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緣
慕闌作為慕青的親哥哥，自是不肯輕易把自家妹子交到林蕭這個“前夫”手上，林蕭不肯讓他進去，他還是可以趴窗戶的。
看到林蕭給慕青喂水的那個畫麵，慕闌腦中浮現出類似的畫麵，依舊是男子給病中的女子喂水，隻是人物換成了他和慕紫。
慕紫有冬春換季時感冒的毛病，每到這時還很容易發燒，慕紫的爺爺年齡一年比一年大，漸漸也照顧不了她，慕青那時還小，因為在家裏經常受虐待，自己都需要別人照顧，於是，慕闌順理成章的攬了照顧慕紫的活。
那是慕青家變的那年，精神恍惚的慕青一邊承受著家庭的支離破碎一邊還要忍受村裏人的風言風語，慕闌的父母最是偽善，自己不想過去照顧慕青，就把慕闌送了過來。
慕闌後來想，其實那時候他的父母就已經開始露出那醜惡的一麵，隻可惜，他們三個孩子誰也沒有發覺。
慕青的身邊一刻不能缺人，偏巧慕紫的老毛病也犯了，慕闌就每天在這兩個與自己而言最重要的兩個女子之間來回忙碌，雖辛苦，卻異常滿足。就是在這樣一個忙碌混亂的春天，年少的慕闌在病中昏迷的慕紫額上奉獻了自己的初吻。
“你？”略顯驚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慕闌回神，記憶中的那個女孩與眼前的女子漸漸重合，隻是……
慕闌站的離窗口稍遠了些，這才直視那人，語調略顯清冷：“李小姐。”
李慧君原本見到慕闌還有些欣喜的心情瞬間跌倒穀底，她的臉色有些難看，回：“慕先生，好巧。”
慕闌本想和她說幾句生硬的話就和她告別，但看到李慧君眼下的痕跡時又變了主意：“不巧。”
“啊？”李慧君有些暈，慕闌的回答不應該也是好巧嗎？
慕闌絲毫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他問：“李小姐來醫院是哪裏不舒服嗎？”
李慧君眨眨眼：“沒有啊，”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接著道：“是媽媽心髒病複發，我來照顧她。”
“哦，”慕闌點頭示意自己了解：“看來李小姐和你母親的關係很好。”
李慧君笑了一下，隻是這笑裏透出的更多的是苦澀，她不點頭也不搖頭，隻是反問慕闌：“慕先生看起來很健康，是來探望朋友的嗎？”
慕闌緊緊盯著李慧君的雙眼，目光中透著深究的意味，生生把李慧君逼的轉過頭不敢看他，他緩緩答著：“是阿青，她生病了，我送她和林蕭來醫院。”
聽到慕青生病，李慧君的麵上浮上擔憂：“那阿青……”對上慕闌的雙眼時，還未說出口的話便再也說不出了。
“你吃飯了嗎？”慕闌的聲線不再清冷，多了幾分人間煙火味，卻讓李慧君心頭的思緒回轉萬千：“你妹妹……”
“林蕭在照顧她，天色不晚了，請問，我有這個榮幸請李小姐吃頓飯嗎？”慕闌說著，伸出右手遞到李慧君麵前。
李慧君恍若身處夢中，半晌，她才將自己的手放到慕闌的手裏，笑道：“當然。”
出了醫院，慕闌開車帶著李慧君在他們身處的這個城市裏兜兜轉轉，大約半個多小時後，李慧君看著眼前似乎沒有盡頭的路，終是沒忍住，問道：“你要帶我去哪？”
看似在認真開車，實則早就跑神跑到沒影了的慕闌臉上怔了一下，回答：“吃飯的地方。”
不得不說，慕闌說這話時多少有些心虛，因為，在他出身的時候，他好像走錯了路……
到達吃飯地點的時候就快八點鍾了，那個地方是隱藏在喧囂城市裏少見的巷弄中的飯館，看起來不奢華，卻自有一番褪去了風塵、洗盡了鉛華的味道，最重要的是，這裏給人家的歸屬感，讓人覺得異常舒服。
慕闌帶著李慧君剛一進門就有一個老帥哥出門迎接，笑話，當然不是迎接慕闌的，慕闌一張臭臉一甩，生人勿進的氣息可不是誰都能受的了的，於是，於是李慧君差點就落進了一個老男人的懷裏。
“我餓了。”關鍵時刻，慕闌閃身立在李慧君和那人之間，對著男人語氣平常的說著話。
男人訕訕的後退幾步，對慕闌說：“食材都準備好了，我這就去做。”
“不用，”慕闌熟門熟路的朝著飯館的廚房走去，丟下一句話：“今天的飯我自己做，許叔，你幫我好好招待她。”
狀況外的李慧君眼裏閃著大大的問號，然而，沒有好心人會為她解答。
許叔望著慕闌的背影嘖嘖道：“闌小子的手藝我還真沒嚐過，今天嘛……”說著，許叔湊近李慧君：“丫頭，你和那小子是什麽關係？”
李慧君對這突然的親近不適應，卻也不反感，她有禮的回答：“算是朋友吧。”
許叔明顯是不相信李慧君的話的，八卦的說：“我和闌小子認識了也有幾年了，他這可是第一次帶女人過來，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你們算是朋友？”
李慧君有些微微發怔，許叔搖搖頭：“孩子，有些事情不要去抗拒，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不會死咬著你不放，但是，千萬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許叔，我……”
沒等李慧君把話說全，許叔就端著不知從哪裏找出的紫砂壺，頭也不回的在前麵領路：“來，丫頭，許叔帶你去屋裏坐，給你泡杯好茶，省的闌小子說我怠慢了你。”
這話裏透著多層意思，李慧君聽得半懂半不懂，在商業上被稱作精明的君夫人的她每當麵對和慕闌有關的人和事都會喪失智商，不，更準確的來說，是智商直接降為負了。
“額，好。”
隨著許叔領著李慧君往裏麵越走越遠，李慧君這才體會到什麽叫做別有洞天，從門麵上看壓根就看不出來這裏麵的空間這麽大！
小小的前廳像是在迷惑進去打醬油的人，但又有誰能猜得到真正吃飯的地方根本就不在這裏。
飯館的後堂被分割成一間間的小包廂，路上，李慧君還看到了慕闌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腳步不自覺的就放慢了些，許叔察覺到異樣，停下來看了看，笑道：“看來我改天還是找人把廚房也隔起來才好。”
李慧君臉色一郝，聽出了這話裏的揶揄，趕緊加快了腳下的速度，奈何慕闌察覺到門口的動靜，趁著忙活間的空隙往門口看了一眼，四目相對，兩人眼中各自閃爍著奇異的色彩，各有各的心思。
慕闌表情淡然，看了眼李慧君後就接著做菜，李慧君則在恍惚中被許叔招呼到一間包廂裏。
包廂裏的陳設很簡單，卻異常的有家的感覺，李慧君不禁問道：“許叔，為什麽這裏都分成隔間？”
許叔不急著回答，隻是不緊不慢的為李慧君泡了一壺茶，等為她倒上一杯後，許叔這才解釋：“我開這家店隻是為了給離家在外的遊子提供一個念家的地方，他們有些是結伴而來，但更多的卻是自己過來，他們需要更加隱秘的環境，所以一個小小的包廂比多大的大廳都有用。”
李慧君聽得深有感觸：“是啊，形單影隻的在外闖蕩，最想家的時候卻無法傾訴，這個時候，吃著家鄉菜，大哭一場，是遊子們最大的願望。”
許叔笑得別有深意：“你也不是本地人嗎？”
李慧君條件反射的搖頭，緊接著又點頭：“我小時候一直在外麵長大，也是後來才回到這裏，所以，於我而言，這裏既是我的家鄉也是我的客鄉。”
“說到底，這裏遠沒有你以前待的地方給你的感覺親切，是嗎？”許叔接著李慧君的話往下說。
幾句話間，許叔就把他和李慧君間的陌生感清了七七八八，兩人間也算是打開了話匣子，許叔知道了李慧君的名字，還是親切的喊她“君丫頭”。
隨著兩人談話的深入，得知許叔多年來一直是單身的時候，李慧君問：“許叔，你為什麽不結婚？”
許叔臉上的笑容滯了下：“哪裏不想？隻是我最想娶得那個人再也不會等我。”
“許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往，李慧君對此深有體會，安慰的話就要對口而出。
“開飯了。”慕闌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恰好打斷了李慧君的話，李慧君轉頭，慕闌手上用托盤托著幾盤菜進了門：“許叔，你去把湯和飯端過來吧。”
李慧君自覺吃白飯不好意思，在許叔動身前起身：“還是我去吧。”慕闌不應。
許叔樂嗬了一會兒，對李慧君說：“隻道當時年少也輕狂，再回首，勿思量。還是我去吧，君丫頭你是頭一次過來，東西在哪你都不知道，就讓闌小子在這裏陪你好好說會兒話吧。”
許叔離開後，慕闌站到李慧君身前，燈光打在他的身後，李慧君隻看到慕闌臉上的一片暗影，他清清涼涼的嗓音響起：“世界上沒有那麽多的巧合，不是每個人都會成為另一個人的救命浮萍，想或不想，願或不願，沒人能為他人做決定，很多時候，自以為是的好心經常會揭開一道即將愈合的傷疤。”
李慧君低垂下頭，悶悶的說：“傷疤不揭開好好處理，就永遠不會消失，不是嗎？”
慕闌低歎一聲：“我去幫許叔拿碗筷。”
這頓飯因著許叔的存在而顯得不那麽尷尬，慕闌全程就沒動過幾次筷子，隻是看著李慧君吃的開心，他的嘴角也不自覺的上揚：“看來，這頓飯很合李小姐的口味。”李慧君的夾菜的手一顫。
慕闌沒說出口的後半句是：這些菜是我以前喜歡的一個名叫慕紫的女孩最喜歡吃的菜。
李慧君最後還是坐著慕闌的車回的家，路燈下，慕闌的目光射的她如芒在背：“謝謝李小姐今天肯賞臉陪我吃晚飯。”
李慧君不敢應答，幾近落荒而逃的離開，陽台上，看著慕闌在路燈下站的筆直的身影，李慧君泣不成聲，她沒告訴慕闌，她母親之所以心髒病發是因為她和他的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