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不能與天下為敵
火星迸射,劍氣四溢。飛沙走石,風雲變色。
吳悠與吳難,以凡人劍客的傳統方式,展開了一場純粹的劍術比拚。
而隨著兩人交戰時間的延長,兩人的作戰範圍也慢慢的越來越大,以至於漸漸的遠離了向城那低矮的城頭。
“好!爽快!老夫自九歲得到仙劍認可,成為真正的劍修後,近百年來,從未放棄過在劍法、步法上的打磨。便是我那劍聖侄兒,單純比拚劍術,也要差我那麽一絲分毫。沒想到,今日在這裏,居然能夠遇到一個在劍術上與我旗鼓相當之人。”
“今日與前輩一戰,晚輩也受益匪淺。”
吳悠這話可不是客套,而是他真的得到了莫大的好處:他這具身體不是他從娘胎裏帶出來的自己的身體,雖說自己的靈魂與這具身體已經融合了近三年了。但仍然有那麽一絲絲滯澀感。但是今天這麽酣暢淋漓的一場大戰下來後,他感覺自己的魂魄與這具身體,真正的完全的融為了一體。
“年輕人,劍法是劍修的根本。但單純的劍法練得再好,也不過是凡人中翹楚。接下來,老夫要動真格的了。”
“請前輩賜教!”
向後縱身一躍,吳難拉開一段距離後,右手一抬:“淬煉,分!”
剛剛還在和繞指柔不斷硬碰硬的這把金屬性仙劍,一個瞬間便變化成了無數顆砂礫狀的塵埃。
“小心了,年輕人,這無數的砂礫,每一顆都是一柄微型的仙劍!看招,砂礫劍暴!”
“草界降臨!”
在對方將自己的仙劍分解為無數砂礫的同時,吳悠也將繞指柔直直的插入了泥土之中,待得成千上萬的砂礫般大小的微型仙劍呼嘯著向著自己衝來的時候。隨著這一聲‘草界降臨’,無數的碧綠青草從地底鑽出。但是這一次長出的,卻不是普通的青草。
隻見他們在一兩個呼吸間就扶搖直上,然後迅速的在頂部長出灰白色的花蕊,之後吳悠雙手輕擺,這些灰白色細小的花蕊,就如同蒲公英的種子一般脫離了底部的根莖,飛舞到了空中,然後直直的朝著正撲麵而來的砂礫迎了上去。
“劈劈啪啪~”在一陣陣密集的輕微,但又很清晰的碰撞聲中,這些花蕊不但將成千上萬的鋒利砂礫全部攔下,更有餘下的不低於萬數的細小花蕊,繼續迎風而上,在吳悠的頭頂形成了一股花流。然後吳悠一個念頭,這股花流就猶如一頭具備了生命意識的長龍,直直的朝著吳難飛了過去。
看到吳悠居然用這樣的方法不閃不避的接下了自己的劍型暴雨,吳難的雙瞳也不禁一縮!但是麵對吳悠操控著向著自己襲來的花龍,吳難沒有躲避的打算,而是左手前伸,一把土黃色的,渾身上下散發出厚重氣息的仙劍,又出現在其左手之中。
“第二把仙劍?”
“沒錯,老夫是藏象境二層,可以與第二把仙劍簽訂天地契約。”
話雖如此說,但這把仙劍畢竟是吳難成年許久後再次進入劍圃得到的,雙方都缺失了與對方共同成長的機會。所以這把仙劍使出來的威力,就比前一把名為淬煉的金屬性仙劍差得遠了。
隨著吳難左手揮動,一截地麵迅速隆起,然後其中的泥土成分在上升的過程中變化成了長蛇狀。而這長蛇狀的泥土,在遇到吳悠的‘花龍’後,迅速的對其進行了纏繞,捆綁,想要用自身凝實的優勢,將虛無縹緲的‘花龍’壓扁,壓實。
然而,花龍遇到土蛇的纏繞後,一開始前進的勢頭是稍稍停滯了一下。但迅速的,花龍砰的一下散開,化成了在空氣中星星點點的花蕊,這些花蕊又從四麵八方、速度不一的朝著吳難飛了過去。
而這時候,第二把仙劍與淬煉之間的差距就顯現出來了:這把土屬性的仙劍,無法將自身分解為極細狀態,進而一一的與無數細小的花蕊進行對抗。吳難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這把土屬性仙劍在自身的周身建立四麵堅硬的泥土屏障。
可是,這樣的屏障並沒有堅持多久。那些看起來不起眼,柔弱得風一吹就到處飄散的花蕊,在遇到這泥土屏障後,居然迅速的生根、發芽,然後無數的根須和更多的花蕊長出,直直的將屏障中間的吳難給包圍了起來!
“前輩,承讓了。”
“.……”沉默許久後,吳難很是暢快的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好,好,好!”
叫完這三聲好以後,他將兩把仙劍收回,看向吳悠的目光也變得慈祥了起來:“孩子,你很好,沒有給你父親,給你祖父丟臉。”
“在下.……”
“誒,別裝了,雖然你因為種種原因不願意,或者是不能承認自己是吳缺。可是孩子,中洲是很大,是有數萬萬人族,在這裏麵要找出兩個身材相貌完全相同的人,雖然很難,但確實有這個可能。可是要找出兩個身材相貌完全相同,連劍法步法都完全相同,而且連左耳廓前方的那顆痣的位置、大小都完全相同的人。這個,老夫認為,是不可能的。
再說了,你剛出生不久我就從劍宗趕到聚海城給你摸了骨,也是我當年下的定論,說你的根骨是天生的劍修。而你從三歲開始學劍起,你所練習的傲劍步,更是我所首創並傳授給你父親.……”
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吳悠,吳難溫言道:“孩子,你的祖父,是我的親弟弟。在我們那一輩裏,我排行老大,你祖父吳畏排行第五,現在劍宗戰力最強的吳克,排行第九。當然,我劍修做事講究一個爽快隨性,所以在感情上像你父親那樣專一的反而很少。因此,我們幾兄弟,都是同父異母。但無論如何,從血緣上來說,我是你嫡親的伯祖父。”
見對麵的吳悠仍然一言不發,隻是看著他的雙眼已經說不上敵意或戒備,吳難無奈的搖搖頭:“你祖父吳畏,昔年在劍道上的造詣很一般,隻是到了六腑境就停滯不前,最後隕落在與西荒獸人的戰事中。但他有兩個好兒子,長子吳笛,少年天才,狂放不羈,不認同我劍宗家族式的傳承,離開宗門獨自闖蕩,最後成了我中洲修士公認的劍聖,百川盟的盟主。而次子吳思也不差,現在是藏象境三層,是我劍宗的現任宗主。”
“說起來,前些年的時候,我劍宗內部人員閑暇時,你父親和你也是主要的談資之一。說你父親把你們這一脈的所有氣運都消耗光了,以至於你成了劍修裏的笑話。畢竟,吳思的長子吳旻,今年十九歲,已經是六腑境一層的劍修,是年輕一輩裏的翹楚。不過今日我與你全力一戰,方才知道,你才是我吳家新一輩裏最出類拔萃的!”
這個,嘲笑什麽的,我在玉石裏十八年間,可是聽到、看到了不少,當時我都替吳缺那孩子感到心疼。但是這孩子居然堅持到了十七歲的最後一天,三歲開始練劍,整整十五年啊,這麽多年下來,他是承受多麽巨大的壓力?說起來,若不是你們這些俗人的譏諷與嘲笑,他可能那天在劍圃也不會自殺吧?又或許,他早就改走其他途徑的仙路了吧?
“孩子。”就在吳悠內心再一次為吳缺感到惋惜的時候,吳難繼續溫言道:“百川盟的庫存在不在你那裏,或許對於宗主來說很重要,但是對於我這個老頭子來說,那是無所謂的了。我隻是希望,你能早日回歸劍宗。畢竟,一個劍修,終究還是要和他的同類在一起,互相砥礪,才能繼續進一步的提升。
而且,我吳家的子嗣雖然眾多,但是年輕一輩,你方才也看到了,那個吳良,已經二十八歲了,那點實力簡直就是個笑話,若是不用神魂攻擊,若是不考慮仙劍與凡鐵的差別,他可能麵對凡人裏的頂級劍客都討不了好。可是就他那個樣子,已經是我吳家這一代裏,僅次於吳旻的所謂‘天才’了。宗門內現在戰力最強的吳克,已經徹底放棄了自己的兒子,轉而竭力培養他的女婿王誠.……孩子,我吳家在新一代裏,人才匱乏,後繼乏力。若是不想數十年後劍宗的宗主改為別姓,你身為吳家子弟,有義務回到家裏,和吳旻共同擔起這個責任來。”
又是世家化的那一套麽?可是這種東西,對於我這樣生在紅旗下的中國人來說,最最反感了啊!劍宗為什麽要一直姓吳?憑什麽一直姓吳?吳家的子弟在自己的祖父、父親都是宗門高層,資源、功法大大優於其他子弟的情況下仍然競爭不過人家,那不是活該麽?
“孩子。”見吳悠仍然不發一語,吳難長歎了一口氣:“話說到這裏,你仍然不願意,老夫也不強求了。聽聞你是劍符雙修,今日你隻是用仙劍就擊敗了老夫,老夫回去也好跟宗主交差了。隻是聽老夫一句勸,你今日的實力之強,雖然大大出乎老夫意料,可以說你一個人獨扛我劍宗最強的吳克也是互有勝算。但是現在中洲各大仙門的高層,都接到了你懷揣百川盟大半個庫存的消息。所以,你不能長期固定停留在一個地方,否則,想想你父親的下場吧?一個人再強,又怎麽能與整個天下為敵?”
“哎~”沉默了大半天的吳悠長歎了一口氣,終於開了口:“前輩,晚輩先這麽稱呼您。您說的我不應該在一個地方待得太久,我也覺得很對。隻是現如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
“哼,什麽人那麽大的麵子,讓你這樣的天才為了踐約不惜背負極大的危險?孩子,你要記住,我們是劍修,講究的是一個萬事遂意,通透暢快。如我百餘年的生涯中,一直都是打得過就一劍橫掃,打不過就劍遁逃走,從來不會為了去留問題糾結。你現在這樣的心境,對於培養劍意,是有大害的!這樣,你把給你囑托的人的名字告訴我,我去幫你把他殺了,這樣你就不用踐約了。”
“前輩所言,字字在理。隻是情之一字,要邁過去,真是太難了。”
“什麽?居然是為了一個女人?”吳難驚呼了一聲後,又迅速平複了情緒,緩緩的搖了搖頭:“果然是吳笛的兒子,身為劍修,居然用情專一。孩子,你這樣可不行啊。你的曾祖父,一生六十多位道侶,你的祖父,區區六腑境修士,還死得早,就算這樣也有十多位道侶。你的叔父吳思,身為宗主,做起事情來講究臉麵,束縛很多,即便如此,公開的道侶也是六位。怎麽就你和你的父親.……”
說到這裏老頭子的臉上突然浮起一抹邪惡的笑容:“嘿嘿,我們劍修練劍,手中劍,身中劍,都是要勤練的。這對手,是越多越好啊。”
“呃……嗬嗬嗬,前輩說的這話,晚輩非常認同。事實上,我也不會單獨找一個人練劍。隻是現在這位,我想把她當做常練對象。”
“你這家夥,哎!罷了罷了,或許這就是你們這一脈天才豔絕的詛咒吧。嗯,我們出來這麽久,也該回去了。回到向城後,我就帶隊回劍宗去了。臨別之際,我跟你交個底。”
“請前輩示下。”
“宗門那邊,我會盡力幫你掩飾,就說不能確定你是不是吳缺。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在劍圃守了上百年大門的風老,也是跟宗主報告的,吳缺在最後時刻沒有獲得仙劍的認可。所以,有我和風老先後的報告,劍宗這邊對你的關注度,或許可以稍微緩緩。”
“多謝前輩。”
“謝我沒用。”隨意的擺擺手,吳難道:“劍宗一時半會不糾纏你,但是其他宗門呢?孩子,還是那句話,早點離開此地,繼續遊走天下,不斷提升修為才是你該走的路。你這個年紀就能在實力有所保留的情況下擊敗老夫,這份實力,對上任何一個宗門的宗主或者最強戰力,即便不能取勝,也能從容退走。但你一個人再強,也不能與天下為敵。”
“是,前輩的話,晚輩記住了。事實上,晚輩已經在著手安排此地的事宜,想來應該在近期就離開此地。”
“那就好。”聽到吳悠說出這句話,吳難滿臉的溝壑一下子舒展開了,他走了近前,伸出手拍了拍吳悠的肩膀。而吳悠也毫無防備的接受了對方的這份長輩對晚輩的親近舉動。
“你這會無法承認你是吳缺,不願意回到劍宗都沒有關係。我隻有一個請求,請記住你姓吳,若是有一天,劍宗的吳家族人遇到困難,還請你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出手相助。”
“.……前輩所言之事,晚輩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