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報仇
第九十七章
曲靈栩痛苦地閉上眼,一雙玉手死死攥著桌角,古人大多信奉神靈,講的是入土為安,皇上之所以下令秘不發喪,無非就是怕她得知消息後情緒波動太大,從而影響到對冷元勳的救治。
說到底,陳氏隻不過是一個不得寵的深宅命婦罷了,如何比得上能為朝廷平定禍患的冷元勳重要,嗬嗬。
君心涼薄,不外如是。
然而,這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一滴淚珠無聲地從眼角滑落,曲靈栩用力咬了咬嘴唇,艱難地睜開雙眼,一字一頓道:“崔嬤嬤,本小姐不在府中這幾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你一五一十地給我說清楚。”
崔嬤嬤雖然傷心欲絕,卻也沒有失了理智,隻見她用力將臉上的淚水擦幹淨,悲戚道:“大小姐……夫人她……她死的好冤枉……那一日您剛走……”長時間的哭泣讓崔嬤嬤止不住地哽咽,一番話斷斷續續說了好久,然而陳氏遇害時她並不在身邊,也說不出什麽有價值的線索,隻是渾身顫抖地抓著曲靈栩的袍角,“大小姐,夫人……不懂水性,不懂水性的人對水都有一種本能的畏懼,根本不可能貿然下水救人,更何況落水的還是跟夫人積怨已深的許氏,退一萬步來講,就算夫人真下水去救許氏,為何早落水的許氏沒死,偏偏夫人就淹死了!”
崔嬤嬤一番話無疑說出了馥芳院所有下人的困惑,幾個小丫鬟紛紛點頭,跪在曲靈栩腳邊低泣不止。
曲靈栩空洞的目光牢牢定在不遠處的火盆上,因這會兒無人往裏麵投冥紙,火盆中的火苗已經熄了,隻留下厚厚一層黑灰,正如‘人死燈滅’的淒涼,恍惚間,她似乎再次看到自己初來之時,陳氏擋在柴堆前,以一己之力跟整個將軍府抗衡,無論如何都不允許曲連城將自己燒成灰燼……
心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像是有什麽尖銳的東西從中劃過,眼眸中泛起酸澀的脹痛,熾熱的淚水奪眶而出。
曲靈栩就這樣低著頭靜靜坐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屋裏所有人的哭泣聲都漸漸止住的時候,方才緩緩抬起頭來,再次抬頭時,她眼角的淚痕已經完全消失不見,隻淡淡問道:“許氏怎麽樣了?”
“奴婢們抬夫人回來的時候,許氏也被人救起,抬回了錦繡閣,昏迷了整整兩日,前天傍晚才蘇醒過來。”崔嬤嬤原本慈眉善目的麵容因仇恨變得有些猙獰扭曲,用力咳嗽了幾聲方才繼續道:“聽說許氏得知夫人去世的消息後,痛哭不止,堅持漏夜前往冰庫外長跪,懺悔自己落水連累夫人慘死,如此貓哭耗子假慈悲,實在讓人惡心!”
“她哪裏是懺悔,明明是在耀武揚威,可惜咱們找不到證據,隻能眼睜睜看著她逍遙法外!”雲意抹了把眼淚,憤憤不平道。
她早就猜測有人在水中動手腳,但無憑無據的,如果貿然將這些話宣之於口,不僅不能為陳氏討回公道,反而會落得個汙蔑主子的罪名,白白給了許氏處置自己的機會,所以隻能百般隱忍。
“誰說沒有證據?”曲靈栩看了雲意一眼,麵無表情道。
此言一出,崔嬤嬤和雲意等人皆是一愣,許氏明顯早有預謀,整個計劃設置的非常周全,陳氏落水時,後花園中的下人都被玉嬤嬤以各種理由調走了,這幾日崔嬤嬤暗中沒少派人出去打聽,可惜最終都是一無所獲。
“夫人好端端的落水,要說這其中沒有古怪,打死奴婢都不相信,可是的確無人親眼所見……”說到這裏,崔嬤嬤一個激靈反應過來,有些激動道:“大小姐可是想找人做假證?”
崔嬤嬤話音剛落,還未等曲靈栩有所回應,雲意就搶先一步,急急道:“主子萬萬不可,皇上下旨讓許貴妃照管將軍府,如今府中一應事宜都是許貴妃從宮中派來的女官在打理,您如果兵行險招,一旦讓她們抓住把柄,後果不堪設想。”?????
雲意此言一出,崔嬤嬤亦猛地醒過神來,隻見她用力磕了一個頭,憂心忡忡道:“大小姐,雲意說的沒錯,為夫人報仇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您萬萬不能一時衝動把自己置於險境,否則夫人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的。”
崔嬤嬤和雲意推心置腹的話讓曲靈栩心中一暖,她躬身將兩人扶起來,淡淡笑道:“你們想到哪裏去了,本小姐又不是三歲幼童,怎會做這種輕易就被人拿了把柄的事情,我所指的證據,乃是母親自己。”
如崔嬤嬤所說,從她離開陳氏到得知陳氏落水的消息,滿打滿算也不足一炷香時間,再減去陳氏從小路回到人工湖邊的路程,其掉落在水中的時間僅有幾分鍾罷了,能在短短幾分鍾內被淹死,除非陳氏運氣實在太差,否則一定有人在水裏動了手腳,屍體是不會說謊的,但凡生前有拉扯掙紮的痕跡,軟組織一定有不同程度的挫傷,隻要找出這些證據,陳氏為救許氏溺水身亡的說辭便不再成立。
隻要證明陳氏並非意外溺水,而是有人蓄意謀殺,後麵調查的方向就很明朗了,到時候她自有辦法讓許氏露出馬腳。
雲意雖然不明白曲靈栩所謂的計劃到底是什麽,但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她對自家主子已是有一種盲目的信任,是以肯定地點頭道:“奴婢相信主子一定能為夫人報仇雪恨,讓許氏及其幫凶付出代價!”
付出代價?
曲靈栩神色一怔,有些悵然地歎了口氣,“都怪我未能思慮周全,中了慕容璃的圈套,才連累母親慘死,終究……終究是我對不住母親。”
聽到曲靈栩的話,剛剛站起身的崔嬤嬤立刻跪下,搖頭道:“大小姐千萬不要這麽說,陵王此舉明顯是經過精密籌劃的,連皇上和淮陽候都被騙了過去,您又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如何能辨識真假。”這般說著,她突然想起一件剛才忽略掉的關鍵問題,“大小姐前去江陵是奉了聖旨的,雖說冷世子並未受傷,但您這般私自回京實屬不妥,還是應該早早報於皇上知曉,否則一旦讓許貴妃的人抓住機會進讒詆毀,隻怕會對您不利。”
“可是這個時辰宮門早已下鑰,就算主子想要稟告皇上,也沒有辦法。”
曲靈栩既然敢提前回京,自然是做好了完全的打算,遂淡淡道:“放心吧,皇上那裏本小姐自有說辭。”說罷,向雲意吩咐道:“去庫房取兩盒金絲燕窩,隨我去錦繡閣。”
聽到錦繡閣三個字,雲意的臉色都白了,連尊卑也不顧得,聲音亦有些尖銳,“主子,您明知道是許氏那個毒婦害死了夫人,如何還要把這麽好的燕窩送給她,奴婢寧可拿了這燕窩去喂狗!”
“喂狗麽?以後自然有的是機會。”曲靈栩並沒有因為雲意的無禮而生氣,隻微微笑道:“你且看著,我自有我的道理。”
雲意心裏雖然一萬個不願意,但卻不敢違背曲靈栩的命令,噘著嘴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相比於雲意的憤憤不平,崔嬤嬤倒是平靜許多,隻關切道:“庶母生病,大小姐前去探望合情合理,隻是那個女人有貴妃娘娘撐腰,氣焰正盛,您千萬要按捺住情緒,切不可於她正麵衝突。”
“嬤嬤放心,栩兒隻是問幾句話罷了,可不是去打架的。”
俗話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她不親自去會一會許氏,如何能夠查找出一些潛在的蛛絲馬跡?
想到這裏,曲靈栩不禁有些後悔,若她前幾次不那麽顧忌許貴妃的勢力,幹脆利落地置許氏於死地,也不會有今日的悲劇。可是這次她絕對不會手軟,許氏,曲鳳衍,包括她一開始沒打算對付的曲定邦,以及許貴妃母子三人,她會一個一個解決,讓她們受盡淩辱折磨,生不如死,以慰許氏在天之靈!
這廂,曲靈栩剛踏進將軍府大門,就有下人在第一時間將這個消息傳到了錦繡閣。許氏成功除掉了陳氏,心情自是十分暢快,然而她雖然會遊泳,但在冰冷的湖水中泡了那麽久,又接連演了幾天的苦情大戲,身體多少也有些吃不消?。
玉嬤嬤可是見識過曲靈栩手段的人,聽到對方回來了,哪裏敢耽擱,一路小跑進到內屋,神色凝重道:“夫人,二小姐,不好了!”
此時許氏正斜躺在床上,就著曲鳳衍的手徐徐吃著燕窩,聽到玉嬤嬤的稟報,不覺蹙了黛眉,不悅地斜了對方一眼:“一把年紀的人了,說話做事還這般毛毛躁躁,如今這府上還能有什麽大事?”
許氏母女做夢也想不到曲靈栩會在這時候回來,是以曲鳳衍亦隨聲附和道:“玉嬤嬤有什麽話慢慢說就是了,有什麽可慌亂的,可是蒹葭院那幾個奴婢又在打聽些有的沒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