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慕青的所謂童年
林蕭的怒吼聲不僅沒有讓那些老人傷人的話停下，反而比剛才更加難聽。
“這小夥子是被這丫頭迷了心竅，對老人家這麽沒禮貌！”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他說不定比慕家那丫頭更晦氣，要不他怎麽還能好好的站在那？”
“小夥子長得不錯，可惜，被這喪門星給禍害了。”
慕白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掙開林蕭的懷抱，走到那些老人麵前，情緒有些失控：“你們說夠了沒有！這麽多年了，為什麽你們還是不肯放過我？”黑色而記憶席卷而出，幼小的身影躺在雪地裏的畫麵讓慕白徹體生寒。
林蕭怕她做出傻事，連忙把她拉遠了些，慕白經常會憶起些片段，林蕭對此很高興，但是他不願意讓她回憶起不開心的畫麵。
那些人見慕白靠近，嚇得消停了一會兒，之後又炸開了鍋。
“果然是有人生沒人教的東西！”
“我得趕緊回去洗洗，免得惹了晦氣！”
“掃把星，一回來就沒好事！”
“也不知道又回來克誰的？”
林蕭的目光越來越冷，聲音漸漸平息，認出慕青的那位老人後來一句話也沒說，見大家都消停了，她走上前對慕青說：“阿青，跟阿婆回家坐坐好嗎？”
一個人插嘴：“大嫂，你家男人都被這東西害死了，你怎麽還把她帶回家去？”
老人沒理會那人，隻是靜靜的看著慕白，等著她的回答。
慕白點頭，握住林蕭的手，跟著老人走到一處偏僻的小院，院子裏，一個小女孩正在地上用石頭寫寫畫畫。
老人讓兩人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她進屋裏端出兩杯茶，遞給慕青和林蕭。
慕青接過茶水，也不喝，隻是捧著抱在懷裏取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小女孩。
老人看著那小孩輕歎了一聲，對慕白說：“阿青，我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你。”
慕白把視線移到老人身上，想了半天似乎沒想起這人是誰，轉頭看向林蕭尋求答案。
林蕭溫和的笑了笑，對老人說：“老奶奶，對不起，慕青之前受傷忘了許多事情，我這次帶她過來，也是想了解些她小時候的情況。”
老人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忘了，都忘了？”
林蕭見老人的情況不大好，連忙問：“老奶奶，你沒事吧？”
老人回過神來，看著慕白，自言自語：“忘了也好，忘了也好啊！”
慕白看到這個陌生的老人舉止奇怪，有些害怕的往林蕭身上靠了靠，林蕭輕拍她的手背，說著：“沒事，不要怕。”
老人看著慕白，目光複雜，有恨，有釋然，有憐惜，也有算計。
老人問林蕭：“你是阿青的什麽人？”
林蕭有些猶豫，他回答：“我是慕青的丈夫。”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後看向林蕭，蒼老的聲音響起：“孩子，我們做筆交易怎麽樣？”
林蕭看著老人：“老奶奶，什麽交易？”
老人看了眼孩子，慢慢的說：“我把阿青小時候的事講給你聽，你聽完之後要按照我說的去做一件事。”
林蕭沒有貿然答應，對老人說：“老奶奶，你先告訴我你要我做什麽。”
老人拒絕的幹脆：“不行，你必須先答應我，然後我才會把阿青小時候的事情講給你聽。”見林蕭依舊遲疑，她接著說：“現在，也隻有我這個知情人願意坐在這裏給你講這些東西了。”
老人的話容不得林蕭懷疑，外麵那些老人對慕白的態度他都看在眼裏，如果他還想知道慕青或是慕白小時候發生的事情，他隻能尋求這位老人的幫助了。
林蕭暗忖這老人也不會讓他去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於是點頭：“好吧，我同意。”
老人如釋重負的笑了，開始慢慢講起往事。
慕青出生在他們村裏的異姓人家裏，慕家是外來戶，慕家老爺子帶著兩個兒子在這裏安家落戶，老爺子死後兩個兒子就分了家。
慕家老二娶了一個老師的女兒，兩個人是自己談戀愛結的婚，感情很好，結婚一年後得了一個女兒，也就是慕青。
慕青的出生不僅沒讓這個家添些歡樂，反而讓一家人的生活都變了個樣。
慕家老二的老婆生慕青的時候傷了身體，不能再生育，沒撈到兒子的他開始整日酗酒，一家子都靠慕家老大的接濟。
慕老二喝醉了就打人，摔東西，舍不得打老婆，他就打閨女，慕青三歲那年冬天的一個晚上，慕老二又喝醉了酒打女兒，雖然慕青她媽替閨女擋了些，但是慕老二摔碎的酒瓶碎片還是傷到了慕青。
慕青她媽連夜找到慕老大把慕青送到醫院，醫生說孩子的眼球是保住了，但是視力會變得很差，也就是說慕青的右眼視力將接近於盲人。
慕青出院後，因為右眼的關係很多事情做起來都變得困難許多，走路走不穩，拿東西拿不準，慕青媽媽自責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女兒，沒多久就自殺了。
慕青媽媽去了之後，慕老二更加變本加厲，家裏能賣的東西全賣了換酒喝，喝醉了酒更加狠的打慕青，有天夜裏大家忙著把被打成了血人的慕青送到醫院去搶救，回來一看，慕老二死在了家裏，醫生檢查後說是酒精中毒。
慕青爸媽接連死去，大家都說這孩子不祥，沒人敢把她接到自己家去住，慕老大本想把她接自己家去住，慕青懂事，不願意搬過去，自己一個人住在老房子裏，慕老大每隔幾天給她送些米麵，又塞些了錢讓她去上學，再加上鄰居家有個單身的老頭子每天給她拿著熱菜熱飯，慕青倒是過得還不錯。
其實，我也是恨慕青的，當年如果不是她，我家的那位也不會去的這麽早。
慕青有次自己跑到山上玩，正好碰上我家男人，他看她自己一個人不放心，就帶著她一起下山，下山的時候兩個人碰上了大蟒蛇。
其實蛇本來的目標是慕青，它都用尾巴把她纏起來了，我男人傻傻的上去把慕青救了下來，自己被那條蟒蛇活生生的吞進肚子裏，慕青這孩子看著他被蟒蛇吃了下去。
從那時起，我也開始和村裏那些愛嚼舌根的人一樣，說慕青是個害人精掃把星，害死了爹娘又害別人。就連後來她鄰居家的老頭子病死了，我們也說是她克死的。
慕老大的老婆家裏有來頭，但是人善，也很疼慕青，隻是後來發生的事，恐怕她也恨上了慕青。
慕老大有個兒子，他兒子慕闌最喜歡往慕老二家裏跑，找慕青和她鄰居家老頭子撿來的女娃娃玩，說來好笑，老頭子撿來的孩子，居然也跟著別人家姓慕，叫慕紫。
慕紫這孩子在村裏因為沒爹沒媽也不受同齡孩子的待見，但是她氣度大，看的很開，整天嘻嘻哈哈的，臉上掛著討喜的笑。
慕青眼睛壞了之後，慕闌和慕紫幫著她學會了適應沒有右眼的生活，她本來就喜歡他們倆，之後更是跟在他們倆後麵跑。
慕青上初中以後，三個孩子迷上了鎮子裏的台球，隻要一有時間，三個人就去那裏玩。
他們在鎮子上認識了一個男生，那男生給慕青專門配了副眼睛戴著打台球，和他們三個在一起玩的很好。
有一天，慕青鬧著要去鎮上打台球，慕闌有事不能去，慕紫就拿上錢和她一起去了鎮上，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天下起大雨，山路上到處都是泥水，側麵的山體發生了滑坡，原本慕青是走在山路外側的，滑坡發生的時候，慕紫把慕青拉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卻被衝了下去。
慕闌找了村裏的人在山下找了好幾天，才在山下發現了被大石頭壓在下麵的慕紫，慕青一滴眼淚沒流，慕闌一直守在她身邊。
村裏都說，慕紫是被慕青克死的。
那段時間慕青的精神恍惚，慕闌幾乎每天都守在她身邊，有天下午，慕青發了瘋似的跑到鎮上，對慕闌說慕紫就在鎮上，慕闌跟著她到了鎮上，眼看一輛車就要撞上慕青，他把慕青推開，自己卻被車子撞得飛了出去。
慕闌媽媽嚇壞了，好在慕闌隻是有些骨折，慕闌傷好後，他媽媽堅持要全家移民到新西蘭，和他外公外婆住在一起。
慕老大也是怕了，給慕青留了不少錢後帶著一家人離開了。
後來，鎮上的那個男生來到村裏，把慕青帶走了，我們就再也沒見過她。
聽完故事，林蕭的眼裏有幾分戲謔，若不是慕闌告訴過他一些和慕青有關的事，他怕是真的會全信了老人的話。
可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老人的講述每一字每一句都像一把尖銳的刀狠狠劃開林蕭心底的那片柔軟，他無法相信自己眼裏這個世界上最光明的存在竟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他有些慶幸，慶幸慕青終究是撐了下來，等到了他和慕白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