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還是熟悉的牛肉麵啊！
外頭狂風大作，天色越來越陰沉，薑寧哆哆嗦嗦的緊緊的扒著車子的座椅套，戰戰兢兢的看著前頭邊開車，邊神色如常的周靖西。
雖然他的神色如常，可是他的眼中像是預謀的一場風雪，薑寧很害怕，害怕的想要現在拉開車門就逃出去。
周靖西開車帶著薑寧，最後在友誠集團的大門口處停了下來，友誠樓下現在很有些熱鬧，可能是平時就人來人往的，今天卻格外的熱鬧。
周靖西不近不遠的停著車，指著外頭聚集的人群，眼中壓著摧城的風雪，語氣冷冽的問道：“你知道外麵那些人在幹什麽嗎？”
薑寧順著他的手指，看向外頭，誠實的搖了搖頭：“不知道。”
友誠大樓下的花壇處，有兩個人穿著一身看上去質料不錯的西裝，正在垂頭喪氣的蹲在花壇處抽煙，時不時的看兩眼大門的方向，眼睛裏麵全部都是灰敗。
“那你知道我最近在忙什麽嗎？”周靖西語氣冷淡，不過卻換了個問法。
薑寧收回目光，對上周靖西的眼睛，他的眼神很複雜，也很幽暗，像是一個人拿著大大的氣球對她說，跟我走吧，前麵有好多好多你沒見過的東西。
薑寧視線也變的複雜起來。
外頭的風刮的更厲害了，卷起地上的塵土，空氣裏麵到處都是沙石，世界的色彩也變得更加的陰沉沉起來。
“我不知道。”薑寧聽到自己如是答道。
周靖西忽然笑了，笑的眉目在一瞬間舒展開來，整個人都像是一副古老的畫，帶著矜貴的氣質，跨越時空而來。
“我告訴你，薑寧。”周靖西湊近了一些，薑寧能看到他笑起來的時候，露出的森森白牙。
“我最近看中了一家公司，忙著對他進行收購，而門口的那兩個人。”周靖西說著，停頓了一下，手指優雅的朝剛剛薑寧看到的兩人點了點，“就是那兩個人，是原來那家公司的董事，他們不想被並購進友誠來，可是就在今天，上麵正在簽並購合同，就算是他們在這裏，蹲到天荒地老，也不會有人在意他們的感受。”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薑寧望著周靖西，問道。
周靖西愣了一下，旋即笑的越發的動容：“薑寧，商戰如戰場，這原本就是成年人玩耍的地方，而我是這個圈子裏的規則的製造者，我要他們活著，他們就能存在，我要他們消失，他們就在海城活不過明天。你現在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嗎？”
薑寧看著周靖西英俊的臉有些扭曲，她忽然歎了口氣，用可惜的聲音說道：“所以呢？周靖西，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麽？你帶我來看這一幕，又能代表什麽？”
“我隻想告訴你，我從來不是一個好人，所以你千萬不要抱有我會放過你這種天真的想法。”周靖西殘忍無比的說道。
“我知道了。”薑寧平靜的有些出乎周靖西的意料。
其實薑寧自己也覺得挺奇怪的，對於這樣子的周靖西，她似乎早就習慣了似的，一點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和諧的地方，反倒覺得這樣子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他，才應該是他最原本的樣子，那些溫和的，甚至是善良的，都不是本來的他。
車子停了好長一段時間，有人一直注意著這邊，忽然人群裏麵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叫了一句：“那是周總的車子！那是周總！”
擠在友誠樓下的人呼啦啦的朝車子的方向衝了過來，快速的把車子包圍在裏麵。
周靖西不緊不慢的關上車窗，把所有的聲音都隔絕在一扇玻璃外頭。
薑寧透過單麵的玻璃，看到外麵有人拍的玻璃彭彭作響。
薑寧瞪大了眼睛，環顧四周，小聲的說道：“怎麽辦？咱們好像被人包圍了！”
“你說怎麽辦？”周靖西似乎一點也不著急，悠閑的雙手枕著頭，眯著眼睛看著外頭的人苦苦哀求的樣子。
薑寧覺得心理壓力很大，即便是她知道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則，可是當這一幕活生生的在自己麵前上演時，她覺得她還是有些高估了自己的適應能力。
閉上眼睛，學著周靖西的樣子往後靠，可是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大，那些人的哀求不停的鑽入到薑寧的耳朵裏麵。
周靖西從鏡子裏看到薑寧掙紮的麵色，他又輕輕的笑了，臉上的表情越發的放鬆。
薑寧話憋在嘴裏半天，忽然鼓著嘴，有些不開心的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笑著的周靖西，薑寧在他的椅背上敲了敲：“誒，我說你真打算就讓他們一直這樣圍著咱們啊？”
“怎麽了？不可以嗎？”周靖西反問道。
“不是可以不可以，而是這樣也太奇怪了吧？被人這麽圍著，哪怕是知道他們看不見咱們，但是總覺得好像自己暴露在空氣裏麵了。”薑寧投降道。
“你難道不覺得他們很可憐？”周靖西繼續問道。
薑寧攤手表示：“他們確實很可憐，但這是你和他們之間的事情，我不懂你們商場上的事，所以我也不發表我的看法。你想怎麽對他們我都無所謂，可是這樣子被人圍著，我還是頭一遭，覺得挺奇怪的。”
“那你打算怎麽辦？現在我帶你衝下去？還是不管前麵的人，直接開動車子從他們身上碾過去？”周靖西笑的輕鬆愜意。
薑寧愣住了，顯然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想到這個問題之後，又沉默了下來。
一直陰沉沉的天，終於開始下起了漂泊大雨，車外的世界一下子被傾瀉下來的雨幕給覆蓋住，車窗上麵一下子就變得模糊起來，連帶著外頭的那些臉都很快不清晰。
薑寧眼睜睜的看著原本有些衣冠不整的人身上全部被打濕，可是他們像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似的，一直在張嘴閉嘴說著些什麽。可是外頭的雨實在是太大了，除了徹天徹地的雨聲，薑寧什麽都聽不見。
薑寧有些恐慌，伸手悄悄的拉了拉周靖西的手臂，小聲的說道：“他們不打算走嘛？”
“他們不會走的。”
“為什麽？他們身上都已經打濕了，而且剛剛這麽久了，也沒看到你的人，他們其實根本就不能肯定車上的是你，不是嗎？”薑寧梗著脖子說道。
周靖西笑了起來：“你說的沒錯，可是他們現在已經是窮途末路了，哪怕是有絲毫的希望，他們都不會放棄的。”
“那你呢？”薑寧忽然開口問道。
“我怎麽了？”
“你看著他們這樣，心裏麵一點感覺都沒有嘛？”薑寧漆黑的眸子看著周靖西的臉。
“薑寧，你知道我從小活在什麽樣的幻境裏麵嗎？我生活的圈子裏，沒有人會關心我活的好不好，開不開心，他們隻會看著我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而且我保證，如果是我失敗的話，現在外麵的那群人，巴不得上來在我頭上踩兩腳才過癮，你覺得我應該有什麽樣的感覺呢？”周靖西話裏麵往外冒著黑氣。
薑寧被他這樣子的語氣震懾住，許久之後，手指一點一點的鬆開，人也朝後倒去。
外頭的人過了似乎很久很久，外麵的雨也下了很久很久，密密麻麻的雨點和手掌交織著拍打在玻璃窗上，組成了奇妙的動靜。薑寧一動不動的屈膝坐在後座，周靖西也很安靜，和外頭嘈雜的世界對比起來，似乎他們這個世界被凝固住了似的。
外頭天色越來越暗，也許是裏麵毫無動靜，外麵的人漸漸的也有些灰心，等人全部散去，外頭已經亮起了路燈，雨也漸漸的小了起來，薑寧趁著大家不注意，悄悄的把車窗要下來一點點，清涼的風吹進來，薑寧霎時間清醒了許多。
周靖西先前隻是眯著眼睛，安安靜靜的，薑寧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著了，風吹過，周靖西隱藏在黑暗裏麵的臉變的不清晰起來。隻餘下一雙眸子，在黑暗裏麵熠熠生輝。
“都走了？”周靖西看了薑寧一樣。
薑寧把被風吹亂的頭發別到耳後，露出她茭白的臉，開口說道：“都走了，估計是覺得沒希望了。”
“你現在心情好了？”周靖西又問道。
薑寧瞪了他一眼，有氣無力的說道：“不好，現在餓的厲害，從早上到現在什麽都每吃，我現在覺得自己快要餓暈了。”
薑寧做了個誇張的暈倒的動作，周靖西奇怪的看了薑寧一樣，見她神色自然，並無異樣，潤了潤有些幹燥的唇，開口說道：“先吃什麽？”
“先吃麵。”薑寧快速的回道。
“哪裏的？”
“海大旁邊的那家麵館，就是你知道的那家。”薑寧回道。
周靖西這次沒有再說話，發動車，暗色的線條很快就匯入到海城的夜色當中去。
到海城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後麵的小吃街到處都是狼藉，不過人少了很多，也許是因為暑假了，大部分的學生都已經回家了。
車子開到附近，薑寧和周靖西下車並排往麵館走，麵館裏麵零星的三兩個人，老板和老板娘靠在門口湊在一起小聲的聊天。見到薑寧和周靖西的時候，老板娘起身，抹了抹桌子，帶著他們倆坐下，笑著開口問道：“兩位要吃點什麽？”
薑寧揚起笑臉，眼睛裏麵全是細碎的星光：“我要一份大碗的牛肉麵，再給我加顆鹵蛋，你呢？”
薑寧笑著問周靖西。
“一樣。”周靖西說道。
“好嘞，你們倆稍等，麵馬上就好。”老板娘臉上溫和的笑著。
周靖西身上高昂的西裝坐在這樣子的環境裏麵很是格格不入，薑寧看了他一會，又看看周圍，隨後又把目光放在周靖西身上，捂著嘴，無聲的笑著。
“你笑什麽？”周靖西挑眉。
也許是因為在這樣的小店裏麵，周靖西的聲音裏麵都多了幾分人情味。
“我笑是因為不管看幾次，都覺得你這樣子真的很不像是會來這樣子的店裏麵吃東西的人，而且剛剛往店裏麵走的時候，你沒注意到路上好多小學妹盯著你看嗎？”薑寧笑嘻嘻的說道。
“你怎麽知道？難不成你一直在注意我？”周靖西回道。
薑寧立刻蔫吧了下來，轉著眼珠子看向其他的地方，支支吾吾的半天擠出一句：“哪有。”
周靖西也笑了起來，他笑的很輕，可是笑起來的時候，眉目都生動了起來，哪怕是這樣子破舊的小店，也遮掩不住他身上，滿身的風華。
薑寧看的有些呆，許久不能回過神來。
兩個人吃飽了，結了賬，從店裏麵走出來，不遠處就是海大的側門。先前雨下的太大，現在雨停了，地上還有一窪一窪的積水，反射著路燈，遠遠的看去，像是地麵上多了一團一團的光輝。
周靖西站在巷子口，開口問道：“要不要去海大裏麵走走？”
薑寧想了想，摸了摸自己撐的滾圓的肚子，笑眯眯的點了點頭：“走吧，現在放暑假，估計學校裏麵也沒幾個人。”
周靖西一言不發的走在了前麵，薑寧跟在他後頭。
海大的校園很大，從側門進去之後，先是第二教學樓，也許是因為晚上，二教的燈亮的不多，能聽到不遠處的池塘裏麵，此起彼伏的蛙叫聲。
雨後空氣裏麵有青草的香味，還有涼悠悠的小風迎麵吹來，說不出的愜意。
兩個人一前一後，離的不遠，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遠遠的遇到一個老教授走了過來，周靖西見到之後，停下了腳步，臉上的笑容變得尊敬起來：“李教授。”
“這是靖西呀，幾年不見，越發的出色了。”李教授停下步子，笑眯眯的望著周靖西。
“上次來學校做演講就想去拜訪李教授的，不想從校長那裏聽說教授去別的城市做報告去了，心裏麵還有點遺憾。”周靖西臉色始終保持著罕見的，溫和又真誠的表情。
李教授笑的更加滿意，拍拍周靖西的肩膀：“你師娘還念叨著說你好久沒來我們家了，什麽時候有時間帶上你女朋友一起過來玩，讓你師娘給你做好吃的。”
李教授說著，目光和藹的轉向薑寧，笑著點頭：“不錯，看著是個好姑娘，你師娘以前還擔心你的性格太冷清了，我就說讓她別多想了吧！”
周靖西隻是笑著，應和著教授的話。
等寒暄完畢，兩個人目送著教授離開了，薑寧才瞪了周靖西一臉：“剛剛為什麽不解釋？”
“為什麽要解釋？教授要懷疑就讓他懷疑好了，你我心裏麵清楚不就好了？”周靖西輕鬆的反駁道。
“可是你不能這樣吧？要是話被傳到了薇薇姐耳朵裏麵，對你我都沒有什麽好處吧？”薑寧有些著急的回道。
周靖西沒說話，依舊雙手插在褲兜裏麵，悠閑的往前走著。
薑寧無可奈何的跟在後頭，臉上憋的通紅，但見他這副悠悠閑閑百毒不侵的樣子，也想不出什麽可以對付他的辦法。
隻好在他身後咬牙說道：“無賴！”
周靖西的嘴角聽到這句話之後，輕輕的彎了起來。
兩個人走了一會，不知不覺的走到了一棟嶄新的宿舍樓旁邊，這棟新樓被周圍老舊的樓房給團團圍住了，看上去特別的突出。偶爾還有留下來不回家的人，三三兩兩的從樓裏麵出來，樓下有一條商業街，是一排低矮的平房組成的，擺在這棟宿舍樓前頭，新舊對比的特別的突兀明顯。
薑寧腦子裏麵又蹦出來了白天徐麗雅說的話，視線若有若無的往周靖西那邊看，心裏麵也很感歎。
“你知道這棟樓嗎？”周靖西站定，開口問道，臉上帶著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