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聖怒

  “敏兒,為父終於見到你了!”看到儷昭儀,賴祁峰數日來壓抑的憤怒和恐懼齊齊湧上心頭,頓時老淚縱橫,“敏兒,你一定要求皇上放我出去啊,你看看這個鬼地方,我真的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為了長久打算也好,自私自利也罷,總之儷昭儀早在來刑部大獄之前,就已經給賴祁峰判了死刑,可就算如此,這個話卻不能直白地說出口,隻得點點頭,轉了話題道:“父親,您這一路受苦了,家裏其他人可還好,冷元勳有沒有為難他們?”


  “我被押走的時候,他們隻是被關在府中,料想沒有什麽事情。”如此說了一句,賴祁峰憤恨道:“冷元勳實在無恥之極,敏兒,這個仇一定要連本帶利跟他討回來!”


  “父親放心,本宮的家人豈容他冷元勳肆意謀害!”儷昭儀眸中的恨意如火光般星星閃爍,她不知該如何開口讓賴祁峰說出藏著貪汙銀兩的地點,但時間有限,若是再不問,隻怕什麽都來不及了,隻得旁敲側擊道:“父親,女兒接到家中的求救信後,一刻也不敢耽誤,但這幾日查下來才知道,這件事看似是冷元勳所為,但幕後黑手卻是許貴妃母子,而且您的罪名不僅僅是處理災情不當,還有……貪汙受賄。”


  “貪汙受賄?”聽到這四個字,賴祁峰瞬間變得麵無血色,待稍稍反應過來時,眼神中已是帶著顯而易見的責備之色:“敏兒,你在宮裏是不是得罪了許貴妃,讓她有所不滿,所以才把矛頭指到為父身上?”


  聽到賴祁峰毫不猶豫的指責,儷昭儀心裏冷笑不已,幾年不見,她這個父親還是跟以前一樣自私冷血,才聽到一點點消息,就立刻把所有錯處歸到她身上,不過……都是彼此算計罷了,對方這樣的行為,倒讓她心安理得多了。


  如此想著,初初見麵時那一點點溫情亦消失得無影無蹤,隻見儷昭儀重重歎了口氣,無奈道:“深宮這種地方,一向最是吃人不吐骨頭,跟女兒一同進宮那些人,眼下不是被廢就是被一些莫須有的罪名牽連處死,若不是女兒機靈又深得皇上寵愛,隻怕也早活不到現在了,但女兒怎麽都沒想到,她竟然會把毒手伸到宮外!”


  聽到儷昭儀的話,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觸碰到光明的賴祁峰,瞬間又被打落到無盡的黑暗中,神色慌亂道:“那……那現在該怎麽辦,敏兒,敏兒你可一定要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賴祁峰這副貪生怕死的窩囊樣兒,無疑將儷昭儀心裏的厭惡又加深了一層,隻見她暗暗咬了咬嘴唇,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手從賴祁峰手中抽離出來,微微笑道:“父親不必擔心,貪汙受賄是多大的罪名,想要認定必須得是人贓俱獲才行。”


  賴祁峰原本就是個外強中幹的貨色,再加上做賊心虛,聽到‘貪汙受賄’幾個字自然沒有不害怕的道理,這會兒被儷昭儀一提醒,便也回過神來。


  是啊,隻要找不到藏銀,別說一個許貴妃,就是皇後也不能把他怎麽樣,他們能告自己貪汙,自己難道就不能反告對方誣陷麽?


  “父親,許氏母子可不是善茬兒,您可有把銀子藏到穩妥處?”儷昭儀試探著問了一句。


  賴祁峰並不知道儷昭儀的企圖,是以並沒有任何防備,低聲湊在對方耳邊道:“你放心,他們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因為那些銀子根本就不在江南。”


  不在江南?


  儷昭儀纖長的眉毛輕輕動了一下,腦海中已是想到了一種可能,小聲道:“父親可是將銀子藏在了雲慶老宅?”


  雲慶郡是賴祁峰的老家,因為老家已經沒什麽人了,所以自從二十幾年前他進京趕考考中功名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別說許貴妃,就連儷昭儀自己都想不到賴祁峰會將銀子藏在那裏。


  不過,這隻是暫時的。


  儷昭儀心裏定了主意,麵上卻是絲毫不漏,隻點頭道:“如此就好,父親且在牢裏委屈幾日,女兒一定想辦法求皇上盡快把您放出去!”


  “好,你一定要快些。”


  “知道了。”問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儷昭儀自然不願再在這糟心的地牢裏待下去,遂繼續道:“女兒是偷偷從宮裏跑出來的,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了。”


  賴祁峰如今所有的指望都在這個女兒身上,自然不希望她有任何閃失,連忙點頭並叮囑她路上小心。


  出了大牢,儷昭儀坐上候在外麵的馬車,快速往皇宮駛去,她以為自己的計劃萬無一失,殊不知適才的一切都毫無遺漏地落在一個人眼中。


  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們說話的聲音一直很低,對方並沒有聽到那句至關重要的藏銀信息,不過半夜三更私出宮禁這一條罪名已然足夠。


  “主子,您覺得皇上會處置儷昭儀麽?”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慕容璃的貼身侍衛輕聲問道。


  “嬪妃私出宮禁乃是大罪,更何況還是跑到監獄裏看一個死囚。”慕容璃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笑容。


  “這儷昭儀看起來也算聰明,沒想到會想出這樣的爛招,活該被主子抓個現行。”


  “剩下的事就用不著我們操心了。”如此說著,慕容璃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些,淡淡問道:“那個透露消息的人還沒查到麽?”


  慕容璃並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之所以會提前盯住儷昭儀,是因為其親衛幾日前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沒有。”侍衛搖了搖頭,頗有些苦惱道:“屬下按照您的吩咐查了許久,可惜任何線索都沒有,不過……屬下聽聞儷昭儀禦下極嚴,會不會是容芷宮的宮人對儷昭儀懷恨在心,才故意把消息透露給主子?”


  慕容璃心裏也是這個想法,但他為人謹慎,稍稍想了想,吩咐道:“派人繼續去查。”


  他不喜歡有任何把柄落在別人手上,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宮人。


  然而,真正的幕後操縱者此時正在呼呼大睡。


  淩霄趁著夜色歸來,想要第一時間匯報消息,卻又覺得不合時宜,便也回屋睡覺去了。


  跟曲靈栩相比,皇上就沒有那麽幸運了,在慕容璃的著意安排下,藏在水桶裏的儷昭儀被宮門侍衛逮了個正著,侍衛首領認得儷昭儀,不敢私下處置,隻得好生把人帶去了勤政殿,請皇上決斷。


  皇上在睡夢中被人叫醒,心情原本就煩躁,一聽儷昭儀夜裏偷偷出宮,臉色瞬間陰沉的難看,“你說什麽?”


  這些日子儷昭儀一直沒有開口替賴祁峰求情,他還覺得對方是個識大體的,不僅沒有牽連怪罪,反而比之前更加寵愛她,沒成想竟都是假的!


  小太監見皇上動怒,慌忙跪下,顫聲道:“皇上息怒,奴才……奴才不敢欺瞞皇上,昭儀娘娘的確在外麵。”


  “去把她帶進來!”


  皇上發怒,小太監哪敢耽擱,不過片刻,身著夜行衣的儷昭儀就被帶進寢殿,她是極乖覺的人,一進門就跪了下去,“臣妾給皇上請安。”


  “你還有臉給朕請安!”皇上隨手抄起桌上的茶杯擲到儷昭儀身側的金磚上,厲聲道:“你不是第一天進宮侍奉,應當知道嬪妃隨意出宮是什麽罪名,卻明知故犯,還藏著水桶裏,朕的顏麵都讓你丟光了!”


  早在被抓到那一刻起,儷昭儀就意識到自己進了別人的圈套,但她既然能狠心到連自己的父親都出賣,自然不會在這時候坐以待斃,是以用力磕了個頭,不卑不亢道:“臣妾觸犯宮規無可辯駁,聽任皇上處置,隻是……還請皇上息怒,千萬不要因為臣妾氣傷了龍體。”


  儷昭儀之所以能夠得寵多年,出眾的容貌自然是一部分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她善於琢磨人心,十分清楚皇上的脾氣,這時候她越是想要掩飾撇清什麽,對方就會越生氣,倒不如坦誠認罪,置之死地而後生。


  因為從摔杯子的行為中,她就可以肯定對方雖然很生氣,卻沒想斷了自己的生路,否則以私出宮禁的罪名直接打入冷宮或是處死就是了,根本沒有必要費這麽多口舌。


  “息怒!你做出這樣的事,讓朕如何息怒!”皇上摔了一個杯子尤不解氣,但這會兒他已是恢複了幾分理智,意識到這樣的行為有失君王儀態,是以生生忍住再摔東西的衝動,冷冷道:“你可有什麽要分辯的,如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朕隻能按宮規處置了。”


  聽到這話,儷昭儀再次深深俯首,哽咽道:“私出皇宮乃是事實,臣妾雖然無可辯駁,但的確有難以言喻的苦衷。”儷昭儀悄悄瞥了皇上一眼,見對方雖然眉頭緊蹙,卻並沒有打斷自己言語的意思,遂繼續道:“臣妾這樣做,都是為了朝廷,為了皇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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