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自己嚇自己
許是因為在徐家的事情感觸太多了，從徐家出來的時候，那種孑然一身的感覺反而越發的強烈了。
薑寧開著車沿著海城大道繞圈，毫無目的地的轉悠，最後車子停下來的地方，是薑平留給她的房子處。
將車子停在停車位上，薑寧在裏頭呆了很久，終於還是有些耐不住的下車，這個小區已經有些年頭了，裏麵住的人也挺滿的，已經到了這個點，家家戶戶都亮著燈，薑寧抬頭的時候，似乎能從那些光亮裏麵聽到歡聲笑語。隻有薑平留下來的房子，黑布隆冬的，安靜又孤獨的處在喧鬧之中。
房子裏麵依舊很淩亂，薑寧開了燈，心裏麵的鬱悶無處發泄，隻能飛快的收拾，可是越是收拾，薑寧越有種麵目全非的感覺，好像不管她怎麽收拾也好，這房子始終回不到之前的感覺。
最後薑寧索性停下了動作，癱坐在沙發上，眼珠子一動不動的盯著蒼白的燈，她進來的時候沒有找到空調的遙控，所以現在全身水洗了似的，出了一茬一茬的汗，頭發也有些淩亂，如果此時有麵鏡子的話，薑寧想，自己一定能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不過也無所謂了，她現在並不需要形象。
空氣似乎都凝固了似的，如果不是她胸前還有輕微起伏，恐怕會讓人認為她其實沒了呼吸。
肚子裏麵空蕩蕩的，中午那頓飯本來就沒吃多少，下午一直在忙碌，晚上又滴米未進，在沙發上躺的久了，薑寧覺得全身更加的乏力。
也許是因為力氣從身體裏麵流失，悲傷抑鬱的情緒，也輕緩了不少，薑寧突然有些想笑，不知道自己這麽個性到底是遺傳了誰了，竟然是吃飯大過天。
這麽想著的時候，薑寧微信恰好響了起來，是陳果給她發來的消息，交代了一下她們後來的事情，順便特別真誠的給薑寧道歉。薑寧其實已經快把這件事情忘的差不多了，手機飛快的在屏幕上戳動，回了陳果的消息。
陳果先前一直提心吊膽的，惴惴不安，知道薑寧不跟自己計較之後，心裏麵才算是鬆了口氣，不過轉眼又想起之前張騫說的話，陳果有些好奇的問薑寧，是不是已經有男朋友了，不然張騫怎麽會話裏麵一直透露著這個信息。
薑寧看到之後愣了一下，才啞然失笑，回道：那不是我的男朋友，張先生誤會我了，他看到的隻是我的一個普通朋友，也許連朋友都算不上。
那要不要我幫你跟張騫解釋一下？陳果微信說道。
薑寧想了想，回說，不用了，既然本來就是沒什麽交集的人，就讓他誤會著吧，我現在是真的對其他任何男生都沒有興趣，隻想專注在自己的事業上。
知道了，這次是我不對，下次一定不敢這樣了！
陳果最後發了個可愛的表情，薑寧幾乎能想到陳果現在肯定是吐著舌頭，調皮的樣子。輕笑，也沒有再回微信，起身環顧了一下房子，剛剛呆了這麽久，想念薑平的情緒起來，一直忽視掉了這個房子裏麵讓她討厭的氣息，現在情緒好轉了，薑寧發現，她其實依然是十分的討厭這裏的。
討厭這裏左俊和林怡留下來的痕跡。
薑寧覺得自己有時候挺虛偽的，一邊說著自己根本就已經不在乎左俊和林怡了，一邊又病態的希望可以把他們所有的痕跡全部從自己的生活裏麵抹去。
下樓的時候，薑寧一直覺得身後有些不對勁，有腳步聲，但是那腳步聲有些不正常，似乎刻意的放的很輕，薑寧想回頭看看，但是更怕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隻能提著嗓子加快腳下的步子，背後嚇出了一層的冷汗。
捏著包的手指泛白，薑寧咬著唇，腳下的步子走的飛快，就在她心裏麵的恐慌被無限放大的時候，包裏麵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空蕩的樓梯間，忽然有了鈴聲的回想，薑寧本來就是屏氣凝神的，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的差點把包給丟出去，腳下踩樓梯的時候也沒踩準，腳踝朝一邊扭曲，薑寧似乎聽到骨頭錯開的響聲，以及從腳踝處傳上來的，尖銳的疼痛。
疼的薑寧一步都走不動，停下腳步蹲了下來。
這麽一停，薑寧更是覺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身後的腳步還在一步一步的靠近，若有似無的聲音，讓薑寧覺得恐懼，偏偏她的腳現在疼的更加厲害了，稍微挪動一下，周圍的筋骨全都拉扯在一起，疼的薑寧麵孔都扭曲了。
手機恰好安靜的那一秒，薑寧覺得四麵八方的黑暗都朝自己侵襲而來，讓她覺得頭皮發麻，毛骨悚然。
不過幸好隻是安靜了一秒，呼叫她的人又給她打了一個過來。
薑寧趕緊接了電話，語氣有些顫抖：“周靖西，我好害怕！”
周靖西原本是看著外頭已經這麽晚了，可是薑寧連個影子都沒有，他在書房裏麵工作的時候都不安心，找著借口下樓了好幾遍，王媽都是對他搖頭，晚飯周靖西也沒吃下去多少。
眼見著已經十點多了，薑寧還沒回來，周靖西忍不下去了，才撥通了薑寧的電話，偏偏第一遍還沒人接，心裏麵有些不好的預感，讓周靖西毫不猶豫的又打了第二遍。
質問的話還沒出口，先聽到的是薑寧可憐兮兮的語氣說著自己好害怕。
這一刻，周靖西覺得自己心髒都被人捏緊了，懸在空中，不得解脫。
“怎麽了？遇到什麽事情了？”周靖西沒注意到他開口的時候，素來清冷自如的嗓音裏麵帶上了幾分不可察覺的顫抖。
薑寧剛要說話，忽然背後伸出了一隻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薑寧冷汗一下子衝上了額頭，心跳快的要跳出來了，手上的汗毛豎起來，嘴裏麵控製不住的尖叫出聲，手機一時沒拿穩，被她以拋物線的姿態丟了出去，最後落在稍遠的地麵上，屏幕暗淡下來。
周靖西的問話自然沒有得到回答，卻聽到了薑寧因為恐懼而有些變形的尖叫聲，這樣的尖叫聲他夢裏麵一直都存在，可是這一次卻不是在夢裏麵，而是真真實實的發生了。
頭皮一緊，周靖西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不動聲色，人已經快速的站了起來，風一般的消失在書房裏麵。
王媽還在收拾，見周靖西行色匆匆的樣子，王媽有些奇怪，叫住了周靖西：“周先生，這麽晚了，你還要出門嗎？”
周靖西點頭：“薑寧出事了，我去找找她。”
“要不要我打電話叫老路來？”
“不用了，來不及了，我自己開車出去就行。”周靖西邊說話邊換好了鞋，不等王媽說話，人已經跑到了車庫裏麵，一會之後，王媽聽到了轟鳴的引擎聲，車子如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
薑寧這邊，正在尖叫著，臉上的恐懼太過明顯，幾乎遮掩不住，她從小就怕黑，一個人晚上睡覺的時候，都不敢關燈，不然總覺得會有奇奇怪怪的東西出現，把她拖到不知名的角落去。
先前上樓的時候，心裏麵一直堆著事，所以也沒反應過來這樓道裏麵有多麽的陰暗，可是現在情緒都紓解了，恐懼的情緒卻被她無限的放大了。
尤其是在聽到腳步聲之後，她整個人都保持著不能冷靜下來的狀態。
“別叫了，小姑娘。”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響起。
薑寧覺得更加的可怕了，不過到底是沒有再繼續尖叫了，而是僵硬的轉著脖子，先映入眼裏的是一隻蒼老的手，手上長滿了老年斑，皮膚皺起，在昏暗的燈光裏麵，顯得越發的恐怖。
薑寧咽了咽口水，壓下心底的恐懼，視線往上轉，對上一雙渾濁的眸子，還有幾絲銀發在燈光下飄動。
“小姑娘，你的腳沒事吧？”老人臉上是慈祥關切的表情。
薑寧眼神終於開始聚焦了，麵對老人家親切的表情，薑寧忽然覺得自己先前的那些情緒都特別的可笑，尤其是自己嚇自己的時候，想象力真的是無限的。
臉上的恐懼緩和了一些，薑寧搖搖頭：“我沒事，應該就是扭了一下。”
“你們這些小姑娘，穿著高跟鞋下樓梯的時候也不知道看看路，現在還能站起來嗎？”老人俯下身，關切的看著薑寧。
薑寧越發的羞愧，自己剛剛幾乎是把老人想象成了魑魅魍魎了，現在麵對老人的關心，有些不能坦然：“我真的沒事，倒是老人家你這麽晚還要出門啊？”
“我孫子睡前一定要喝點牛奶才能睡得好，我剛剛才發現家裏牛奶沒了，現在小區門口的便利店應該還開著，我打算先買點回來。”老人家笑眯眯的回道。
薑寧點點頭，心情平複了不少，臉上表情也正常了很多，隻是剛剛那麽一折騰，人自然是更加的狼狽，不過不影響薑寧揚起了一個還算是禮貌的笑容：“都這麽晚了，您怎麽不讓您孫子自己去買呀？您一個老人家出來，晚上又暗，太危險了。”
“我孫子明年就要高考了，現在正在家裏看書呢，我反正也是閑著，而且你別看我這樣，我身子骨好著呢，倒是你們這些小年輕，以後要注意一下了，現在是出門去玩吧，都這麽晚了，可別出門了，不然家裏人又得擔心了。”老人家隨口說道。
“好嘞，奶奶您先去吧，別耽誤了您的時間。”薑寧也沒有和老人家解釋的意思。
“你一個人在這裏沒事吧？要不要我扶你回去？”
“不用，我沒事，我在這坐一會就可以了。”
目送著老奶奶離開，雖然薑寧嘴裏麵說著自己沒事，其實真的有沒有事情她自己心裏麵是清楚的。
蹲的久了腳開始有些發麻，薑寧也不敢冒然站起來，想著身上這身衣服反正也已經被折騰的這麽狼狽了，薑寧也顧不上自己的形象了，在台階上坐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活動了一下自己沒有受傷的那隻腳，立刻有針紮似的感覺從腳底傳來，密密麻麻的讓她有些忍不住呻吟出聲。
等到她緩過神來了，才扶著樓梯間的扶手，小心翼翼的站了起來，剛剛扭著的是右腳，隻是稍微著了點力氣，人就站不穩的朝一邊倒去。薑寧趕緊手上手裏，抓緊扶手穩住了身體，沒有讓自己進一步的受傷。
手機還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腳上疼的厲害，現在已經腫了起來，薑寧索性脫了高跟鞋，扶著扶手一步一步的往下挪。
也許是被疼痛分散了注意力，薑寧現在反而覺得沒有那麽害怕了。
拿著手機看了一下，發現是被摔得關機了，薑寧趕緊開機，剛剛挪了那麽幾步，她就覺得挺吃力的，原本肚子就餓，渾身發軟，現在更是一點都挪不動的感覺。
卡著開機的時間，周靖西的電話打了進來，薑寧接起來，裏頭是周靖西急促的呼吸聲：“薑寧，你現在在哪裏？”
“我在房子這邊。”薑寧聽到周靖西的聲音，老老實實的回答。
“哪裏的房子？”
“就是你之前送我來過的，左俊他們騙走的那套房子。”
“你在那別動，等我。”周靖西掛了電話，快速的打著方向盤，掉頭，一路飛馳。
到小區樓下時，周靖西車子剛挺穩就跳了下來，腳下步子邁的飛快，手上也沒停下，給薑寧打了個電話過去：“你現在還在房子裏麵嗎？”
“沒有，我在樓梯間，你進了樓道就能看見我了。”薑寧說道。
“好，馬上來。”
樓道裏麵的燈亮著，薑寧正扶著扶手，艱難的往下挪，右腳腳踝現在腫的更加厲害了，幾乎是碰到就疼的薑寧想要倒抽氣。
周靖西走進樓道，看到的就是薑寧滿身狼狽的樣子，她的頭發蓬亂，衣服上也淩亂，上頭都是灰塵，腳上的鞋子現在被她拿在手裏麵，唯有那雙眼睛，看見他之後，忽然亮了起來。
周靖西跨步上前，一把將薑寧納入懷裏，耳邊是他帶著些許顫抖的聲音：“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