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海毒
我爹走了之後,我們之間的關係又陷入一種互相不信任的狀態。每一個人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包括我自己,包括楚悠然,包括所有人,也許我看這個世界的本質就是這樣的,沒有信任可言。
我爹是連接我們之間彼此信任的紐帶,我爹走了之後,這種紐帶自然就不存在了。
連續幾天我都沒有和瞎子說話,他讓我聽到喝酒的事情也被我拋棄到了一邊,一直都是楚悠然在陪著我,我們的家中像是行屍走肉一樣等待著未知。
沒有人告訴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也沒有人告訴我們,我們身上的傷到底會什麽時候康複,還是在什麽時候奪走我們的幸運。
我不再去思考相犬方麵的事情,也不再去想著馬家堡的人會如何如何。我們身上的傷就像個惡魔一樣,隨時的想要奪走我們的性命。
在此期間瞎子一直沒有離開我,他想和我說一些關於上礁島的事情,但是我不想說下去。不想和他有任何的交流。也許是因為我爹離開的原因,瞎子似乎也理解,這一點他並沒有強求。
到了十月中旬的時候,我身上開始出現了一絲微妙的變化,似乎是因為傷口腐爛的太過嚴重,有的地方已經見到了骨頭,我不能夠行走,隻能夠躺在床上像行屍走肉一樣。
可怕的是我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楚悠然到處尋醫問藥,卻毫無結果,來看我的醫生都紛紛搖頭,讓我準備棺材。很多時候我認為醫生的出現是為了救死扶傷,但這時候才發現醫生在毫無辦法的情況下,他不會對你說任何樂觀的話。
可是當我知道了我關於我的結果之後,我卻無法接受,我也想聽一聽從醫生嘴裏麵所說的那些,我能夠活幾十年的謊言。
楚悠然總是在三更半夜的時候流淚,而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瞎子有時候會帶幾瓶酒到我跟前讓我暢飲,可是我把酒喝到嘴裏的時候卻發現我的舌頭早已失去了知覺,我聞不到任何香味,我的鼻子似乎隻能夠用來呼吸。
那天楚悠然對我說,他要出去幾天,我也沒有問她出去到底做什麽,她也沒有解釋。她跟我說了這句話之後就離開了。
我和瞎子兩個人的相處出現了許多尷尬的事情,瞎子並不知道我想要什麽,他每次詢問都能得到我的白眼。瞎子也不生氣,直到書生和老貓的到來才打破了我們之間這種尷尬的局麵,瞎子的臉上才露出了愁容。
原來瞎子這幾天一直在哄我開心,隻是我沒有感受到而已,而我一直在給瞎子白眼,瞎子的付出全都白費。
當瞎子麵露愁容的想要到外麵去轉一轉的時候,我忽然對瞎子說:“瞎子,謝謝你了。”
瞎子並沒有多說什麽,而是笑了笑,隨後點了點頭離開,他坐在外麵抽著煙,然後他不知道從哪兒摸來了一個口琴,放在嘴裏麵吹了起來,口琴中吹出奏出來的一首飽含哀傷的曲子,在我的耳朵裏形成了一種極其難受的樂章。
讓我無法接受的是,我竟然會一個人躺在這裏等死。
我身邊沒有任何可以陪伴我的人,盡管他們都在我身邊,可是我卻感受不到任何愛的力量。
老貓和書生的出現,打破了瞎子和我之間這種尷尬的相處經曆。書生看著我身上的傷之後,並沒有說話,他是搖頭歎息,老貓和往常一樣又開啟了話嘮模式,他的話太多太多了,但是我一句都聽不進去。
幾天之後,楚悠然終於回來了。
楚悠然回來的時候帶了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草,這種草是藍色的,上麵有紅色的圓點,看起來像是眼睛一樣。
她回來的時候身上都是傷,她的眼角還有傷痕,眼睛是紅色的,裏麵布滿了血絲,我知道她這幾天一定沒有睡好覺。
她回來之後衝著我笑了笑,問我吃了什麽做了什麽,問我這幾天心情有沒有好,我什麽都沒有說,我感覺我身上的傷越來越嚴重,但是我仍然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
我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我的胳膊上的傷口爛穿了,骨頭懸在半空,用手可以摸到,但是我仍然感覺不到疼痛,這種感覺讓我像是行屍走肉一樣,我曾經在鏡子裏麵照過我的樣子,和左促傭沒有任何的區別。
我想我有一天終於會變成我爹的樣子,會站在墳頭之上去刨裏麵的屍體,我也許總有一天會靠吃屍體活下去,但是這樣活著與其這樣活著還不如死去。
直到十月底的時候這種局麵才出現一絲變化,因為來了幾個人,我不認識,他們在外麵說話,我沒有看見他們的臉,他們說著什麽,我聽不太清楚,因為我的耳朵還沒有完全康複,醫生對我耳朵的診治是因為受到爆炸的衝擊,耳膜產生了一絲裂紋,但是沒有完全聾掉。
醫生給我用了藥,耳朵恢複的非常非常的慢。
比起身上的傷口,我倒是更希望我的耳朵能夠完全恢複,至少我能夠聽見外界的聲音,那天瞎子在院子裏吹口琴的時候,我就覺得吹得是一首哀曲,他是在為我送行,後來我問起來瞎子,瞎子才說那是一首歡快曲子,名字叫什麽,我記不住了。
我的悲觀情緒蔓延到每個人身上,直到他們在院子裏聊完天以後,走進來我才看見他們是誰。
他們是禪宗的人。
來的是一個女人,帶著兩個男人我都不認識,但是他們自我介紹的時候讓我覺得有點親切感,至少通過方子的關係,我能夠體會到他們對我的關心。他們帶來了很多補品,但是我一口沒吃下去,全進的瞎子和老貓的肚子。
他們又在外麵聊,聊的什麽我不知道,他們進來後,楚悠然突然把我的身上的被子掀開,讓他們看了一下我身上的傷口。
他們看完之後眉頭皺了起來。
“這是一種海毒。”禪宗的人說。
我聽到這裏才知道我身上這麽多到底叫什麽,盡管我不太相信他們,可是我把海毒這兩個字深深的記在了腦海裏。
“有辦法治嗎?”楚悠然問。
“沒有辦法根治,但目前可以控製,不過他中的毒已經深入骨髓,肌肉組織已經爛掉了,活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