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賞月
暮豐耐著性子將老太婆送到後院,一陣風一樣跑了回來,坐下拿起筷子才發現,他娘還在客氣。
“太公,這怎的還叫您破費呢!”
陸太公笑道:“破費啥,我祖孫倆吃不了這麽多,剩下豈不是浪費。”
暮豐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說的是啊!娘,人家來都來了,難道還將人家攆回去不成。”
陸君銘拿起筷子夾了塊魚放進暮煙碗裏:“就是嘛!你們快吃啊!不要剩下了。”
梁氏終於拿起筷子,暮豐已經將一隻雞腿夾了起來,陸君銘也開始吃菜,不過他的眼睛總是看著暮煙的碗,她一停下,他就趕緊夾菜。
這頓飯又吃了好一會兒,連暮豐都摸摸肚子打個飽嗝,別人更是早都飽了。
暮玲扭頭看看院子裏,已經有月光:“娘,月亮出來了,去祭月吧!”
“好,那你收拾了,刷了鍋燒點開水,沏點茶喝,今日都吃那麽多,別再存食了。”
陸君銘和暮煙來到院子裏,見隻有西牆邊才有一小片月光,月亮被東屋和灶屋遮住了,還看不到。暮煙說:“屋頂上的月光一定好看!”
暮玲在灶屋裏就聽見她說屋頂,立刻阻止:“煙兒不許上屋頂,忘了上次摔下來的事了!”
暮煙吐吐舌頭回道:“我就是說說,又沒真的上。”
陸君銘說:“何須上屋頂,我家院子裏無遮無擋,滿院子都是月光,去我家賞月吧!”
陸太公也說:“這倒是,我家沒有院牆,東南麵是池塘,不隻是滿院子月光,還能從水中看月亮倒影呢!就不必麻煩再沏茶了,去我家喝。”
今日梁氏也高興,反正人家一桌子菜都吃了,還在乎多喝口茶。
“好,正好都吃多了,讓他們圍著池塘溜溜食,你們先走,我把月祭上就來。”
暮煙叫了聲“姐姐”,暮玲讓她先去,說她稍後就來。陸君銘拉起暮煙先跑了出去,梁氏擔心暮豐吃得太多會積食,也催他出去走走。
陸家的院子,不僅是滿院子月光,連又大又圓的月亮都看得一清二楚。今夜是個大晴天,月朗星稀,整個天幕都被月亮的光輝侵占了去。
陸君銘端了吃飯的桌子出來,又去拿凳子請梁氏坐,陸太公去拿茶葉。一旁專門燒水沏茶的小碳爐還沒有熄滅,太公加了碳,將盛了水的鑄鐵壺坐上去。
幾個孩子確實吃撐了,暮煙帶頭繞池塘散步,陸君銘跟上去,暮豐也跟在後麵,可是暮玲卻遲遲沒有出來。
三個人繞池塘走了一圈,陸太公在院子裏叫他們:“來喝茶了,這是黑茶,最為消食解膩。”
坐下來喝茶,暮煙發現陸家並沒有擺香案祭月:“陸君銘,你咋不祭月呢?”
陸君銘不屑道:“我又不求姻緣,祭啥月呀!”
梁氏道:“這個祭月祭的可不是月老,是嫦娥仙子,女子乞求花容月貌,男子主求美眷,家主祈團圓。”
“她管的還挺多,我不是家主,也不求美眷,不祭。”
暮煙站起來問:“你家有香爐嗎?”
陸君銘點點頭:“有。”
“那有月餅或者點心嗎?”
“有。”
“走,去祭月。”
不容他再說什麽,暮煙已經跑去了槐樹下,將陸太公平日喝茶的小茶桌端到院子正中,催著陸君銘快去拿香爐和點心。
陸君銘無心於此,可是暮煙想祭,他也隻好隨著。進屋去拿了點心和香爐回來,兩人在小茶桌上擺置好,暮煙點了三根香拈在手中,仰頭對著月亮大聲道:“請嫦娥仙子讓我變得更漂亮。”說罷將香插入香爐中。
陸君銘笑著側首看她:“人家求神許願都是悄悄的,你如此大聲做什麽?”
“月亮那麽遠,小聲怕仙子聽不見啊!”暮煙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她是開心的。
一片薄雲飄過,如同給月亮披上了輕紗,輕紗落去,月亮又露出它的清麗容顏。兩人並肩仰首,靜靜地看著月亮,臉上掛著同樣的笑。
梁氏扭頭往家的方向看看,還沒有暮玲的影子,她起身向太公道:“這個玲子,怎的如此磨蹭,我回去看看她”,說罷自顧出了院子,朝家跑去。
暮家大門半掩著,灶屋裏的燈還沒有熄,沒洗的盤子碗都在灶台上放著,灶塘裏還有未燃盡的餘火,鍋裏的水已經開始冒熱氣,隻是不見暮玲。
梁氏站在灶屋門口叫了一聲“玲子”,無人回應,她頓了片刻便向外跑去,出了胡同北口右拐,往書塾方向跑去。遇見有人,便慢下來走幾步,四下無人便又開始跑。
書塾的大槐樹下,田先生正負手望著月亮,聽見入口處有人小聲叫了聲“先生”,他知道是暮玲。
“玲姑娘,來賞月啊!”
得到邀請,暮玲的一顆心都綻開了花,強忍著滿心喜悅,故作鎮靜,款步走過去。
“先生,您怎的站在樹下看月亮?”
“我一個凡夫俗子,不想擾了玲瓏月影,便借這槐樹遮一遮。”
暮玲也隱身在樹影下,與他並肩,微微仰頭正好看見東南方向的月亮,果然情境更佳。
悄悄側首看看身邊的人,素衣束發,豐神俊朗,與說書先生口中的翩翩公子一般無二。
暮玲又輕輕叫了聲“先生”想說些什麽,田先生將食指放在唇邊,朝她使個眼神,示意噤聲。
“噓!莫要吵了月中的仙子。”
暮玲便不再出聲,隻是凝神看著他。
梁氏跑到書塾近前,已經累得開始喘了,她停下來彎腰喘息,隻覺得喉嚨裏一陣癢,忍不住咳嗽起來。她的咳嗽聲,暮玲再熟悉不過。
“我,我娘來了!”暮玲扭頭去看田先生,田先生淡然一笑:“你怕什麽,我們又沒做什麽。”
說起來是沒做什麽,可孤男寡女月下相會,總是禁忌。暮玲心裏慌得很:“你就說沒看到我”,說著就要往屋裏跑,田先生伸手將她拉住:“你躲起來那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若是被你娘發現了,還不說是我將你藏起來了,那可就真的有口說不清了。”
聽著咳嗽聲停了,暮玲知道梁氏就快到了。既然不能躲,那隻能大大方方走出去。
母女兩人在書塾入口處相遇,梁氏厲聲問道:“不是在家裏刷碗嗎?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暮玲正不知如何回答,田先生走了過來:“暮夫人,適才我在槐樹下賞月,見玲姑娘匆匆走過,便叫住她一同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