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應

  “有啥話不能晚上說,我們還有大事要辦呢?”小胖墩不樂意了,這小舅媽就是事多,而且多沒啥好事,就拉著夏沅,不讓她去。


  陳秀疾步走過來,笑的一臉柔和,慢聲細語道,“俊俊乖,你跟蛋蛋和墩墩先去玩吧,讓沅兒跟家裏陪四妞、五丫她們玩,”


  她哪可能放夏沅走,今個這局麵全指著她給挽回呢?!


  隻要夏沅哭著鬧著不肯離開這個家,要跟著一起回鎮上住,疼她的夏鶴寧和老太太也不會堅持的,隻要兩人一妥協,這尷尬的局麵就能破,至於以後——徐徐圖之吧!


  她就不信了,她們這些大人還拿捏不住一個孩子,就算夏鶴寧護著又怎麽?總有護不到的地方,就算老太太現在偏疼又怎樣?阮阮到底是她親孫女,還能為個養孫女舍了自家親孫女不成!

  她對自家妹子那沉不住氣的躁性子也捉急的很,多少次在她耳邊跟她說,讓她先不要急於對付夏沅,偏每次都控製不住情緒地大鬧一場,將大好的局麵弄成一團糟,她這個做二姐的也不能丟手不管,所以,當務之急,必須將人留住。


  陳二妞站起來,“是啊,沅兒,一會我們玩跳繩吧,二姐教你個新跳法,”


  邊說邊推推一旁的三妹,陳三妞想起在家時,二姑再三叮囑她們,一定要跟夏沅好好相處,誰要是能說動夏沅跟小姑一起來家住,就獎勵兩塊錢,就連老媽和奶奶也說,誰要是將夏沅哄家來,就給誰做白菜肉餡的大餃子吃,她不喜歡夏沅,總聽老媽念叨,要是沒有夏沅,被夏家收養的就會是她或四妹,她比四妹好看些,被收養的可能性更大些,那麽,夏沅的漂亮衣服、漂亮鞋帽、漂亮玩具、帥氣哥哥、大官伯伯、貴氣爺爺奶奶……就是她的了,她還能頓頓有肉吃,天天有奶喝,不用看孩子,做家務——


  都是夏沅,都是她搶了自己的好生活,現在卻讓她為了兩塊錢,一頓餃子的獎勵去討好她?想的美!


  遂尖聲尖氣地說,“女孩本來就該跟女孩玩的,天天跟著男孩屁股後麵跑,不知羞,”


  “她罵你,咱不跟她玩,”小胖墩拉她玩外走,夏沅也順勢跟著往外走!


  這個時候陳秀也不好跟自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侄女計較,隻上前一把拉住夏沅,“沅兒今個就不去了,她一小姑娘家家的,總跟著你們這群半大小子後麵跑,都跑野了,山裏有風,跑個兩天,臉都跑糙了,讓她在家呆著吧!”


  夏沅愛美,擱往常誰要說她臉糙了,她肯定跟家乖乖呆著,小胖墩急了,摸著夏沅的臉哄道,“妹妹,別聽她的,她哄你呢?你臉白著呢,嫩著呢?一點都不糙,她才糙呢?滿臉黃皮的糙老娘們,”


  聲音也沒有刻意放低,滿院的人都聽到了,陳秀麵色瞬間就跟吃了蒼蠅似的,吐不出,咽不下,夏沅差點沒笑出聲來,老實說,陳秀長的還成吧,還算對得起她這名,豐肌秀骨、秀色可餐還不至於,但也當得起秀麗二字,年輕那會也是很有幾分姿色的,不然也不會以28歲的高齡嫁給黃中峰,雖然那黃中鋒是個死了老婆還帶著一六歲閨女的二婚頭,但人家好歹是酒廠小科長,權利不大,但架不住酒廠效益好,她命好,嫁過去第二年就給夫家生了個大胖小子,又是個腦活嘴甜心巧的,哄的丈夫對她是言聽計從,公婆也對她喜愛有加,前任留下來的女兒也被她拿捏的服服帖帖,要幹啥幹啥。


  可以說,陳家兄妹幾人裏,她的日子過得最舒心,除了老公家世沒夏家好外,其他都趕超她妹子一大截,她比陳淑香大十三歲,看起來最多比她大個幾歲,除了皮膚偏黃外,膚色、氣色、身段在同齡婦女中算是保持的不錯的了。


  糙老娘們的陳秀沒法跟個小屁孩一般見識,隻能狠狠地瞪向小屁孩那因兒子童言無忌而憋笑憋的十分辛苦的夏小香,“你別瞪我啊,這話可不是我教的,”夏小香輕咳兩聲,壓下臉上的笑意,“不過,陳秀啊,你也該好好保養保養下你那張臉了,我記得你也就比我大個幾歲吧,怎麽磋磨成這樣,瞧著至少比我大上十幾歲,老,真顯老,”


  “你……”陳秀氣急敗壞道。


  是女人就沒有不愛美的,被人當眾說老,饒是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更何況,夏小香一直都是她羨慕妒忌恨的那個。


  她出生在建國前,也是享過幾年福,當個幾年大家小姐的,論家世,夏家比陳家那是差多了,若她爹也好好活著,她也是官家小姐,嫁個官家少爺,當個官家太太,哪會像現在這般,站在這兒被人當眾奚落、嘲笑和鄙夷。


  她費盡心力得來的一切,夏小香卻唾手可得,給力的娘家,得力的兄弟,疼她的公婆,寵她的老公,有前途的工作,幸福的家庭……因為不差錢,不用操心家裏,所以才有大把時間保養,讓自己這般年輕美貌。


  她下意識地想摸摸自己的臉,她才41歲,已經很老了麽?

  “你別惱啊,我這人就是心直口快,心裏藏不住話,但是,我真不是笑話你的意思,隻是好心地提醒你,這女人啊,得懂得愛惜自己,把自己整的跟黃臉婆似的,自個照鏡子都嫌怕,還能指望別人多看你一眼?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是不?黃哥!”


  黃中峰一臉訕訕,心裏虛的很,他是怕老婆,但身為酒廠小領導,外頭少不了逢場作戲,上個月他跟廠裏會計去縣裏開會,正好撞見帶兒子買衣服的夏小香,他也在買衣服,不過是給會計買衣服,那會計跟陳秀一般大,但架不住人家會打扮,描紅畫眉,穿紅帶金,極盡風騷,男人就好這口。


  他知道夏小香跟陳秀不合,怕她為了看陳秀笑話,將他在外麵亂搞的事透給陳秀知道,為了堵住她的嘴,也是出了血,給小胖墩買了不少衣服,全當封口費,同時,把柄也實實在在地落在了夏小香的手裏。


  心裏藏鬼,也不敢給陳秀撐腰,隻低頭默默喝酒。


  陳秀看他這副窩囊樣,心裏恨的不行,她當初隻想著這人好拿捏,怎麽就沒想到這還是個窩囊廢,偏自己一時也說不出反駁夏小香話,隻冷哼一聲,將臉轉到別處,眼不見心不煩。


  夏小香不說旁人還真沒注意她這張臉,她一說,有心人兩下這麽一對比,還真是,倒不是說陳秀顯老,而是夏小香真顯嫩,孩子都8歲了,她卻保養得白嫩水靈,光彩照人,比未出閣的大閨女都顯水嫩,真像書裏寫的那樣,這樣的女人恨不能用指甲一掐能掐出水來。


  把一桌女客都羨慕的不行,忍不住問,“香,嫂子早就想問了,你這臉是怎個保養的,皮膚怎這好呢,水白粉嫩的,比新嫁人的小媳婦還俊,”


  夏小香摸摸自己的臉,挺不好意思地說,“嫂子真是的,我家俊俊都這麽大了,不帶你這麽取笑人的,”


  “嫂子可沒取笑你的意思,我們是真想知道你用的是啥化妝品,效果可真好,”


  “就是,你用的那化妝品貴不貴,不貴的話也替嫂子捎一瓶,”


  “我也想要,能讓我皮膚像香姐這樣好,就是貴點也值了,”


  “就是,就是……”


  夏沅望天,這樓歪的,可見女人對於容貌有多重視,哪怕是村婦也抵擋不住變年輕的誘惑,不過,她真沒想到自己煉製的潤膚露效果居然這麽好,她因為習慣洗澡後用潤膚露擦抹全身,然美娘那隻有玉雪膏,她嫌膏不好擦抹身子,就在玉雪膏方子的基礎上稍作修改,煉成露,一時沒控製住量,練的就有點多,便大姑、奶奶每人給了一瓶,話說,奶奶用起來的效果好像沒大姑好,難道這玉雪露也看年齡的?

  她不知道的是,夏奶奶在見過玉雪露的效果後,就沒再用,女兒年輕了,可以歸功於保養,她要是變年輕了,人家會說她是老妖怪,遂收了起來,給女兒夏小香用了。


  “這個價格我還真不知道,是蘭子從M國給我寄來的,說是那邊牌子最好的化妝品,”夏小香說這話時,拿眼看了看自家小侄女,她說謊了,雖然蘭子是給她寄了不少化妝品,但效果肯定沒沅兒給的這個好。


  他們家的基因不錯,兒子帥,女兒俊,她在娘家時就是個愛臭美,好打扮的,雪花膏在別人眼中還是個稀罕物時,她已經早晚在用了,嫁人後,丈夫疼愛,願意看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家裏不差錢,她也舍得下本錢捯飭自己,可到底是35歲的人了,保養的再好,也不過是看起來年輕,跟二十幾歲的大姑娘還是沒法比的,可自從用了沅兒給的潤膚乳後,她真的感覺到,自己在一日日的變年輕,是真正的膚白細膩有光澤的那種,原本她沒有抹身體的習慣,但發現臉上皮膚變好後,就想在身體上試試,畢竟關了燈後,男人的觸感在身上——


  於是在夏奶奶將自己那瓶給她後,她就拿來抹身體了,抹了幾次後,發現身上的肌膚白嫩緊實了不少,柳海龍雖然嘴上沒說,但晚晚要起來都凶的跟新婚時期的毛頭小子一般,黏糊死個人。


  心裏想著,臉上就帶了紅暈,“怎說著說著,臉還紅了呢?”


  女客裏有曉人事的,當即就笑開了,“臉紅了,是想到啥香豔的好事了唄?這氣色可不是光靠保養就能有的,保養完了,得有人滋潤才行……”


  朝男桌柳海龍的位置擠眉弄眼地瞟去,就見那男人傻嗬嗬地低頭喝酒,拿酒來掩飾自己那一臉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夏小香原就是他費了老大勁才娶進門的媳婦,身為一個南方人,柳海龍個子不算矮,一米七七還多點,隻比夏家哥三矮一點,長的就一般了,寬額大臉,單眼皮小眼睛,沒啥出彩的,家世就更一般了,至少跟夏家沒得比,所以,能娶到夏小香著實羨煞了不少人,在很多人眼中,兩人的結合就是癩蛤蟆吃到天鵝肉的代表,若不是當年他放棄去縣裏工作的機會,死活要陪夏小香去當知青,後來又死命追著夏小香上了大學,這朵香花兒還真不知道落在誰家呢?

  也算是美人事業兩豐收的典型,所以,柳海龍最大的愛好就是倚在床上或沙發上看或忙活或睡覺的夏小香自我陶醉,娶個這麽壯門麵的老婆,就算一輩子俯首甘為老婆“牛”也願意,前段時間為了調工作的事忙活的不輕,閑下勁來發現老婆年輕漂亮了不少,比他們下鄉當知青那會還勾人,越發讓人移不開眼,也知道那些老娘們肯定拿他逗趣,但就是忍不住一眼一眼地偷看媳婦。


  怎麽就這麽好看呢?

  “我說海龍,實話招來,你給你媳婦吃了啥回春美顏丹,瞧把咱香這小臉嫩的,都能掐出奶來了,”


  “什麽回春美顏丹,我媳婦這是天生麗質,你們羨慕不來的,”柳海龍嘿嘿笑著,一臉賤相,媳婦被人誇,做老公的臉上也有光。


  夏小香朝他啐了一口,臉更紅了,“喝你的酒,吃你的飯,哪那麽多廢話,”


  柳海龍是個聽媳婦話的,低頭美滋滋地咂了一口酒,然後抬頭看了眼媳婦,兩人這角度看起來也方便,抬眼就能看見,心說,這臉咋紅成這樣。


  燒的他也跟著熱了起來,熱,渾身熱!


  “都說夫妻長了,心連心,心相映,原我還不信呢?現在信了,海龍喝酒,小香跟著臉紅,瞧這小臉紅的,都能騰雞蛋了,”


  “……這是喝酒鬧的?明明是一個想媳婦了,一個……”挑著眉,一副你們懂得的表情。


  一幫女人半葷半素的打趣著,小胖墩見一幫人都圍著他老娘可勁誇,湊到正想要不要開個化妝品公司的夏沅跟前,“我媽也沒你漂亮,你長大了會比她美一百倍,”


  “……”


  夏沅無語,這是無差別打擊?

  說別人也就罷了,說自己老娘好歹把音量關低點,“臭小子,皮癢了,敢埋汰起你老娘來了,柳海龍,你還管不管你兒子,”


  “男人都覺得自個媳婦最漂亮,我兒子隨我,實誠,不愛拿假話哄人,是吧,兒子,”


  小胖墩猛點頭,“妹妹以後要給我當媳婦呢?”


  “我兒子有誌氣,跟老爹一樣,要娶就娶天下第一美人做媳婦,”


  “妹妹,給我當媳婦你就是天下第一美人,你高興不?”


  “……”


  高興什麽?夏沅一臉迷惘,聽起來好像是她想當天下第一美人的條件是給他當媳婦!

  “誰不想當天下第一美人,沅兒肯定高興,好了,帶著你的天下第一美人媳婦出去玩吧,”


  “噯……”


  夏沅連個話都沒說,就被小胖墩拽走了。


  她終於知道小表哥小時候一張嘴氣死人,長大後一張嘴騙死人的嘴上功夫遺傳誰了!


  “沅兒,”陳秀追出來叫,“你媽還跟屋裏等你呢?”


  夏沅隻不理,由著小胖墩拉著自己跑。


  她真不願跟陳家人對上,腦子疼,瞧著奶奶是要出手了,老爸現在是修士了,追求不同,境遇不同,自然不會像上世一樣為了不被人詬病,湊合著跟陳淑香過,離婚是早晚的事,糾結的隻是夏阮阮歸誰撫養的問題。


  她沒有回頭,卻聽見大姑說,“等什麽?鬧騰了這麽久,今個我娘當大夥的麵趁了她的心,如了她的意,她還想怎樣?真跟我們夏家是泥捏的,由著你們想怎麽捏就怎麽捏,這媽也別叫了,她聽著憋火,咱們聽得也膈應,趁著孩子小,不大記事,就這麽分開得了,省的長大了因為你偏心她偏心的問題,讓大家不痛快,也傷孩子的心,”


  “你們怕傷夏沅的心,就不怕傷阮阮的心,大姨那決定對阮阮不公平,對我妹不公平,”陳秀嚷嚷著。


  “你跟誰說公平呢?這世上不公平的事多著呢?就拿雲子來說,你們對她公平麽?陳秀,別拿別人都當傻子看,你們做的那些事,惡心的讓我說都嫌髒自己的嘴,”


  “我對雲子做了啥,你給我說明白點,雲子那些都是意外,我們也不想的,”


  “是,動不動就把孩子打個半死不是你想的,動不動就餓的孩子跟狗搶吃的也不是你想的,動不動就把孩子關個幾天幾夜也不是你想的,動不動就讓雲子給你兒子當馬騎也不是你想的……三萬塊錢就把孩子賣給一個能當她爹的男人也不是你想的,那什麽才是你想的?把兒子養的跟豬似的是你想的,得了賣女兒的黑心錢是你想的,是不是下一秒你打算用對付雲子的招來對付我家沅兒,是不是還想著把孩子放在身邊,拿捏起來才容易!怎麽收拾還不是你們說了算,”


  “我沒有……”


  這麽遠都能聽見她惶惶不安和極力辯解的聲音。


  “有沒有的你自己清楚,陳秀,做了這麽多虧心事,你怎麽也不怕遭報應,等著吧,你的報應也該來了,早晚有一天,你也會嚐到被別的女人花你的錢,住你的房,睡你的男人,打你的娃的滋味!這日子不遠了……”


  之後,夏沅就沒在聽了,因為夏灃帶著二哥、三哥追了出來,“進山吧,”夏淙提議。


  雖然他們想盡快習練精神力,但一時半會,這場也清不了。


  夏沅說,“去小樓吧,那兒什麽都有,”


  她有點想顧元琛了,早點引他們入門,她想去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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