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二次拯救
林蕭接受了幾天的司法調查,在他的私人律師的幫助下他才得以有口喘息的機會,林蕭的雙眼透過辦公室內的落地窗看向外麵的雲彩,他的眼神有些飄忽,上次有這種無助、將近崩潰的感覺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那是林蕭離高考還有一個月的時候,學校裏不知道是誰傳出的消息:林蕭是個單親家庭的孩子,他媽媽離家出走,把他留給了他爸爸。
高考將學生們壓得喘不上氣來,往往一件很小的事情就能被這些人添油加醋成為他們的樂趣所在。
消息在學校裏傳播的很快,內容也越來越離譜,將近兩個星期,林蕭原本上升到全校前幾的成績不斷滑落,那段時間他打架的次數超過了他之前在整個高中打架的次數總和,然而,謠言依舊在傳,沒人會因他的暴力停止自己的享樂。
每每走在校園裏,聽到別人對自己母親的侮辱性的傳言,林蕭都覺得自己好無助,他很想就此離開,離開這個世界。
林蕭又開始逃課了,在他又一次決定墮落下去的時候,慕青在台球吧裏找到了第一次喝的醉醺醺的他,也第一次看到他流淚。
林蕭透過迷蒙的醉眼看到慕青的時候,自我嘲諷的冷笑了一下,衝著慕青吼道:“滾!”
因著林蕭說他要準備高三複習,沒時間找她,加上她前段時間回了趟老家,慕青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過林蕭了。剛回到學校慕青就聽到了那些謠言,因為擔心林蕭,她跑去林蕭的班裏去找他,這才知道林蕭已經幾天沒來上課,而她所能想到的可以見到林蕭的地方也隻有這家台球吧了。
慕青被林蕭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得後退一步,眼中不自覺的泛起了淚水,而林蕭則揮舞著手中的空酒瓶趕慕青走,慕青強忍著恐懼走到林蕭身邊抱住他,林蕭的酒瘋依然在繼續,酒瓶被他狠狠的回到慕青身上,酒瓶的碎片掉落了一地,鮮紅的血在地上流淌的妖冶而血腥。
台球吧裏的人被這邊的動靜吸引,原本亂糟糟的台球吧裏安靜無比,所有人都想不通,平時把慕青當作寶貝護著的林蕭怎麽會對慕青出手,而林蕭隻是直直的盯著地上的血跡遲遲沒能回神。
看著林蕭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慕青忍者手臂上的痛安慰林蕭:“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我在這裏陪著你。”
林蕭聞言突然哭了,你能想象一個比你大了兩三歲身高一米八幾的男生在你麵前哭的撕心裂肺的樣子嗎?慕青見過。
林蕭抱著慕青不斷的大聲問著:“媽媽是個很善良的女人,為什麽沒人相信我?”這問話再陪著他的哭聲,聽到的人都感覺心酸到了心底,這話似是在問慕青,似是在問在場的其他人,也似是在問他自己,唯一回答他的隻有慕青身上的血流在地上時的滴答聲。
慕青是被台球吧老板叫來的救護車送到醫院去的,雖隻是傷到手臂,卻恰巧動到了血管,所以有些失血過多。
當吳銘舒接到林蕭的通知趕到醫院的時候,林蕭的酒已醒了大半,仍穿著帶血的衣服坐在病床邊看著慕青,而病床上的慕青還未醒來。看到吳銘舒滿臉擔心加怒氣的衝過來,林蕭也不多做解釋,硬生生挨了吳銘舒一拳,打完一拳後的吳銘舒還想再打,但最終還是對林蕭那張自我愧疚的臉再也沒了下手的興趣,找了塊幹淨的地方坐下等著慕青醒來。
在兩個人著急的等待中,慕青終於睜開了眼,那雙眼睛中一閃而逝的痛苦並沒有躲過林蕭的注意,他起身向門外走去。
待慕青完全清醒的時候,病房裏隻有她和吳銘舒,慕青緊張的開口:“阿銘,林蕭呢?”
吳銘舒見慕青醒來開口第一件事就是找林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我說,丫頭你能不能長點心,那混蛋把你傷成這樣,你還找他幹嗎?”
慕青不回吳銘舒的話,又問了一次:“林蕭呢?”見吳銘舒不肯回話,慕青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吳銘舒連忙把她按了回去。
吳銘舒朝著門外努努嘴,說:“看見你醒了,人家跑到外麵進行心理自懲去了。”
慕青稍安下心來,對著吳銘舒說:“阿銘,我餓了。”
吳銘舒認命的站起來:“好,我去買飯。”
吳銘舒出了門,直接示意林蕭進去,慕青都說的那麽明白了,就算再怎麽不讚同又怎樣?病人最大。
林蕭推開門,第一眼看到的是慕青臉上溫柔的笑,和慕青相處久了之後,林蕭發現她其實很愛笑,她的笑容有種魔力,可以讓人忘掉煩惱,讓看到這笑容的人從心底裏升起開心的感覺。
不等林蕭開口道歉,慕青輕聲問著:“阿姨是個很溫柔的人吧?”
林蕭怔了下,點點頭:“她是個很溫柔很善良的人。”
慕青笑道:“你很幸福,有個這麽溫柔善良的媽媽;阿姨也很幸福,有你這麽聰明的兒子。”
林蕭也笑了:“是啊,我們都很幸福。”他的眼角有幾抹閃光。
那天,林蕭沒有說他媽媽的事情,慕青也沒問,真正讓林蕭從絕望中走出來的是慕青後來說的一句話:“有些事、有些人,隻要他們存在你的心中,何必還要管其他人怎麽說?”
林蕭在心裏回答:是啊,無論他們怎麽說,媽媽永遠都是那個最愛我的溫柔善良的媽媽,這點永遠不會改變,沒必要非得和別人爭執這一點。
那天離開的時候,林蕭對慕青說:“對不起。”
慕青淡淡的微笑:“你是林蕭。”
林蕭疑惑的看著她,不太懂她的意思。
“你是林蕭,如果林蕭都沒了勇氣去麵對這個世界,那麽,慕青就隻是一個空殼。”
“不要去管別人怎麽說,你是林蕭,你媽媽是你媽媽,他們說的再離譜都改變不了事實,如果你在意了,就說明你也相信了。”
“我不知道你家人的事情,但是當你體會過失去全世界的感覺,你會發現,這個世上哪怕隻是一丁點的溫暖都會讓你難以放手,所以,林蕭,請讓我做你的陽光,也請你不要吝嗇你的溫暖,我真的……不想再被拋下,一個人,真的很冷。”
這是慕青第一次在林蕭麵前流露出對他的依戀,從這以後,他和慕青的靈魂將糾纏一生。
那是慕青第二次拯救了自甘墮落的他,隻是,多年之後,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
林蕭拿出手機,猶豫的撥出那個他念了無數次的號碼,通過手機,他聽到了那個讓他思念已久的熟悉的溫柔的聲音。
下午,慕青躺在沙發上,抱著西米邊吃零食邊看電視,慕闌和吳銘舒都有事要忙,她也隻能抱著西米打發無聊的日子。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慕青隨手接起:“喂,你好,我是慕青。”
手機那頭是看似毫無盡頭的沉默,慕青的瞳孔慢慢緊縮,原本外坐在沙發上的身體也慢慢坐起,聲音中不知不覺的加了顫音:“是林蕭嗎?”
通話在慕青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被掛斷,慕青捧著手機跪坐在沙發上,看著通話記錄上顯示的林蕭的名字,她問自己:不是說好了就此放下嗎?為什麽還是會舍不得?慕青就像是一個被丟棄的娃娃般將自己緊緊的抱成一團,頭埋在兩膝之間,眼淚止不住的流淌,被她放在一旁的西米依偎在她身邊,似乎在為主人的傷感而悲傷。
林蕭撥出去了號碼,聽見慕青的聲音時他竟不知該說什麽,你最近過得可好?還是,我需要你?慌忙的將通話掛斷,也是怕將自己軟弱的一麵展現在她的麵前,她,是他將用一生去守護的對象,他不能再讓她替自己擔心。
剛掛斷和慕青通話的手機響了起來,林蕭連忙低頭查看,當看到來電提醒是吳銘舒時,林蕭心裏有些失落,但還是接通了來電:“有事?”
當林蕭趕到酒吧的時候,吳銘舒早就等候多時了。吳銘舒在電話裏也沒說具體是什麽事,隻說讓林蕭趕去離他公司最近的一家酒吧去,林蕭帶著疑惑來了酒吧,卻看到吳銘舒的麵前已經擺了幾個空瓶子。
鬱悶的走到吳銘舒麵前,林蕭說道:“未成年人不準進酒吧,更不應該喝酒。”
吳銘舒抬頭看了林蕭一眼,說:“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我隻是忘戴眼鏡了,你有必要這麽損我嗎?”
林蕭坐在吳銘舒對麵的位子上,回他:“你讓我過來就是讓你給我添堵?”
吳銘舒不客氣的回嘴:“就算是添堵也是你給我添堵。”
吳銘舒為林蕭倒滿了一杯酒遞到他手邊:“喏,被問了這麽多天,喝杯酒去去晦氣。”
林蕭接過酒杯,端起來一飲而盡,見吳銘舒又要倒酒,林蕭伸出一隻手蓋住酒杯,擋住了吳銘舒的動作,另一隻手將吳銘舒的手臂撥回原位。
吳銘舒見林蕭這樣,臉上帶笑道:“別這麽掃興。”
林蕭認真的望進吳銘舒的雙眼:“律師不是很忙嗎?你今天怎麽有空出來約我喝酒?”
聞言,吳銘舒斂去了臉上本就有些勉強的笑容,低下頭繼續喝自己麵前的酒,在林蕭耐心即將告罄時開口說道:“雲翔的案子轉到我手上了,我會幫你們的。”
吳銘舒說這話的時候,那份沉重遠超一個合格的律師應抱有的心態,這個認知讓林蕭自己都吃了一驚,雖說回國才隻有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但是以他和吳銘舒的接觸看,他對待案子可不會犯律師的禁忌——感情用事。
“說吧,這個案子對你來說到底有什麽特殊的意義?”忍不住心中的疑問,林蕭果斷的問了出來。
“哦?你看出來了啊。”吳銘舒抬起頭,露出了一個因醉酒而有些發傻的笑。
林蕭向後一躺靠上椅背,右手手背搭上額頭,涼涼的說道:“現在就差在你的臉上寫出來了。”
吳銘舒還是笑,隻是這笑越來越淒涼,越來越悲傷,林蕭不忍再看,將頭也靠上了椅子,閉上眼睛不再說話:罷了,今天就陪這小子抽會兒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