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破滅
次日唐嬌聽說明氏被宋府的人請了過去，而午後宋蓮也過來了織造坊，來挑選異麵緙絲桌屏的花樣。
就這相處了兩回，宋蓮和唐嬌熟絡了很多，選中了桌屏的樣式後，跟她說起來了閑話。
起初還在說著宋家隔壁那家兒媳婦生了雙胎之事，轉眼宋蓮就把話題引到了她和宋照身上。
“你覺得我哥如何？”
唐嬌笑看著她，“你這是來挑樣式的還是過來替你哥打探消息的？”
宋蓮不好意思地笑了，“都有，不知道我哥跟你說了沒，他其實很中意你，整天催著我娘來你家提親呢。”
宋蓮觀察著唐嬌的臉色，發現唐嬌並沒有很驚喜或者害羞的模樣，她暗暗替自家哥哥擔憂。
“我知道我哥哥沒有你哥哥好，可我敢保證，放眼碧城縣，年輕人裏麵除了你哥哥，怕是找不出來第二個比我哥哥還厲害的。”
宋蓮自顧說著，沒看到唐嬌臉上神色有些許僵硬。
但凡是提到陳培堯都讓她有些不舒服。
“婚姻大事，不敢草率，看我與宋公子的緣分吧。”
唐嬌很是敷衍。
宋蓮撐著下巴，小鬆鼠一般的吃著桌子上的果子，“也對，不過你和我哥哥就算成不了也不能跟我見外了。”
“嘻嘻，反正我挺喜歡你的，我那些小姐妹可都羨慕你了，漂亮還這麽厲害，一個女孩子都能撐起一個家，也不怪我哥哥喜歡你，要是我是男人，我也想要娶你這樣的媳婦。”
說著宋蓮忍不住笑了，跟個小孩子似的。
“你若是男孩子，你還如何嫁給你的如意郎君？你那小表哥怕不是要傷心了？”
宋蓮臉唰地就紅了，“哎呀，你就知道調侃我，我不理你了。”
嘴上說著不理她了，可沒一會兒又湊過來，說要約著她去府城玩。
“你是去玩還是去見你的小表哥啊。”
“你好煩啊，當然是要跟你一起去玩啊，不過是順便見見我未來夫君罷了。”
唐嬌都被她逗笑了。
想著自己許久沒去府城了，明日唐不凡也休息，順便帶著他去玩兒。
“明日如何？”
“可以啊，一早就出發？到了府城咱們去吃王記的小籠包和豆花。”
“好。”
宋蓮在這裏一直待到了傍晚才帶著丫環離開。
次日一早唐嬌收拾妥當去了隔壁的勤竹苑。
如今這裏是唐不凡住著，她過去時唐不凡正在洗漱。
唐嬌先讓唐不凡和唐小豆吃了點東西墊了墊肚子，然後就帶他們坐上馬車出了府。
唐家和宋家的馬車在城門口相遇。
還沒走近唐嬌就看到了站在馬車外麵的俊朗公子。
就說宋蓮不可能單單約她出去玩。
唐嬌下馬車跟他們見禮，宋蓮非要上她的馬車，唐嬌隻好讓唐不凡和唐小豆去跟宋照坐一輛。
碧城縣距離府城半個時辰不到的路程，到了之後他們就找了昨日宋蓮說的王記去吃早點。
別說唐不凡了，就是唐嬌都餓壞了，吃著東西大家都沒說話，宋照先吃好結賬回來他們一同去外麵逛逛。
宋蓮老早就惦記著來這邊的成衣店做衣服，出了王記就直奔成衣店。
也是在這裏唐嬌看到了宋蓮未來的夫君。
是一個長相普通的男人，上一刻還在同店裏的掌櫃交談，下一刻看到宋蓮過來雙眼都瞬間有神了。
“蓮妹！”他上前兩步，看到她身後的宋照等人停下來見禮。
宋蓮給他的未婚夫君介紹了唐嬌，隨後他們就各自挑東西。
唐嬌沒買衣服，但是給唐不凡和唐小豆挑了一身。
宋蓮這會兒心思都在她的未婚夫君身上，走了沒多大會兒就單獨跟她的未婚夫君走了。
隻剩下了唐嬌和宋照以及兩個孩子，宋照就建議去茶樓聽書。
茶樓說書也沒固定的曲目，他們過去時正在說著司馬家的發家史。
唐嬌對司馬家本能的惡心，一開始聽到時挺反感的，可說書先生也是位老道的，從他嘴中聽著一個家族的興起，倒還挺有意思。
當年文朝開國皇帝創建文朝時，司馬家隻是一小小士族，這些年能擠入朝堂成為士族之首也是經曆過了跌宕。
唐嬌本來聽著司馬家的先祖如何大義為國從而贏得開國皇帝的青睞，如何教導子孫大義當前報效朝廷。
旁邊的宋照突然開口道：“隻恨我沒有強大家族，否則也不用這般寒窗苦讀才能為朝廷效力。”
他這話讓唐嬌愣了一瞬。
如今朝堂雖然實施科舉製，可在士族之中依舊不乏推舉自己子孫為官的例子，其中司馬家最甚。
就說朝堂上文武百官，出自司馬家少說也有三成。
“怎的，宋公子是恨不得自己出生在司馬家這種士族了？”唐嬌笑著問。
“哪個男兒不這般想？”
唐嬌眉心微擰了一下，很是不讚同他的觀點。
“如今士族和皇權鬥爭火熱，你怎就保證身在士族有一天就不會受到無妄之災？”
宋照輕笑，“身在家族，既然享受著家族所帶來的便宜，那家族有難，每人都應有承擔這份苦難的責任，那便算不得無妄之災。”
“況且，唐家妹妹怎就知道朝堂之爭，士族會落敗呢？”
唐嬌抿唇沒說話。
她自然知道。
上一世，士族就是倒在了皇權和寒門之下，朝堂煥然一新，百廢待興。
可這些也都是十幾年後的事情了。
宋照看著唐嬌，“我怎覺得唐家妹妹對士族頗有意見？”
“沒有。”
是沒有意見，隻是單純地討厭。
宋照看著唐嬌的臉色，顯然是不信她的話。
“其實我覺得唐家妹妹或許對士族有些誤解，雖然有些士族魚肉百姓，可也有大士族在真正為百姓做事，就說司馬家，族中子弟在朝堂或者邊疆造福江山，這些功德是無法抹除的。”
唐嬌沒說話，宋照接著說：“還有，若是把一個士族當成國家管理，製定嚴明的規矩用來約束族中子弟，就能保證族中子弟不為惡。”
“家族都是有力一塊兒使，所以朝廷多些這樣的士族大家，那將會更有效地為朝廷辦事。”
唐嬌聽他說完，眼底神色逐漸染上幾分冷意。
“那宋公子可曾聽說過尾大不掉？”
宋照愣了一瞬，“唐家妹妹是說士族若是太過龐大，朝廷無法掌控？”
隨後宋照輕笑一聲說：“若士族真心為百姓做事，朝廷又何必要約束士族呢？就想分封一樣，給士族一定的權利。”
唐嬌嘴角的笑意越發大，隻是眼底暗藏的譏諷越深。
“那宋公子怎就保證這些士族在擁有了極大的權利之後就沒有要推翻朝廷的野心呢？”
說著她看向宋照，“宋公子若是當今聖上，又怎知給士族權利不是養虎為患呢？回頭看也不是沒有這般事情發生過。”
宋照愣了。
他從來沒考慮過這一點。
“應當不會，若朝廷對士族多以善待，士族感念聖恩，又如何有造反的心？”
唐嬌視線在宋照臉上停留片刻。
才覺得這個人是多麽單純。
隻看到了司馬家想讓大家看到的東西，對於那些肮髒的內力，確實沒那麽容易讓人發現。
就如她，上一世也是認為慈善如司馬家。
“宋公子不是那些士族，又怎知那些士族的想法？野心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
宋照微擰著眉思考著唐嬌說的這些話，也沒什麽心情繼續聽書。
唐嬌沒打擾他。
一直到了晌午，宋蓮過來了，一同的還有她那個未來夫君。
他們離開茶樓去吃午飯。
經過在茶樓的那一番討論，宋照一直保持著沉默，唐嬌也沒主動說話，就是宋蓮都察覺到了他們兩人之間怪異的氣氛。
一直到宋照出去方便，宋蓮才找到機會問唐嬌。
“你和我哥吵架了？”
唐嬌眨著大眼睛，神色無辜，“沒有啊。”
“那你和我哥，怎麽怪怪的？”
唐嬌輕笑，“沒有，你想多了。”
是嗎？
宋蓮狐疑。
吃過了午飯和宋蓮那未婚夫分別，他們坐上了馬車。
回去的路上宋蓮一直說著跟她那些小表哥見麵發生的趣事，唐嬌就安靜的聽著，時不時問上兩句。
一直到了碧城縣，他們下了馬車，宋蓮拉住了唐嬌的胳膊。
“唐嬌，你……”
宋蓮遲疑看了一眼自家馬車的方向，宋照正從馬車上下來。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哥啊？”她壓低了聲音問。
唐嬌笑著，“沒有的事，宋公子一表人才。”
宋蓮狐疑，正好宋照過來了，她也沒繼續問。
“唐家妹妹，我送你回府？”
“不勞煩宋公子，我們有馬車，你們先回吧。”
城門口距離唐家比較近，宋照也沒堅持，帶著宋A蓮告別坐上了馬車，宋蓮掀開簾子跟她揮手告別。
唐嬌看著他們的馬車走遠，這才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帶著唐不凡和唐小豆回府。
唐嬌說不出來的心情沉重。
原本對宋照還帶著幾分期待的，可是如今茶館他那一番言論，讓她心裏很煩躁。
宋照勢必也走仕途，而且還對士族有著極大的憧憬，尤其是司馬家。
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她答應明氏相看未來夫君，就是為了要安穩平靜的生活，可宋照給不了。
她還沒鍾意宋照到能容忍他給司馬家效勞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