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陳秀城

  “冷世子,我可是儷昭儀的父親,你敢這樣對我,昭儀娘娘不會放過你的!”賴祁峰不住地掙紮著,見冷元勳絲毫不為所動,又向自己下屬的幾個參將大喊道:“你們一個個都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救本官!”


  那幾個參將中有兩人是受了賴祁峰的提拔才得以升遷,亦不願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靠山倒台,然而他們的手剛剛握住佩刀的刀柄,冷元勳便輕輕擦拭著桌上的佩劍,幽幽道:“本世子離京前,皇上親自將這把尚方寶劍交到本世子手中,一路上還沒什麽機會試試這劍鋒不鋒利,真是可惜。”


  這一句看似無關緊要的話,卻讓在場所有人脊背一寒,見尚方寶劍猶如皇帝親臨,持劍之人有先斬後奏的權利,如果他們敢做出任何反抗之舉,丟的可就是身家性命了。


  那兩個參將相互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恐懼,握著劍把的手亦鬆了下去。


  提攜之恩固然重要,但跟性命比起來,卻是不值一提了。


  冷元勳三言兩語就把賴祁峰革了職,後者當天就被送上囚車押送進京,賴祁峰自任清寧知府以來,納娶多房小妾,收取賄賂,變相增加賦稅,百姓們早就怨聲載道,好在清寧一帶富饒,這才勉強相安無事,然而他在救災過程中表現出現的冷血無情,成了壓垮百姓承受力的最後一根稻草,百姓們無不對其恨之入骨,在囚車經過街區時,無數百姓將身邊的爛菜葉子,臭鞋底,石子等物毫不留情地往賴祁峰身上扔,對方避無可避,隻能硬生生承受著被萬人唾棄的侮辱,隻盼望著家眷能夠快些將自己的處境寫信通知宮中的儷昭儀。


  “主子,您這麽做,簡直太便宜這個狗官了!”清揚將事情交代妥當,回來向冷元勳稟告時,恰好看到賴祁峰被百姓謾罵責罰,憤憤不平道。


  “殺了他很簡單,不過是一刀子罷了,這樣便宜的買賣,我可不會做。”賴祁峰胸無大誌,一味隻知道花天酒地,這樣的人怎麽會有膽子硬撐著不肯放糧,還在幾乎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集結了大半個清寧府的兵力去圍剿紅蓮教?

  他這麽做,多半是有人指使。


  “那主子就更不應該把他放走了啊!”清揚蹙了蹙眉,不解道。


  就賴祁峰那德行,別說大刑,就算拿針紮他兩針,他都會乖乖把實情交代個一幹二淨。


  冷元勳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瞥了清揚一眼,語氣中帶著掩飾不住的嫌棄,“連你都知道賴祁峰這種人守不住秘密,那背後指使者如何會讓他識破自己的身份?”


  這個清揚太不長進了,跟他說話,冷元勳隻覺得心好累。


  若是她在就好了。


  這一路,冷元勳不止一次不由自主地想起曲靈栩,那個女人雖然有許多‘見不得人’的秘密,又傲嬌的要命,但他總是能輕而易舉地猜出自己心中所想,好像兩人天生就有種無形的默契。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


  不知不覺,他離開京城已有九天了,不知道她此時在做什麽,有沒有記掛著自己?


  看著自家主子的神態舉止,清揚就知道對方必定又想起了曲靈栩,自從認識曲靈栩之後,他家這位一貫高冷大氣,不帶任何煙火氣息的主子時不時就會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偶爾說話的語氣也像極了……深閨怨婦。


  比如現在。


  “清揚,本世子很不討人喜歡麽?”為什麽那女人每次見了他,總是一臉嫌棄的樣子?


  ……


  清揚正在心裏默默吐槽,聽到冷元勳的話,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待感受到周圍驟然下降的溫度後,方才連連擺手,相當誠懇地否定道:“主子您開什麽玩笑,像您這般器宇軒昂,風流倜儻,玉樹臨風,雄姿英發,溫文爾雅……的翩翩佳公子,不知讓天下多少女子為之傾倒,何來不討人喜歡這一說。”


  主子……這還是原來那個主子麽?


  馨月郡主肯定給主子吃了什麽特殊的藥,才讓他變得這麽不正常,一定是!


  冷元勳看了清揚一眼,冷嗤道:“智商沒什麽長進,嘴皮子功夫倒是越來越溜了。”說罷,繼續道:“把我們在江陵的情況修書一封給父親。”


  京中還有一些善後之事需要處理,淮陽候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聽到這話,清揚想都沒想,直接提議道:“主子,左右都是往京中送信,何不給馨月郡主也送一封,您出來這麽久,郡主必定掛念。”


  掛念?


  那個冷血的女人會掛念他,簡直是開玩笑。


  如此想著,冷元勳心裏越發煩悶,冷冷道:“清揚,本世子倒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成曲靈栩的人了?”


  ……


  “主子,屬下對您忠心耿耿,絕對不敢做出一絲一毫背棄主子之事!”他隻是替主子把心裏話說出來了而已,為什麽不僅沒有得到表揚,還被教訓了呢?


  清揚突然覺得竇娥啊小白菜啊,都弱爆了,他才是天底下最冤的那一個,有木有?

  “諒你也不敢。”冷元勳淡淡瞥了清揚一眼,“你那麽想給她寫信,本世子也不攔著,把瘟疫之事寫清楚了,另外告訴她,如果皇上想要派她前來江陵控製瘟疫,就以身體不適為由推脫,切不可以離開京城半步。”


  “啊?”清揚一臉茫然地看著冷元勳,有些懷疑人生。


  主子明明時刻都在記掛著馨月郡主,好不容易有個表現的機會,還偏要做出這副傲嬌的樣子,這是給誰找不痛快呢?

  “怎麽,本世子說的不夠清楚,需要再重複一遍?”


  “沒……很清楚了,屬下……屬下這就去辦。”清揚嗬嗬一笑,轉身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消失在冷元勳視線中。


  哼,傲嬌者,注孤生。


  在冷元勳跟清揚說話的時候,賴祁峰被革職押解進京的消息亦傳到了紅蓮教中。


  “教主,冷元勳此舉,到底是何意思?”一個堂主首先開口。


  “還能是什麽意思,依我看,他是見民怨沸騰,怕事態控製不住,隻得把賴祁峰推出來做擋箭牌罷了!”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彪形大漢冷哼一聲,憤憤道。


  “就是,天下烏鴉一般黑,這些個朝廷官員沒有一個好東西,依我看,咱們趁著兄弟們士氣旺盛,乘勝追擊,把那什麽欽差也給辦了,看那個狗皇帝還敢不敢看不起咱們紅蓮教!”另一個坐在下首的大漢一邊擦著手中的鋼刀,一邊隨聲附和道。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好一會兒,見坐在上首的男子始終不發一言,方才止住聲音,輕聲詢問道:“教主,您在想什麽呢?”


  上首的男子端坐如鬆柏,麵如西嶺雪,一雙黑眸如夜間的蒼鷹那般銳利,有著洞察人心的力量,此時的他雖然隻穿了一身普通的粗布長衫,卻難以掩蓋身上渾然天成的貴族氣息,舉手投足間的強大氣場讓人難以忽視。


  他就是紅蓮教教主陳秀城。


  如果冷元勳見了陳秀城,一定會覺得詫異,因為對方身上的形象和氣質,絕不是一個教書先生能有的。


  陳秀城的性子決定了他不會如幾個堂主那般魯莽,他沉默良久,直到屬下之人再次催促,方才望向坐在最下手一個留著長胡須的老者,客氣道:“成叔,山上還有多少藥品?”


  “回稟教主,常用藥都還有一些儲備。”如此說了一句,他似乎猜到了陳秀城的擔憂,繼續道:“教主是擔心寨子裏爆發瘟疫?”


  “這……不可能吧!”幾個堂主麵麵相覷,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詫異。


  他們這裏並沒有受災,就算收留了一些災民,也是幾日前的事情了,按道理來說,城中的瘟疫並不會波及到這裏。


  “但凡疫症都有一定的潛伏期,如今便是集中爆發的時候,山中兄弟最近四處奔波,跟災民多有接觸,不得不防。”陳秀城俊眉緊蹙,稍稍思索片刻吩咐道:“事不宜遲,你們幾個立刻安排人分頭查驗寨子裏的兄弟有無發熱紅疹症狀,一旦發現,立刻隔離到一處,另外,還要勞煩成叔配製藥方,這個時候,容不得半點閃失。”


  他們雖然在跟官府的交鋒中暫時獲勝,但下山的主路卻被對方盡數炸毀,如今隻能靠幾條小路運東西上山,雖然山上儲存了足夠多的糧食,但這樣坐吃山空久了,隻有坐以待斃一個結局,如今當務之急是要集中人力將道路打通,把他們在江南一帶


  所有的力量聚攏在一起,才可有足夠的實力跟即將前來圍剿紅蓮教的曲連城一搏,如果此刻瘟疫蔓延,帶給他們的無疑是滅頂之災。


  “教主放心,屬下一定竭盡全力。”雖然這樣說,但城叔心裏的憂慮卻未減少分毫,“藥方倒在其次,隻是……如果冷元勳將清寧城內所有藥品控製住,情勢就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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