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道歉
“你怎麽上樓了？”沉默的坐在沙發上好一會兒，林傾昇都不見慕青說話，隻好自己先挑起話頭。
“啊？”發了半天呆的慕青回神，茫然的看著林傾昇，再看看自己手上剝好的橘子，隻當林傾昇又像以前一樣要自己剝好的水果，問都不問的伸手把橘子遞了過去。
林傾昇接過橘子的時候眼角有微微的抽搐，又問了一遍：“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去三樓嗎？今天怎麽會去那裏？”
“哦，睡多了，有些睡不著，房子裏沒人，還不能上網，我太無聊，就上樓看了下。”慕青理所當然的說著，對於林傾昇在林家裏禁網這件事，她可是不隻一次抱怨過。
林傾昇仰坐在沙發上，左手輕輕敲著額頭：“阿青，我說過，不準上三樓。”
不去理會林傾昇的話，慕青道：“去哪裏都是我的自由。”
林傾昇的眸子裏升起些微怒氣：“你怎麽就不聽話？”
慕青笑了：“那你又怎麽不守承諾？”
林傾昇沒了言語，慕青自顧自的道：“還真想在三樓多看一會兒，也不知道這樓上究竟藏了些什麽秘密。”
林傾昇瞥了她一眼，鬱悶的不答話，如果不是因為蕭靈莞，他也不會被老爺子允許上三樓，至於三樓藏的秘密，他更是和慕青一樣什麽都不知道。
“傾昇，”想到那孩子和自己在某方麵的相像，慕青突然對上林傾昇的雙眼：“她……還是個孩子。”
林傾昇移開視線，一瓣瓣的把橘子掰開放回慕青手上，淡淡的應：“我知道。”
慕青沒有拒絕也沒有放到嘴裏吃，隻是極為懇切的說：“傾昇，別讓那個孩子成為又一個我，好嗎？”
林傾昇渾身僵硬的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聲音有些嘶啞的回答：“阿青，對不起。”
“傾昇，雙重人格的生活一點都不好，別讓那個孩子和我一樣也經曆這些。”
“傾昇，當你明明是一個人卻矛盾的喜歡上兩個人的時候，那種人格分裂的痛苦真的能讓人發瘋。”
“傾昇，當他們要我選擇抹去一個人格的時候，我甚至想過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
“傾昇，每次人格轉換後短暫的記憶空白真的很容易讓人變得脆弱。”
“傾昇，你當年喜歡過的到底是慕青還是慕白？”
“傾昇……”
慕青喃喃的說了好幾句話才停下來，她的語速輕緩，卻含著讓人不易察覺的悲傷。林傾昇艱難的開口：“對不起。”
“嗬，”慕青笑出聲來，看著林傾昇的眼裏盛上了輕蔑：“林傾昇，我居然不知道你還是個膽小鬼，除了‘對不起’，你還敢說些或者做些其他的能讓我原諒你的事嗎？還是說，你一句對不起就能把你對我造成的傷害給完全抹去？”
林傾昇睜開眼，視線落在茶幾上飄著水汽的杯子上，透過縹緲的水汽，他在看一個人，那是過去的他自己。
二十四歲之前的林傾昇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二十四歲之後的林傾昇不止一次的問過家人、問過自己，可是，沒有一個人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不似慕青隻是被自己用催眠術混淆了記憶，分裂出另外的人格，他，是真的丟失了人生裏前二十四年的記憶。
林家在法國的產業足以讓林傾昇這個林家唯一的繼承人享樂一輩子，可是，他不快樂，他感覺自己就不像是一個活人，除了在夢裏對那抹不知名的粉紅色身影有著寵溺之外，他對什麽人都沒有多餘的感情，他甚至想，也許那個夢裏的粉紅色身影也不過是他潛意識裏為了安慰自己而出現的吧。
在私人心理醫生的建議下，林傾昇去學習了心理學，甚至成了心理谘詢師業界的有名醫師，然而，他還是那個冷心冷清的林傾昇，治得了別人，唯獨治不了自己。
遇見慕青是他生命中的意外，那是除了那抹粉紅色身影以外他第一個有感覺的人，至少，在慕青身上，他看到了他心中的憐憫與疼惜，他是真的想過用自己的一輩子去照顧她。即使是後來的不得不放手，林傾昇也未曾後悔過，隻是遺憾自己沒能堅持到最後。
“對不起，即使沒有什麽用，也請你接受我的對不起，代表我自己，也代表靈莞。”林傾昇很認真的在道歉，為自己，為那個女孩。
慕青動也不動的盯著林傾昇，半晌，她開口：“那孩子究竟是什麽來曆？”林傾昇對那孩子的特別甚至超過對她，慕青不由得有些好奇了。
林傾昇伸手去拿杯子，卻被燙的縮回了手，答道：“我女兒。”
“傾昇，你是在說你在十幾歲的時候就有了一個女兒嗎？”慕青不屑的撇嘴。
林傾昇無奈的笑了笑：“阿青，我說的是真的，我丟了二十四年的記憶，你知道吧？”
慕青點頭，這件事在她住進林家不到三天的時候就聽林家老爺子講過，老爺子還特意下令不許慕青靠近三樓，隻是慕青自己都懶得去，林老爺子不久就把看著她的人給撤了。
林傾昇接著道：“三個月前，靈莞突然出現在老爺子身邊，老爺子把她交給我，還對我說‘傾昇，這是你失憶之前認下的孩子，你曾經給過她媽媽一個承諾，現在是你兌現承諾的時候了。’而我的承諾，就是好好照顧靈莞。
靈莞的媽媽剛去世，她的親戚就像接到了燙手山芋般把她送到了我這裏，靈莞表麵上叛逆，實際上是個內心敏感脆弱的孩子，她每次喊我‘爸爸’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加重語氣，也許她是在怪我沒有在她小時候陪著她，沒有在她媽媽生病的時候做一個合格的丈夫。”
“可是你不是她的親生父親，不是嗎？”慕青問。
林傾昇蹙了下眉，解釋：“老爺子說她不知道，靈莞把我當成是她的親生父親。”
沉默再度彌漫在兩人之間，同時歎息，同時相視一笑，林傾昇沒好氣的問：“怎麽，是不是想現在是我的報應來了？”
慕青點點頭：“厲害啊，不愧是心理醫生。”
兩人互相打著趣，誰都沒注意樓道裏有個纖弱的身影看著兩人輕鬆談笑時眼裏露出的憂傷，然後，不再看那兩人，轉身上樓，徒留一股悲傷跟在身後。
笑鬧了一會兒，慕青整了整麵色，又問：“那孩子的小名叫靈莞？”
林傾昇點頭：“她叫蕭靈莞，隨母姓。”
慕青歪著腦袋沒有形象的躺在沙發上：“你看到那孩子能想起她媽媽嗎？”
林傾昇幽幽的看著慕青：“你的腦袋裏一天到晚的究竟在想些什麽？”
慕青聳了聳肩：“沒什麽啊，就是想到一個八點檔的電視劇，男主愛上了未婚先孕的女主，後來女主被迫離開，男主丟了記憶，十幾年後，女主去世，她的孩子被極品親戚送到男主家裏照顧，男主的主角光環大亮，無怨無悔的照顧女主留下的孩子，終於在這個孩子身上找到了女主的影子，失去的記憶也漸漸找了回來，最後才狗血的想起，其實那個孩子就是自己親生的，女主的孩子已經在外麵成家立業了。”
林傾昇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有些不耐煩的道：“阿青，要不你去做編劇吧，有需要我一定幫。”
慕青當然能聽出這話裏別的意思，她不虞的開口：“林傾昇，你這是打算不負責任了嗎？讓被你害成這樣的我去自力更生，你好意思？”
“挺好意思的，”林傾昇接道：“你又不是沒手沒腳，又不是智障，為什麽不能自力更生？再說了，我會幫你的。”
慕青被噎到了，別過臉不去看林傾昇，林傾昇又說：“阿青，我知道你心裏有片冰冷的記憶，讓你分出第二個人格，我隻是想讓你有心理強大到能坦然麵對那個片段的能力，我喜歡的應該是慕青，而慕白，是我對你的補償。阿青，試著把你的故事寫下來，幫助你自己，也幫助那些和你經曆類似的人。”
慕青冷笑：“林傾昇，你說的還真是冠冕堂皇。”說罷，她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