
笑聲從陳培堯胸腔裏出來。
“誰在看？”
唐嬌回頭，卻看到魏書臨他們都別開腦袋，眼神亂瞟。
既然如此，唐嬌直接踮起腳尖親了陳培堯一下。
這次輪到陳培堯愣了，隨後爆發一串爽朗的笑聲。
唐嬌臉頰爆紅，用力捂住他的嘴。
“有何可笑的，你別這樣！”
“怎麽，親都親了，還不讓我笑了？”
唐嬌推開他，“我不喜歡你這樣笑我，你再這樣我就走了。”
陳培堯知道她是臉皮薄的，也就沒繼續逗她。
“好啦，不是笑話你，是我喜歡你主動點，”陳培堯湊到唐嬌耳邊，壓低聲音說，“小狐狸精，把我魂兒都勾沒了，我算是栽到你手裏了。”
唐嬌不好意思地咬著唇，“我是狐狸精，那你就不怕我去勾搭別人啊？”
陳培堯笑著揚眉，很是自信地說：“除了我，竟然還有人能被你看上？”
“怎麽就沒有，若不是司馬家插手，我和袁琮……啊。”
最是聽不得唐嬌的這一段過往，陳培堯彎身把唐嬌抱起，就往客棧裏麵走。
兩人上了樓，陳培堯把唐嬌壓在了客房的矮榻上。
“在我這裏，還在想著別的男人，看我如何懲罰你。”
說著他壓上來，是一個很激烈的親吻。
唐嬌一開始覺得他是鬧著玩，可在陳培堯咬她的唇舌，還故意不讓她換氣，她知道，他這是生氣了。
是真的在懲罰她。
唐嬌推著他的胸口，聲音都發不出。
就在她真的以為自己要因為一個吻而斷氣身亡時，陳培堯才鬆開她。
他撐著胳膊看著她，雖然是笑著，可眼底神色似乎在壓抑著怒火。
“知道錯了嗎？”
唐嬌蜷縮著身子平複著呼吸，雙眼濕漉漉，看著陳培堯又要低下頭來親她。
唐嬌趕忙閃躲，“錯了，知道錯了。”
陳培堯抓住她的手親了一下，翻身側躺在她身旁，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給她順氣。
“我最恨就是在當初離開碧城縣時沒跟你表明心意，不然也倫不到姓宋的和姓袁的在你麵前蹦躂。”
唐嬌聽出來了幾分陰陽怪氣。
“既然不表明心意，那你當時為何還偷親我。”唐嬌突然笑著問。
陳培堯愣了一下，最後嘖了一聲，“就知道胖丫嘴不牢靠。”
倒有幾分吃癟的模樣。
“那也是上次在金佛寺撞見你和我之後才告訴我的，她看著傻乎乎的，嘴巴可嚴實了。”
陳培堯輕笑一聲，“別誇了，那丫頭對我意見大著呢，上次見了都沒給我好臉色。”
唐嬌摸著他的下巴，上麵的胡茬紮手，唐嬌覺得好玩。
“你是不是瘦了？”
“哼，你竟才發現，沒良心的小狐狸，專門勾我心魄卻不負責，我這茶飯不思能不瘦嗎？”
論調情唐嬌真不是陳培堯的對手。
“你再這般我可真不理你了。”
陳培堯突然摟住她的腰，鼻尖低著她的鼻尖，把熱氣都噴灑在她的臉上。
“哪般？”
氣氛太過曖昧，唐嬌可不想再繼續下去，一縮身子，把臉埋到他的懷裏。
“就，就說那些讓我心髒快跳出來的話啊。”
她的聲音通過胸口傳達到他的心房，陳培堯渾身都酥麻麻的，眼底化開柔情。
他大手輕撫著唐嬌的後背。
這般就受不了了，那以後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