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與君並肩

  東方肆哈哈大笑。


  朝瑾想到什麽，突然正色道：“我們將糧草偷天換日一事，還是莫要讓玉兒知道的好。”


  東方肆麵露難色：“玉兒與我從來都是無話不談。要是瞞著她，日後被她發現免不了和我爭執。”


  朝瑾皺眉：“玉兒的性子太過剛直，她做事雖有大智，卻總是婦人之仁。我們都知道若僅在意那千名押運糧草的將士，三萬南軍，不，再加上三萬邊軍，可能都要全軍覆沒。可玉兒就不大能這麽想了。”


  東方肆也知是這個理，點頭，算是默認了。


  朝瑾又道：“奸細在營中，不用著急將他除去。”


  東方肆接話：“楚軍得到的所有消息，都隻能是我們想讓他知道的消息。”


  朝瑾看著東方肆，眸中閃過一絲讚賞。東方肆絕非表現出來的溫潤如玉，相反，這人心思深沉的厲害。好似能洞悉一切問題的根源，趨勢而為，讓事情都向著該有的方向發展。


  他不由得想到自家二妹，若東方肆真心待她，以後玉兒定會與他琴瑟和鳴。若他有心利用，那真是萬劫不複。


  東方肆見朝瑾若有所思，問道：“瑾兄，何故皺眉？”


  朝瑾回神道：“在想不如讓三弟將玉兒送回齊城。”


  話音剛落，但見有人打簾子進來。二人抬眼望去，便見朝顏踏進帳來，倔強道：“我不回去！”。


  身後跟著一臉壞笑的朝璃。


  朝瑾麵色冷峻，眼風如刀：“由不得你說了算。”


  東方肆起身，拉過嚴厲的朝瑾，柔聲勸朝顏：“玉兒，聽話，讓朝璃送你回去，世伯在齊城擔心的緊。”


  朝顏抬眸，盯著東方肆道：“阿肆，我知道自己偷偷跑來邊軍，讓家人與你擔心了。可我真的想留下來。”


  東方肆道：“玉兒，軍營並不適合女子。你還是回去吧，莫要讓我們擔心。”


  朝顏嚴肅道：“阿肆，在你沒來之前，我見過太多的東西了。楚騎魚肉百姓，營中大將勾心鬥角，伍中同夥爭強好勝，妓營女子的淒苦不堪。我見過垂髫小兒在我麵前被殘忍殺害，無力垂下的頭顱。我見過楚人在釘死在地，麵目猙獰的瞪著我。我聽過淒厲的哭喊，聲聲質問為何沒有早點去救援。見過將士為求平等而怒起一戰。見過親人戰死，無聲壓抑的眼淚。種種都讓我夜不能眠。”


  往事曆曆在目，朝顏深深吸了一口氣，無比堅定道：“阿肆，我早已經是梁楚大營的一份子，融入其中，難以割舍。我還未見梁楚大營東方再起，沒有看見越騎營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無人能擋。這是我的戰場，我如何舍棄？你說軍營不適合女子，那我是如何在軍營中，一待數月？阿肆，朝顏不再是之前的柔弱女子，也是能上馬控弦的將士了啊！擁有和你們並肩禦敵的能力啊！”


  東方肆被朝顏話中的深情動容，人一旦有了信念，那是足以讓世間萬物都黯然失色的存在。他無法撼動朝顏的信念，便隻能低頭。


  朝顏的臉上有他從未見過的耀眼光彩，他抬手不由自主的欲撫上朝顏的臉頰，卻又害怕自己孟浪唐突了佳人。手停在空中，轉而彈了一下朝顏的額頭，笑道：“你可真是讓人吃驚。”


  全然不似他們初見時的稚氣了。


  那時朝顏仰著頭看他，神情倨傲的介紹自己：“我叫朝顏，朝顏如玉的朝顏，你可以叫我玉兒。”


  他是怎麽回答的呢？約莫是這麽接話的。


  “那你可真是辜負了這名字。”


  氣的朝顏眼中立刻包了淚。


  眼中帶淚的小姑娘，轉眼竟都可以獨當一麵了。


  東方肆無限唏噓，又隱隱為之驕傲。他轉身看著朝瑾，朝瑾的震動應該絲毫不比自己少。他立刻添油道：“瑾兄，我是無法舔著臉，將朝顏送回去了。此事就看你的了。”


  朝璃道：“二姐有不輸男兒的氣魄，大哥為什麽非要送二姐回去？”


  朝瑾皺眉：“卑鄙！當初來時，你二人可不是如此說的。”


  他怒視著東方肆，尤其是你，你是如何拍著胸口和我爹保證的？見了二妹就隻剩討好了？

  轉而又看朝璃，帶你來是讓你和朝顏一起胡鬧的？早知道你這跳脫性子，就該乖乖讓你待到齊城！巴巴跑出來，光會拖後腿麽？


  朝璃看著朝瑾堅持，便道：“大哥，二姐若是能打得過我，就讓二姐留下。如何？”


  朝瑾略作思索，點頭。


  朝顏看著擼了袖子便要上前和她比試的弟弟，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兩人的武功全是朝梓一人傳授，招式路數全是一個模子，後來朝顏醫術漸成，慢慢的將二者融合，就稍稍不同起來。


  兩人在大帳中動起手來，以往朝顏的拳腳還帶著些花式架子，與朝璃比試，通常也都是將將打個平手。


  可今日，朝璃使出渾身解數，竟也無法壓製住朝顏半分。反觀朝顏打的也很是頭疼，她的拳腳卻大成於戰場，出手便是斃命的招數，怕傷了他，出手就有些畏畏縮縮。


  不多時朝璃便停下來道：“二姐，好生無趣，不玩了！哼。”


  東方肆和朝瑾見朝顏是真的身手了得，才放下心來。


  東方肆立刻誇讚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玉兒已非昨日阿蒙了。”


  朝顏笑起來，她幾步上前，拉著朝瑾的胳膊，目光炯炯的看著他。朝瑾太熟悉這個表情，小時候她一有事求他，就這般作態。就如同今日，他回回都無法拒絕。


  “罷罷罷，你留下可以，隻有一點，戰場上不能涉險。還有！趕快從你那帳篷裏搬出來！”


  朝顏笑起來：“玉兒謝過大哥。一切但聽大哥吩咐。”


  說完正事，朝瑾和朝璃在帳中並未離去，朝瑾不願朝顏和東方肆單獨相處，讓東方肆紮心不已。


  東方肆看著朝顏和朝璃鬧騰，眼下一片溫柔。這就是他的玉兒，有不輸男子的智慧和胸襟，不願站在他身後，是願意和他並肩的女子。


  當天下午。主帳中傳出一道軍令，左軍越騎營一部部長朝顏，精通兵法，心思縝密。特升為梁楚大營軍師一職，賞銀三千。


  朝顏在一杆夥伴羨慕的神色中，收拾行囊，去了南軍。最高興的不是東方肆和朝瑾，乃是妓營帳中的方茴。


  她這個親兵，終於可以和主子同進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