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寒心
“他已經逼死了一位夫人。”顧淵深吸一口氣，試圖和舒童講道理。
“那是那個女人命薄。”舒童放下手裏的茶杯，抬眸看著顧淵：“她自己要死，豈能怪到常樂的頭上？”
“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常樂是個什麽貨色。”顧淵眯著眼睛，眸色沉沉的。
“我做事情，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舒童的目光，越發的冰冷起來。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仿佛隨時都會給你致命的一口。
顧淵的心，越發寒了。
自己的生身之母，居然會用那般狠毒的目光看著自己。
就像是在看一個敵人。
“我不會同意的。”顧淵盯著舒童，態度絲毫不讓，語氣十分堅決的說道。
“父母俱亡，長兄才為父。”舒童抬眸，眸光如同冰渣子一樣紮在顧淵的身上：“我還健在呢。”
“為人父母，當愛護子女，你怎麽能把玲瓏往火坑裏推？”顧淵是真的想不明白，才越發覺得寒心。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母妃為什麽要這麽對他和玲瓏？
“為人子女，當孝順父母，你怎麽敢出言頂撞？”舒童輕描淡寫的問了回去。
“孝，也要有道，而不是愚孝。”顧淵蹭的一下子站起身來：“隻要有我在，絕不會讓玲瓏嫁給那個畜生。”
說完，顧淵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顧淵突然回過頭來，聲音中帶著幾分悲涼：“在您心裏，我和玲瓏到底算什麽？”
顧淵長這麽大，從來都沒有和舒童說過一句重話。
因為他覺得，父王已經不在了，他就要替父王好好保護母妃，讓母妃一生順遂無憂。
所以哪怕舒童漠視他，漠視玲瓏。
甚至將他最喜歡的東西送人。
他都從來沒有怪過舒童，更沒有一句大聲。
可是今天……
事關玲瓏，那是他最疼愛的妹妹。
他還如何能忍？
回到自己的院子後，顧淵的心情簡直差到了極點。
心裏的煩悶，一層疊一層。
頂的他腦仁疼。
耳朵裏嗡嗡直響，像是有無數的蒼蠅在飛。
嗓子裏一陣幹癢。
顧淵伸手去摸茶壺，手指卻觸碰到一個溫涼的琉璃盞。
淡淡的涼意，順著手指蔓延開來。
顧淵拿到眼前。
是那種淡淡的藍色，晶瑩剔透，像是陽光下的海。
也像是山澗中的清泉。
幹淨的沒有一絲雜質。
仿佛能讓人的心情，瞬間被安撫幾分。
其實能安撫顧淵的，根本就不是這麽一個琉璃盞。
而是那個送的人。
這琉璃盞，就是池瑜給他的，那個裝著秋梨膏的物件兒。
想起池瑜，他心中的煩悶瞬間又消散了大半。
那個看起來乖乖巧巧，溫溫軟軟的小姑娘。
顧淵的唇角，不由的扯出一抹淺笑。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怯怯的一聲：“大哥，我，我是玲瓏。”
顧淵斂了思緒，起身迎出去。
玲瓏拎著一個三層的蔑絲戧金五彩食盒，嘴唇緊緊抿著，看起來很緊張，緊張到眼尾都洇著淡淡的紅。
“聽說大哥還沒吃午飯，我，我就做了些來。”一句話沒說完，玲瓏就垂下了頭。
像是做錯了事情一樣。
顧淵伸手接過玲瓏手裏的食盒，溫聲問道：“都是什麽好吃的？我正好餓了。”
“有八珍雞，小羊排，香辣魚片，蒜蓉菜心，還有一個菌蘑排骨湯，一碟豆腐皮包子和碧粳飯。”玲瓏搓著手指，幹巴巴的說道。
這些都是顧淵愛吃的。
玲瓏從柳雪絨那裏得知顧淵今天要回來後，忙活了整整一上午，才做齊的。
又躲在樹後眼巴巴的瞅著，見顧淵從棋落院出來後，才忙的回去提了食盒趕過來。
顧淵打開食盒，一陣香味兒頓時撲了出來。
每樣菜都做的十分精致，光是看著，就讓人不由得食指大動，胃口頓開。
更別提那誘人的味道。
“好香。”顧淵讚歎道：“你也還沒吃午飯吧？坐下一起吃。”
說完，不由分說的將玲瓏按在旁邊的座位上。
玲瓏已經湧到喉頭的拒絕的話，隻好咽了回去，局促的搓著衣角。
簷雪立刻端來一副碗筷。
“謝謝簷雪姐姐。”玲瓏抿著發幹的唇，細弱蚊蠅。
她很怕見人的。
無論是陌生人，還是熟悉的人。
她自出生起，就被舒童養在一方小小的院落裏，不準她隨便出入。
更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就給她立規矩。
也從未給過她好臉色。
她一直都活的小心翼翼，努力的想要討舒童喜歡。
可得來的，永遠都是冷冰冰的否定。
甚至她的奶嬤嬤，貼身丫鬟，都時常對她冷嘲熱諷。
她卻不敢鬧。
因為小時候鬧過一場，明明是丫頭婆子們的錯，舒童卻罰她跪祠堂。
跪了三天三夜。
她一個人又怕又冷又餓，最後昏迷在祠堂裏。
自那後，她就變得越發膽小起來。
也不願意和任何人交流。
直到顧淵從西尋回來，這種禁足才徹底結束。
原本待在她身邊的那些丫頭婆子也被顧淵悉數發賣。
並且耐心培養她的自信，鼓勵她多與人接觸。
可已經養成的性子，再想扳回來，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