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抓了現形

  在曲靈栩漸漸在京城貴族圈嶄露頭角,又得到皇後另眼相看後,一貫熱衷於功名利祿的曲連城心思難免又活絡了起來,思來想去,覺得十多年過去了,曲靈栩身上的厄運或許已經消除,就再次找到當年那個算命道長,豈料對方經過層層推演後,很確切地告訴他厄運不但沒有解除,反而有變本加厲之相,而且曲靈栩風頭越盛,所帶來的災厄就越嚴重,甚至會連累將軍府滿門抄斬。


  這番話像一盆帶著冰碴的冷水,將曲連城心裏剛剛燃起的小火苗瞬間澆滅,他怎麽都想不明白,曲靈栩和曲鳳衍都是他的親生女兒,為什麽命數會有這麽大的差異?


  這個問題雖然暫時無解,但曲連城對曲靈栩的厭惡卻是又添了一層。


  且說曲連城一路匆忙地趕到蒹葭院,見曲鳳衍也在,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在依禮給安樂公主請安後,方才一臉愧色道:“微臣不知長公主駕臨,有失遠迎,還請長公主恕罪。”


  “曲將軍客氣了。”安樂公主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曲連城一眼,淡淡道:“曲將軍日夜為朝廷奔波效力,本宮如何敢輕易打擾,隻是這將軍府中竟有人想要榮晟的性命,實在是不得不勞煩將軍走這一趟。”


  “竟有這等事,到底怎麽弄的!”安樂公主的話著實讓曲連城倒吸了一口涼氣,謀害侯府世子是何等重罪,一旦落實,即便他身為一品軍候也難脫罪責,更何況還會跟忠勇侯府結下梁子,後患無窮!


  如此想著,曲連城看向曲靈栩的目光越發尖利,這個逆女真是越來越沒有分寸了,既然沒有造成實質性後果,掩飾過去就罷了,如何還要驚動安樂公主!


  看著曲連城怒目而視的樣子,曲靈栩隻覺得諷刺至極,曲鳳衍雖然慣會演戲,但被自己剛才那麽一繞,神色已然有些慌亂,這一點,身居官場多年的曲連城不可能看不出來,明知道是曲鳳衍設計暗害她,卻還要怨懟她不知包容,這父親……當真是好。


  既然如此,就別怪她不留任何情麵了。


  “父親,女兒跟榮晟世子看了半晌醫書,感覺口渴就讓雲意泡了茶過來,沒想到這茶水中被人加了催情藥,幸而發現的及時,才沒有釀成大禍。”曲靈栩朝曲連城福了一福,無限委屈地咬了咬嘴唇,方才有些哽咽地繼續道:“女兒自知無才無德,向來不討人喜歡,但榮晟世子何其無辜,竟差點受了女兒的連累,女兒實在是有罪。”


  這番柔弱的小女兒情狀,再加上剛才有意無意的話語,但凡是有點心思的人聽了,都會覺得曲連城刻薄寡恩,更何況,鎮國將軍府寵妾滅嫡,正妻嫡女被妾室欺辱的事情,在曲靈栩的有意傳播下,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了。


  安樂公主的神色越發難看。


  曲靈栩之前在將軍府是何處境,她並不關心,可是如今對方不僅治好了太後的眼疾還如此得榮晟喜歡,曲連城就算看在太後和忠勇侯府的麵子上,也不該這般苛刻。


  這明顯是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了。


  “催情藥?姐姐,你院子裏怎麽會有這種東西?”曲鳳衍一心隻想著把自己從這件糟心事裏摘出來,哪兒有心思仔細去分辯這些厲害關係,隻蹭的一下羞紅了臉,不敢置信地問道。


  催情藥那種汙穢下作的東西,一向最為世家大族所忌諱,那些個妾室倒也不是沒想過用這種方式來固寵,可一旦被發現,就會立刻被亂棍打死,絕不姑息,長此以往,除非肯定自己的手段足以瞞天過海,否則沒有幾個人敢冒這個風險。


  跟性命比起來,這一點點所謂的寵愛,實在是微不足道了。


  曲連城原本就被曲靈栩一番含沙射影的話氣得不輕,如今見一貫貼心的曲鳳衍也這般沒眼色的添亂,再也壓製不住心裏的怒火,沉聲喝道:“鳳衍,胡說什麽!”


  有些事關起門來怎麽樣都無關緊要,但如今安樂公主在場,她們的一言一行都關係到將軍府的聲譽,若曲靈栩有什麽不檢之處,連帶著曲鳳衍的聲譽也會受到影響,到時候別說嫁給陵王,就是嫁到一般的公侯世家都難!


  曲鳳衍也不是個蠢的,被曲連城這麽一嗬斥,很快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關係,當下垂目,誠惶誠恐道:“妹妹的意思是咱們將軍府怎麽會有如此汙穢東西,一時太過震驚才會失言,還請姐姐不要誤會。”


  “妹妹一向快人快語,姐姐豈會不知。”這時候,曲靈栩早已沒必要在言語上跟曲鳳衍一爭長短,隻是朝曲連城福了一福,不卑不亢道:“父親,女兒從未見過什麽催情藥,更不知那藥為何會出現在茶水中,不過有一個人或許知道。”


  “誰?”曲連城冷聲問道。


  從進門那一刻起,他就隱隱感覺到有些事情已經不受控製,如今這種感覺更加強烈,卻來不及細想。


  “女兒也不知道,但榮晟世子的侍衛在忠勇侯府外抓到了那個通風報信的小廝,或許他可以為我們解開疑惑。”如此說了一句,曲靈栩將目光轉到榮晟身上,因有外人在場,她說話並沒有像私底下那般隨意,而是客客氣氣道:“世子,勞煩您了。”


  榮晟冷峻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在曲鳳衍身上掃了一眼,輕哼道:“栩栩你放心,有本世子在,必跑不了那些吃裏扒外的東西。”說罷朝榮林擺擺手,榮林會意地點點頭,轉身出了正廳,沒多久就揪了一個賊眉鼠眼的家丁進來,那家丁身上穿著一件淺灰色絲綢上衣,雖然並非什麽名貴綢緞,卻也不是一個下人穿的起的,可見必是收了哪位主子的好處。


  那家丁突然被抓住,原本就嚇的六神無主,如今見將軍府中威嚴最甚的曲連城一雙銳眼死死盯著他,隻覺得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榮晟起身走到家丁麵前,將他嘴裏塞著的抹布抽出來,冷冷問道:“說,是誰指使你去忠勇侯府假傳消息?”


  這個家丁是整件事情中最直接的突破口,隻要他招供了,幕後黑手必然無所遁形。


  “小的……小的……”那家丁牙根緊咬,努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無奈他越是如此,身體就越發不受控製地顫抖個不停,曲連城劍眉倒豎,臉色陰沉如鍋底,狠狠一腳踢到那家丁身上,怒喝道:“賤奴,還不從實招來!”


  曲連城常年習武,身體比一般人要強健許多,如今急怒之下灌注了內力的一腳,愣是把那家丁踹出兩三米遠,隨著一聲悶響,那家丁重重摔到門檻上,口中吐出一口鮮血來。


  “說!如果敢有任何不盡不實之處,本將軍立刻命人將你一家老小全部拖出去亂棍打死!”


  無論此事是否為曲連城指使,隻要這個家丁是從將軍府出去的,他這個一府之主就有脫不開的關係,讓他如何能不怒火中燒!


  那家丁被曲連城踢的五髒六腑都要震碎了,但聽到‘家人’二字,也顧不得疼痛欲裂的身體,掙紮著膝行到曲連城麵前,痛苦地張開滿是鮮血的嘴,氣若遊絲道:“老爺……小的……不是不說,而是……實在……實在不敢……說……”


  從家丁進屋,曲靈栩就一直在暗中觀察曲鳳衍的神態舉止,發現後者雖然看起來有些緊張,但眼眸中卻沒有任何慌亂之色,這絕不是一個即將被揭發罪行之人的尋常反應,除非……


  曲鳳衍竟然敢把這麽大的罪名明目張膽地扣到晴雨公主身上,看來沒有許氏的精心教導,她這位好妹妹的智商是越來越不在線了。


  這樣也好,讓她們來個窩裏鬥,省得精力太過旺盛,總給自己找麻煩。


  曲靈栩纖長的睫毛忽閃了一下,將眼眸中的諷刺掩飾下去。


  曲連城可不如曲靈栩這般了解內情,聽到家丁含混不清的話語,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向上翻湧,氣極反笑,“好,真是好!來人,把他帶到刑房,告訴刑房總管,不管用什麽手段,必須給本將軍把實話問出來!”


  將軍府的刑房雖然比不得宮中慎刑司的刑具齊全,可一旦進了那裏,不脫一層皮也別想出來,府中眾人無不聞之色變,那家丁是將軍府的家生子,自然明白刑庫的恐怖,也不知道他從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上前要把他帶走的家丁,匍匐到曲連城腳下,泣聲哀嚎道:“老爺,老爺您饒了小的吧,小的說,小的什麽都說!”


  “本將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如今可倒好,讓安樂公主看了這麽大的笑話!


  曲連城刀片一樣的目光狠狠從曲靈栩臉上刮過,自從這個女兒莫名其妙變聰明了之後,他就沒過過幾天安生日子,當真如算命先生說的那般,命裏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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