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你想的倒挺美的!
薑寧猶如被人點穴了一般,遠遠的站在門口,腳步怎麽也朝前挪不出一步。
如果不是眉頭擰成的川字,還有手背因為用力的抓著扶手而暴起的青筋,周靖西靜止的樣子,就像隻是睡著了似的。
薑寧心裏麵有非常大的不好的預感,她覺得這件事肯定跟自己是脫不了幹係的。
王媽看到薑寧,眼神裏麵的擔憂越發的濃厚,薑寧身上是一件輕薄的睡裙,手肘和膝蓋上包裹的紗布暴露在空氣中,顯得她整個人越發的羸弱不堪,毫無血色的臉上,大而清亮的眸子裏麵全部都是無言的擔憂。
“他怎麽了?”薑寧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苦澀的開口問道。
“還不清楚,剛剛我在打掃走廊的時候,聽到書房裏麵有些不對勁,敲了很久的門都沒動靜,隻能拿了備用鑰匙,開門之後看見周先生已經是這個樣子了。”王媽語氣裏麵免不了帶上了焦急。
薑寧靠近了一些,腳步踉蹌,離得近了,能看到周靖西平靜的表情下,細微的痛苦的表情,彎腰,冰冷柔軟的手撫摸上周靖西的額頭:“周靖西,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薑寧的聲音裏麵已經有了哭意,心裏麵慌的不得了,手止不住的哆嗦。他的額頭很燙,火一樣的要把薑寧的手也一起灼燒掉似的。
似乎是聽到了周圍的聲音,周靖西閉著眼睛,說出口的話裏麵夾雜著噴出的熱氣:“別吵!”
薑寧下意識的要收回手,冰冷的觸感消失,周靖西眉頭擰的越發厲害了,一把抓住薑寧來不及抽回的手,用勁的貼在額頭上,臉色也舒緩了許多。
“他發燒了,額頭好燙啊,王媽……”薑寧讓自己努力的鎮定下來,嗓音裏麵還是有遮不住的恐慌。
“薑小姐別著急,我已經通知老路來開車了。”
“老路不住在這裏嗎?他過來要多久?”
“平時在的,隻是今晚他家裏有些事,就回去了,現在得從家裏趕過來,還得大半個小時,也是趕了巧了。”王媽也是著急,可是沒辦法。
“等不及了,他再這麽燒下去,非得燒出問題來不可,王媽你知道車鑰匙在哪嗎?我開車送他去醫院。”薑寧果斷的說道。
“可是你身上的傷,沒關係嗎?”
“沒事,都是些小傷口,看上去嚇人而已,放心吧!”薑寧手臂上的傷口,剛剛被周靖西猛的一拉,現在正火辣辣的疼。
“好,我去拿鑰匙。”王媽匆匆的離開。
薑寧手還被周靖西拉著,手上漸漸的染上了他額頭的溫度,變的溫熱起來,周靖西十分的不滿,鬆緩下來的表情重新糾結起來,嘴裏小聲的嘀咕。
他這和平時截然不同的樣子,讓薑寧原本擔憂的心慢慢的平穩了下來。因為手被他握著,他們離得很近,近到呼吸交纏在一起。薑寧稍微用力,許久都沒能從周靖西的手掌裏麵抽出手來。
薑寧一直彎著腰,小聲的勸說:“周靖西,你能聽到我說話嘛?我馬上送你去醫院,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到了薑寧的話,周靖西竟然真的緩緩的鬆了手,薑寧被他握著的掌心起了一層細密的汗。
王媽跑回來,鑰匙遞給薑寧。
薑寧顧不得身上的疼,快速的朝車庫跑去:“王媽,你們想辦法扶他上車,我先去發動車子了。”
晚上的海城比白天安靜了許多,寬闊的大馬路上,車流量也少了許多。
薑寧油門踩到底,一路風馳電掣,開的飛快,後座的周靖西已經開始迷糊了,王媽扶著他,生怕他磕到碰到。
到醫院的時候,薑寧急刹車,剛挺穩車子,快速的竄下車,打開車門,和王媽合力把周靖西給扶了下來,周靖西是個一米八多的大男人,雖然看上去精瘦,身上卻是實打實的肌肉,薑寧下車的時候,膝蓋都是軟的,傷口這麽折騰,早就裂開了,疼的她小臉慘白,咬著牙硬撐著,承擔了周靖西大部分的重量。
先前和王媽聊天的時候,知道王媽的腰不太好。
周靖西的重量壓在身上時,薑寧差點沒撐住,整個人踉蹌了一把,帶著周靖西的身體往一邊倒去。趕緊提了口氣,小心翼翼的扶著周靖西。
直到把他送進急診室裏麵,看著護士拉上簾子,薑寧才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空了,人有些不自控的朝後倒去,幸好王媽在她身後扶著她,才沒有真的倒到地上。
“薑小姐,您沒事吧?”王媽看著她毫無血色的臉,關切的問道。
薑寧搖頭:“我沒事,就是剛剛車子開的太快了,現在才回過神來有些後怕。”
她身上還是那件睡衣,腳下是來不及換掉的拖鞋,睡衣的後背早就被汗水浸濕了,現在貼在身上,醫院的空調吹過,薑寧冷的一個哆嗦,人清醒了幾分。
身上的傷口在叫囂著,薑寧眉心痛苦的皺了起來,靠著王媽的扶持,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全身的酸疼讓薑寧吃不消,咬牙吞下所有的痛,放在膝蓋上麵的手,一直在顫抖。
不一會兒,有護士從簾子裏麵出來,朝她們倆走了過來,薑寧趕緊咬牙站起來,用力過猛,眼前一黑,人差點朝前栽去,手搭在王媽身上,緩了許久才緩過神來。
“你們是病人的家屬嗎?”
“是,護士,病人怎麽樣了?”薑寧嘴比腦子快,還沒聽清問題就回答道。
“病人這是重度過敏症狀,幸好你們送來的及時,再晚點的話,恐怕會來不及。”護士抬眸,冷靜的說道。
薑寧心提到了嗓子眼,問道:“過敏?怎麽會過敏呢?他除了晚飯就沒有再吃別的東西了!”
聲音越來越小,薑寧想起自己給他做的晚飯,心裏麵不好的預感更甚,一隻手掐著自己的大腿,讓自己保持清醒,開口問旁邊的王媽:“王媽,你知道他平時對什麽東西過敏嗎?”
“沒聽先生說起過。”王媽也是滿臉的疑惑,仔細想了想,補充道,“不過平時給先生煮的飯菜,裏頭但凡是和菌類有關的東西,周先生好像都沒動筷子,我以為周先生是不喜歡吃,之後就沒做過了。”
“菌類?”薑寧瞪大了眼睛,“我今天最後那道湯就是菌湯。”
心裏麵懊惱後悔的不得了,護士在一邊也搞懂了大概的事情,開口道:“現在正在給病人做降溫以及洗胃,放心吧,不會有事的。不過你們作為家人,以後千萬不要再馬虎了。”
“您放心吧,我們以後肯定會注意的!”王媽接口道。
薑寧頹然跌坐回椅子上,兩眼暗淡無關,嘟囔道:“我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也太沒用了,怎麽好端端的感謝,都能被我弄成鴻門宴,這下子好了,謝意沒表達到,反倒差點成謀殺了!”
王媽見她沮喪的樣子,急診室裏麵還在忙碌,她在薑寧身邊坐了下來,握著薑寧冰冷的手,安撫道:“薑小姐別太自責了,醫生不是說沒什麽大問題了嗎?而且這事你也不是有意的,周先生不會怪你的。”
“希望如此吧!”
淩晨的時候,周靖西被醫生從急診室裏麵推了出來,轉到了單人病房裏,醫院裏規定隻能有一個人留下來,薑寧和王媽都不想走。
最後還是薑寧說服了王媽:“晚上我來看著他吧,王媽,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早上再給他帶些衣服和吃食過來,那時候他應該差不多也醒了。”
“可是,熬夜的話,薑小姐你身體吃的消嗎?畢竟……”
“沒事的,王媽你可別小看了我,我以前通宵加班的時候,第二天照樣精神奕奕的上班,別忘了我可是個年輕人。”薑寧笑的輕鬆。
“那好吧,那我先回去,有事的話,薑小姐往家裏打電話就行了,我給您個電話號碼。”王媽見她堅決,妥協道。
薑寧記了電話,撐著疲倦不堪的身體送了王媽出門,回到病房裏麵,關上門,人靠在門上,膝蓋疼的厲害,往前邁一步,抖的她站不穩,隻好停在門邊。
周靖西還在沉睡著,脫下了平時昂貴的西裝,沒有了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他現在的樣子看上去平易近人許多,蒼白的臉色讓他的五官顯得俊美異常,就像是出自這個世界上最頂級的雕刻大師的作品,線條分明,英俊逼人。
心還在不規則的跳著,剛剛的驚險還沒讓她緩過神來,身上的紗布早就已經被裂開的血層層染透,可是薑寧毫無所察,隻是呆愣愣的看著周靖西。
夜晚的病房特別的安靜,安靜到薑寧可以清晰的聽到她自己的如雷的心跳聲。
緩緩的一步一步朝周靖西走去,顫顫巍巍的摸索著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薑寧在心裏麵哂笑,也不知道是她遇到周靖西之後倒了血黴,還是周靖西遇到她之後倒了血黴了!似乎從他們倆遇見開始,她的生活就再也沒能平靜過。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已經是她這段時間,第三次來醫院了,明明多麽討厭醫院,聞到醫院的味道就作嘔的人,卻接二連三的進來,甚至如果不是她任性的要出院,自作多情的非得給他做吃的,現在他也不會躺在這裏了。
她說不定真的得去廟裏麵拜拜,去去黴運了,薑寧如是想到。
看了許久,房間裏說不出的靜謐,薑寧最後實在是倦極了,趴在床邊上,睡了過去。
周靖西腦子空白一片,全身乏力,手費力的輕握,才發覺不對勁。墨黑的眸子睜開,隔了一會,周靖西才看到這陌生的環境。全身的肌肉都崩了起來,左手手背傳來異樣的感覺,轉眼看去,才發現掛在床邊的點滴,正在源源不斷的輸入到他的身體裏。
周靖西閉上眼,腦子裏麵最後的印象是他在書房裏麵,突然之間腸胃絞痛的厲害,不多時,就沒了記憶,似乎是,暈了過去?
右手微微移動,手觸到一團毛茸茸的物體,周靖西重新睜開眼睛,視線移過去。
薑寧趴在床邊,後腦勺對著他,安安靜靜的睡著。不過她此時算不上是狀態良好,身上的睡衣皺巴巴的,墊在腦袋下麵的胳膊,手肘處白色的紗布,有淡淡的紅滲出,膠布也沒粘牢,一隻角脫落下來,露出裏頭猙獰的傷口。
周靖西的眼神柔和下來,右手輕輕的摸著薑寧的頭發,心裏麵柔軟的不得了。看她衣服都來不及換就知道,自己昨晚肯定是把她給嚇的不輕。
想起來,周靖西覺得自己有些幼稚好笑,他了解自己,自然是知道什麽東西對他來說是不能沾的。所以昨天,從看到她煮菜開始,他的臉色就有些不對勁。
隻是後來看到她滿臉期冀的樣子,想到她一身傷依舊認真的給自己準備飯菜,到口的話咽了回去,神色如常的把桌上的菜吃了七七八八,包括那碗他根本不能碰的菌湯。
他以為頂多是有點反應,沒想到會這麽凶猛。
薑寧的頭發質感很好,柔軟順滑,從周靖西的手指上穿過,磨的他有些心癢癢。
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濃重,濃墨般的眸子裏麵全是懷念。
薑寧睡的正沉,可是頭上的那隻手總是不肯放過她,攪的她不得安寧,她平時有些起床氣,睡不飽的話,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現在被打擾的睡不著,薑寧睜開眼睛,大大的眸子裏麵全是沒睡飽的不悅,腦子反應了好一會兒,才響起自己現在是在醫院,還在照顧著病人呢!薑寧猛的站了起來,沒計算好距離的膝蓋重重的撞在床沿,傷口處撕裂般的疼痛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疼的薑寧眼前一黑,抱著膝蓋蹲了下來,齜牙咧嘴的樣子,說不出的滑稽。
周靖西右手僵在原地,迅速的收起了表情上的溫軟,換回麵無表情的樣子,語氣也是尋常:“沒事吧?”
“沒,沒什麽事情,給我一分鍾,馬上就好。”薑寧捂著膝蓋上的傷口,憋回疼出的眼淚,等腦子裏的暈眩的感覺散去,站起來,關切的看著周靖西,“你醒了?還有哪裏難受嗎?我去叫醫生過來看看,你等我一會。”
說完,薑寧一瘸一拐的往病房門口跑去。
“先別急。”周靖西叫住薑寧,等她停下步子,才冷靜的開口吩咐道,“過來扶我起來一下,我要去一下衛生間。”
周靖西說的稀鬆平常,薑寧卻驀然紅了臉,指著自己問:“我扶你去嗎?”
周靖西沒問答,可是眼神裏麵卻寫著肯定。
薑寧越發的覺得尷尬了,不好意思的笑著道:“要不我還是給你叫個醫生過來吧,你不覺得身邊有個異性,會影響上廁所的情緒嗎?”
“我隻是讓你扶我起來,沒讓你進去,你倒是想得美。”周靖西不客氣的說道。
“哦!”話都說道這份上了,薑寧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似乎看到周靖西嘴角卷了起來,再看過去,他還是無波無瀾的表情。
花費了一番力氣扶著周靖西坐了起來,蹲下去給他穿上鞋,站在床邊,看著周靖西。
周靖西側眸,目光掠過她身上,不悅的開口:“你是打算讓我自己走過去嗎?”
“我扶你過去!”薑寧趕緊狗腿的上前,拉著周靖西一條胳膊放在肩膀上,另一隻手拿著輸液瓶子,攙著他往衛生間走去。周靖西住的是豪華單人病房,病房裏頭就有衛生間,倒是省了薑寧許多力氣。
扶著他進了衛生間,薑寧已經快虛脫了,喘勻了氣,才不確定的問道:“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要不我背過身去,閉上眼睛扶著你?”
“不用,脫褲子的力氣我還是有的。”周靖西淡淡的拒絕,語氣輕鬆。
“那這點滴,我給你擱在哪?”
“門虛掩著,你站在門口給我拿著就行了。”
薑寧很想問他是不是在說笑,可是他一臉的認真,顯然不是,本著做錯了事就要夾著尾巴補償的態度,對於周大爺,薑寧現在心裏麵十二萬分的耐心伺候著,還得笑的春風拂麵的。
終於把周靖西扶回了病床,薑寧身上沁出了一層的汗。
周靖西似乎恢複了一些力氣,指使著薑寧給他把床搖了起來,低頭就能看見她蜷縮在拖鞋裏的腳趾,周靖西眸光幽深:“怎麽隻有你在?”
“昨晚老路不在,你這情況又著急,實在沒辦法了,就我把你送過來了,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書房之前的都記得,之後發生了什麽?”周靖西問道。
“你暈倒了,我和王媽把你送來了醫院,醫生說你是過敏,你之前怎麽都不告訴我你不能吃菌類的東西啊?你差點被我害死了你知不知道?”薑寧眼眶泛紅,一整晚的擔驚受怕,此刻情緒忽然爆發了出來。
“我哪有那麽容易死,禍害遺千年,你沒聽過嗎?”周靖西回道。
他說的輕鬆,可是薑寧想到他昨晚叫也叫不醒的樣子,眼睛越發的酸的,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越掉越凶猛。
周靖西見她哭的傷心,鬼使神差的長臂一展,將她納入了自己懷裏。
感覺到周靖西寬厚的懷抱裏的溫熱,聽著他平穩的心跳聲。顫抖著的肩膀有了依靠,情緒再也控製不住,薑寧放聲,嚎啕大哭了起來:“我昨天真的要被你嚇死了,你知不知道?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嗎?”周靖西小意的安慰著。
兩個人黏黏糊糊的時候,哢嚓一聲,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頭推開,一個人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