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琛哥哥
油門一加,十分鍾不到就到家了,摩托車直接開進院裏,車子還未停穩,夏沅就扯著嗓子甜聲甜氣地喊道,“奶奶,”
“沅兒,”夏奶奶正和鄰居大娘用小石磨磨豆腐,將手中的水瓢朝桶裏一丟,緊走兩步迎過來,將窩在老爸懷裏的夏沅一把摟了過去,“真是沅兒,奶奶的沅兒啊,你這一個多月去哪了,去哪了啊……奶奶都著急死了,擔心死了……”
夏沅是老太太起小帶大的,從那麽一點點的小粉丁養的這麽大,費了多少心血啊,這比頭前幾個孫子都費心,長這麽大,還真沒離開身邊這麽久過,說什麽將沅兒送同事家暫住,她是一點都不信,這連親哥親姐家都不放心將女兒送去照顧的小兒子,你能相信他突然放心將女兒交給別人帶?性情大變也沒這麽突然的,可你問他孩子在哪,他又含含糊糊的說不清楚,自個也跟掉了魂似的,成日的魂不守舍,一出去就大半天不見人,呆醫院也時常走神,問他,他也不說,隻說過幾天就將沅兒接回來。
老太太白天照顧小孫女,晚上擔心大孫女,一天到晚的還得掛心老兒子,好幾回血壓低的要掛水才能緩解,老爺子心疼媳婦,出錢給陳淑香請了兩保姆,找了個借口將人換回家,又讓兒子趕緊將閨女接回來,再不回來,媳婦這半條命就得搭進去。可兩人回村都大半個月了,也不見兒子將孫女接回來,兩口子就覺得這事不對勁,透著古怪,遂懷疑沅兒是不是出啥事了,會不會被拍花子拍走了,兒子不敢聲張,一直偷偷尋著呢,把她急的啊,血壓噌噌飆高,又不敢挑明了問兒子,生怕是真的,再把兒子給弄崩潰了,就裝作孩子真在同事家的樣,一天天焦急地跟著等消息,如今,夏沅回來了,繃了一個多月的神經一鬆,情緒就有些控製不住,摟著大孫女痛哭起來。
“娘,你別哭啊,沅兒這不是好好的,”夏鶴寧被嚇住了,手忙腳亂地下車,哄老娘!
夏沅也被嚇住了,奶奶不是個情緒外放的人,麵上對誰都和和氣氣、溫溫柔柔,別管是村裏的鄰居還是鎮上的鄰居,亦或是幹休所的老鄰居,沒一個不說夏家老太太是個好脾氣,好相處的人,但也沒人覺得她好欺負,就連陳老太那麽左性的老太太也不敢在她麵前胡攪蠻纏的放肆,陳淑香就更懼奶奶,這也是為什麽她那麽厭惡自己,卻從來不敢動她一根手指頭,這次將她打進醫院會那麽著慌以致早產的原因。
在夏沅記憶裏,奶奶從來沒當著人前這麽大哭過,她被生父接走時,倒是見她捂著嘴小聲哭過,她那時在幹嘛,也在哭,不想走,巴巴等著老爸來搶人,不過到最後他都沒出現,倒是陳淑香一臉喜色,跟過年似的,幫著生父將哭的不能自己的她哄上車,上車後,她傷心欲絕地將自己埋了起來,頭都沒敢回一個,也就不知道奶奶當時有沒有追過來,有沒有像現在這般哭的無法自持。
老爸飛機遇難,還是柳林跟她說的,她聞訊趕來,隻有大堂哥夏灃出來見她,將她帶到老爸的衣冠塚前,她知道爺爺奶奶心裏是恨極了她,要不是她,爸爸也不會落得個屍首無存,她沒見到奶奶,自然不知道她會哭成什麽樣,也不敢去想,白發人送黑發人之痛,不比剜心好哪去!
連她都抱著老爸的墓碑哭厥過去好幾回,要不是哭傻了,也不能呆坐在那兒由著陳淑香帶著陳家人在老爸墓前對她拳打腳踢,連打帶罵,要不是柳林和堂哥反應的快,忙將她護在身後,她就算不被盛怒中的陳家打個半死,也會被薅光頭發,劃花臉。
她不過是失蹤一個多月,奶奶就急成這樣,那麽,爸爸是她最心愛的孩子,他的離世,她該如何悲傷絕望,饒是這樣為了其他兒女,她依舊生不如死的活著,直到她被雷劈死,她依舊堅強地活著。
夏沅想到每年她都會偷偷去療養院看望奶奶的情景,她想爺爺奶奶應該知道她去的,不然,如何她每次去,兩人都會那麽巧地在視野寬廣可以被各種角度偷看到的場地裏散步,如何每次去,奶奶都穿著新衣服將自己打扮的格外精神,笑的格外燦爛,不就是告訴她,她過的很好,不用擔心麽?
不願見她,大約是無法釋懷最疼愛的孫女將最心愛的兒子害死的事實吧,不知道她被雷劈死後,他們會不會傷心,會不會難過,也許沒人敢告訴他們吧,夏沅上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得到爺爺奶奶的原諒,然後撲倒在他們懷裏,說一句,“爺爺,奶奶……對不起,我真的很想你們,想的不行,”
也許憋的太久了,這一哭就哭的有些撕心裂肺,仗著年紀小,趁機發泄上一世的思念和委屈,情緒幾近崩潰,眼淚跟決了堤的黃河一樣噴湧泛濫,這悲傷的情緒帶動了小院裏的所有人,跟生離死別又重逢似的,場麵感人又心酸。
她哭的這般凶,老太太倒止了聲,將人摟懷裏,拍著背地哄著,“奶奶的乖沅兒,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她真以為沅兒是被拍花子拍走了,剛讓兒子給找回來。
一時心疼又揪心,想將沅兒抱起像小時候一樣摟懷裏哄,夏鶴寧哪敢讓她抱,老太太也是六十小幾的人了,沅兒別看嬌嬌小小,小粉人兒一個,其實還挺重的,少說也四十好幾斤,回頭在把老太太腰給閃了,忙將人抱過去,像小時候一樣,依在肩上,一邊顛著,一邊拍著小背地哄啊,“哦,乖沅兒,不哭了,奶奶都不哭了,沅兒也不哭了,”
夏沅哭的都打嗝了,還沒止住,聽見夏鶴寧的聲音,摟著她爸的脖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爸爸,我也想你……嗝,”
夏鶴寧一顆心都被嬌嬌軟軟的小女兒給哭化了,心裏又酸又甜,閨女沒白養,一個月不見就想成這樣,對方還是她親娘呢?想起前些日子,陳家人天天在他跟前念叨,說什麽孩子還是親生的好,血緣大過天,不是自己的孩子,養了也是白養,長大了也隻跟自個父母親。
他不怕商婉跟她搶孩子,可沅兒的親爹還在呢,誰知哪一天他就冒出來要帶走孩子,到時候他給是不給,不過現在他放心了,瞧沅兒依賴他的樣,也不是誰來就跟誰走的,隻要沅兒不願意,他就敢不放人!
老話說得好啊,生恩不及養恩重,誰養的孩子跟誰親,歪歪親親小閨女的嫩臉蛋,“爸爸知道,爸爸也想乖寶貝的,”
想到老爸也要修真,成了修士肯定不會像上世那樣早逝,夏沅心裏又高興又酸楚,止了大哭,小聲哽咽著,也不知道說什麽,就摟著他的脖子,一直“爸爸,爸爸”的叫著,小眼淚止不住的流啊。
夏鶴寧心裏也酸的很,大男人又不能哭,就抱著閨女滿院子顛著她,哦哦地像小時候一樣哄著,“沅兒不哭了,再哭哥哥就該笑話你了,”
夏沅偷眼瞄了一下小表哥柳林,柳林見她看過去,拿手指刮著臉,“妹妹哭鼻子,羞羞臉,”
夏沅越發覺得沒臉見人了,勾著她爸的脖子,將整張臉都埋進脖頸處,裝鴕鳥!
“妹妹害羞了,”
夏沅埋頭不看他,也不搭理,“我家寶貝累了,要歇會,”夏鶴寧笑著在小臉上啄了一下,抱著她顛了兩下。
夏爺爺走過來,順毛擼著她的後腦勺,“回來就好,沅寶啊,想爺爺沒?”
“想了,”夏沅歪頭看爺爺,小淚花閃閃的。
“那想顧爺爺和琛哥哥沒?”
爺爺邊上閃出一個特別眼熟的小老頭,真是小老頭,目測最多一米七,比爺爺矮了一頭還要多,夏沅趴在她爸的肩頭看老頭,有點俯視的感覺。
小老頭笑盈盈地看著她,一臉慈祥,夏沅一臉迷惘,“顧爺爺?”
“噯……沅兒還認識爺爺啊,”
不認識,不過真挺眼熟的,在哪裏見過來著,“沅兒……”就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正太站在顧爺爺跟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然後夏沅跟見鬼似的,瞪大了眼睛!
這是……
“怎麽,不認識元琛哥哥了,”
她該認識麽?至少這一世她不該認識啊!
小正太走過來,食指勾著下巴,調戲似的摩挲著她的下巴,“真不認識了麽?”
“元琛啊,沅兒還沒緩過神來呢,一會就好了,”夏鶴寧拍拍呆愣愣的女兒,隔開小正太的視線,衝著一旁的顧老,笑著招呼道,“顧叔,您來了,咋沒提前說聲,我好去車站接你們,”
“還不是你這小子鬧的,”老爺子在他頭上拍了一下。
“我怎麽了?”
“你說你怎麽了?你說,這些日子你把沅兒給弄哪去了,”一個多月了,還沒將孩子找回來,老爺子就以為這是遇到有組織拐賣兒童的集團,沒準已經讓人偷偷運出省了,出了省就難辦了,不是他們警力能夠及的範圍,就打電話給了幾個在別地有實權的戰友,讓他們幫著找,顧爺爺是其中一個,他小兒子是魔都的市委書記,大兒子是部隊上校,無論是部隊還是政府都有人脈。
“你顧叔聽說了,這不就親自趕過來了,”
夏鶴寧一臉驚悚,“你們怎麽會以為沅兒被……”誤會啊,天大的誤會!
“難道不是麽?”
“不是,”夏鶴寧哭笑不得,“真是遇到個友人,在他那住了幾天,”
“幾天?你再說這是幾天?”老太太走過來,在老兒子身上狠拍了幾下,“你還知道把孩子接回來啊,這些日子你把人給我弄哪去了……”
夏鶴寧忙討饒,“這事說來話長,”
“那你就給我長話短說,”
“沅兒,你去跟哥哥們去玩,好不好,爸爸有事跟爺爺們說,”
“寧叔,我帶沅兒出去玩會,你們聊,”
“爸爸,我不去,”夏沅怪叫出聲,摟著她爸的脖子那叫一個緊。
“我看這孩子真是嚇著了,連她元琛哥哥都不認識了,以往你可是最粘你元琛哥哥的了,”夏爺爺順毛捋地安撫道。
“小孩忘性大,玩一會就想起來了,”顧老說,“元琛,去抱妹妹出去玩會,”
“爸爸……”
“沅兒,聽話啊,爺爺和叔叔有正事要說,哥哥帶你出去玩,”小正太直接下手將夏沅從夏鶴寧懷裏歘了過來,夏沅條件反射地掙紮,他笑著在她耳邊說道,“乖點,不然……”
很溫柔的聲音竟讓夏沅聽出了毛骨悚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