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幻境虛實
早上少白吃過了早飯，便要去學堂上課，一直到了午時才下課。
下課後他匆匆忙忙的來到了小院，看到那小女孩躲在院子的高台上，身邊放著一個灰黑色的陶碗。
少白慢慢靠近，小秋雪聽到腳步聲一聲一聲的越來越近，喜悅的小臉上仰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聲音帶著詢問，那腳步聲分明就是哥哥的。
“哥哥？”小孩的聲音依舊帶著怯怯的顫音，眼睛明亮閃著不可置信的光芒。
少白看著小孩張著嘴一臉的不可置信，低低的笑出了聲“哈哈……，是啊，是哥哥沒錯！”他寵溺的摸了摸小孩的頭頂，小孩的不安漸漸被撫平了下來。
視線掃過，少白嫌惡的看了眼放在女孩腳邊的碗，碗裏盛著半碗發了黴的米飯，黏黏糊糊的，飯上麵澆著菜葉湯，整片整片的爛菜葉都發黃了，水麵上沒有一點油光，碗裏一陣陣的散發著刺鼻的腥臭。
小秋雪微微的笑了，笑的靦腆，眼睛彎彎的，她拉過了少白，嗓音發顫，抬著的小臉一臉天真，試探的道，“哥哥，你看，有好吃的！秋雪不餓，哥哥吃。”她邊說邊吞咽著口水，把碗舉到了少白的麵前。
少白突然有些受傷，他笑著接過碗對著秋雪道了聲，“小秋雪真是個好孩子。”無意的問道，“你每天都吃這些嗎？”他強忍著心酸。
小秋雪把手指抵在了下巴上，仰著頭麵露思索，然後怯怯的點了點頭，“嗯”小孩仰著臉衝著少白笑了笑。
少白來時，在食肆買了一些小菜並著一些糕點。此時他拿起食籃，把那些一一擺了出來。少白拿起筷子夾了塊雞塊，“小秋雪也餓了吧，來張嘴。哥哥喂你吃好吃的。”
秋雪聽話的張開了嘴，小臉上暈染著的粉紅，從來沒有人這麽的關心自己，少白把雞塊放入了秋雪的嘴中。不料秋雪卻呸的一聲吐了，眼神閃爍，“這是？能吃嗎？”
少白皺了下眉頭，摸了摸蘇簡的頭發軟聲寬慰道，“能吃啊，不信小秋雪嚐嚐，很好吃的。”
秋雪不信，但既然哥哥說能吃，那就一定是能吃的，她所幸把眼睛閉的緊緊的，皺著小鼻子，小嘴張的大大的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少白看了心裏卻更加的沉重了。
“乖……”他摸了摸秋雪的小腦袋，用筷子夾起一塊雞肉，放在了小孩嘴裏，小孩閉著眼睛嚼了起來，牙齒剛一咬，雞肉中吸滿的湯汁便倏忽在口腔內蔓延開了，小孩子不可置信的睜開了眼睛，眼中流光閃動，空洞洞的望著少白的方向。
少白笑了笑，笑聲清冽，“很好吃吧。”小孩使勁的點頭。少白一筷子一筷子的喂著小孩，小孩每吃一樣菜都會不可置信的瞪大烏溜溜的眼睛，惹得他多次輕笑出聲。
秋日的暖陽，柔柔的照著院子，給這畫麵籠上了一層金黃。一個十幾歲的小孩錦繡華服、眉目如畫，他麵露微笑一筷子一筷子的喂著身邊的那個十歲大，天真可愛的小女孩。那女孩兩頰微紅，眼底的光芒閃爍，映入了暖陽的光芒。美得像是一幅水墨丹青。
吃飽了的小孩，肚子圓滾滾的。她坐在台階上滿足的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我這是到了天上了嗎？哥哥一定是很厲害的神仙對吧！”
少白把盤子收拾了一下，低笑出聲，“不是啊，這明明是你家。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小女孩突然有些失落，她不禁站起了小小的身子，怯生生的拉住了少白的胳膊，“哥哥，你還會再來的是不是？”
少白低頭揉了揉她的滿頭亂發，心想著下次得好好的給她洗個澡了，“嗯，明天我還會來的。”又像想到了什麽似的道，“以後那些飯就不要吃了，哥哥每天都會給你送飯的。”
少白把沒吃完的糕點留了下來，“這些糕點，我放在桌子上了，你餓了記得吃。乖，哥哥下午再來看你。”他的聲音溫柔，在小孩的頭頂緩緩傳來，帶著溫度。
小女孩聽到每天都可以見到哥哥，放開了手，“那咱們打勾勾，哥哥，…不許反悔。”少白寵溺的點了下她的小鼻子，“好好，咱們打勾勾，哥哥不反悔。”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要変誰是，是，嗯……小狗。”小孩稚嫩的嗓音空靈的在空氣中震蕩久久不散，伴著少白同樣稚嫩的嗓音。
第二日少白果然來了，蔚藍的天際飄著幾多蓬鬆的雲朵純白無暇，空氣中漾著微甜的氣息。
太陽的光穿雲而出道道金光四射，他便背對著這些耀眼的光芒緩步走來，眼角微挑，嘴角輕勾。
小秋雪雖然看不到，但她知道哥哥必然是微笑的，眼睛裏閃著溫潤的光，看著她。
隻是聽著他的腳步聲，她小小的心髒都會覺得被充實的滿滿的，不再覺得歲月太過寂寞煎熬。
小孩趕忙用小手拉住了少白的胳膊，抬著頭看著他笑著天真無邪。
少白隨著小孩走到了屋內，現下雖然陽光和煦但畢竟是九月天，天還是有些微的涼了。
他用指節點了點小孩的鼻子，眼睛裏漾著光，“哥哥給你帶來了新衣服呐，有胭脂一樣紅色的、桃粉色的、嫩黃色的。小秋雪喜歡哪種顏色呢？”
小孩眼底的失落一閃而過，卻依舊笑笑的說，“都喜歡。”少白把小孩的表情一絲不漏的看在了眼裏。
他從上衣口袋中拿了一顆糖果，剝開糖紙，“小秋雪想知道什麽是黃色嗎？”瞿黑的眼凝視著掌心的橘子味糖果，自顧自的說著，“黃色是一種溫潤的顏色，就像是秋日的陽光，很溫暖。”
小孩閉著眼睛，睫毛微顫，她靜靜的聽著少白的描述。腦海中在一筆筆暈染著屬於她的黃色。
少白撚起掌心的糖果，放到小女孩的口中，“黃色的味道就像這顆橘子糖，透著暖洋洋的清甜。”
小孩恍然大悟，睜開了朦朧的雙眼，“原來黃色是這樣的啊！好漂亮。”少白輕輕的撫摸著小孩的腦袋，“小秋雪真是聰明。”
他拿起了一件嫩黃色的夾襖，絲滑的蜀錦，上麵用各色絲線細細的繡著幾朵粉嫩的桃花，荷葉田田。“呐，這件衣服就是黃色的。”
小孩興衝衝的從少白的手中接過夾襖，“真的嗎？秋雪好喜歡！”小手細細的撫過軟滑的綢麵，綿密的陣腳。眼睛笑成了月牙，“真的很溫暖，還有橘子糖的味道呐！”
“嗬嗬，那橘子味想是你手上的吧。”少白打趣道，小孩就著手嗅了嗅還真是，“黃色本來就是橘子味道的嘛！哥哥不是說了嗎？”
少白無語，“算是吧！”看來自己的比喻有點不恰當。
“那紅色是什麽顏色呢？我好想知道啊！是不是也像黃色一樣是甜的？”小孩拿著小夾襖在身上比劃了下，一定很好看。
少白托著下巴，“嗯，紅色嘛！是一種熱烈的顏色，這感覺就像是……”他拉住小孩的手放在了小火盆的上方，火盆裏的炭熊熊的燃燒著，火光紅彤彤的染紅了小孩迷蒙的臉，“就是這個感覺把！”
“好溫暖，比陽光還要溫暖。”小孩的手離火盆更進了點，被燙了下，又往回縮了縮，“啊~，好燙！”
少白看著她，噗嗤的笑了出來，“紅色就是這種感覺，火就是這種顏色，散發著熱烈的高溫。”
“紅色。”小孩再次閉上了眼睛，伸出手感覺著手下那灼人的熱度。“原來是這樣的啊。”她睜開了眼睛，“那紅色也是甜甜的散著清甜的氣味嗎？”
“錯了。”他摸了摸口袋，裏麵沒有糖果了，有點失落，“紅色是又酸又甜的味道，便像是草莓。”
“草莓？”小孩咬著手指，“那是什麽味道的呢？”
“小秋雪想吃草莓嗎？”
“嗯。草莓是什麽顏色呢？”小孩依舊咬著手指，仰著笑臉，懵懂的思考著。
“咱們先吃飯吧，哥哥明天給你帶草莓吃好不好。”少白揉了揉小孩的頭發，“吃完了飯，咱們就洗的幹幹淨淨的穿上漂漂亮亮的新衣服。”
“嗯。”
兩人吃過了午飯，少白給小孩燒了熱水，小孩舒服的泡在浴桶裏，小胳膊搭在桶沿上，眯著眼睛。
少白將皂角粉均勻的灑在了小孩烏黑的頭發上，揉搓了起來，他的動作輕柔，手指輕輕的按摩著小孩的頭皮，小孩不禁舒服的哼出了聲。
洗完了頭發，他手裏又拿著絲瓜絡給小孩仔仔細細的擦洗了身子。
看著白淨的小孩，少白滿意的笑了，這樣才像一個小姑娘。小孩的臉被蒸汽蒸的紅撲撲的，他不禁上前雙手放在小孩的臉上，左右開弓。
“唔……，疼……！”小孩被捏疼了，揮舞起了小胳膊反抗。
“嗬嗬”少白放開了作怪的手，“給。擦一下吧！別著涼了。”小孩接過了幹布擦起了洗白的小身子。少白也拿了塊布攏在她頭上擦了起來。
“我是秋雪，那哥哥是誰呢？”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小女孩早已經習慣了生命中從此多了一個人，她已經知道了很多，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知道了自己的卑微，知道了哥哥隻是一個代稱。
“我嗎？”少白想了想既然這不過是在幻境中演的一場戲，那索性就像戲台上的戲子般，還是專業點吧，“我嘛，我姓謝名蘭昇。”
“蘭昇，蘭昇……”小孩一遍遍的念著，“蘭昇是唯一對我好的人，是比親人還要親的人。”
“傻孩子。”
“嗬嗬……”
小孩摸上少白的臉龐，她的動作是那麽的細致。
小手一一拂過少白光潔的額頭，橫飛入鬢的修眉，悠悠上翹的桃花眼，然後是筆挺的鼻子，到微微翹起的嘴角時，小孩也不禁勾起了唇角，原來哥哥在笑呐！
她繼續摩挲著到那涼薄的嘴唇，再然後是尖削的下巴。
少白麵含笑意，看著小孩認真的拂過自己的臉頰。哥哥長得一定很俊美，很溫柔！就想是觀自在菩薩般！
“原來哥哥是這個樣子啊！”小孩的手下是少白滑凝光潔的皮膚，帶著暖暖的溫度，像是暖玉，每一寸都是那麽的棱角分明。
小孩靠在少白的肩頭，“天空的顏色是藍色的，海水是藍色的。
藍色的味道就像是最純淨的水，入口綿甜，是雨水的氣味夾雜著香草和泥土的氣息，藍色是最純淨清新的顏色。”
“嗯，算是吧。”少白覺得自己再次誤導了這個天真的小女孩。
“蘭昇讓我知道了原來這人世間不止隻有黑色，還有赤橙黃綠青藍紫，萬丈紅塵是那麽的繽紛繁麗，窒息的美麗。
”小孩雙手相觸，作出了個拱形，眼睛仿若能看到般，望著掌心所搭起的弧度，“彩虹、彩虹。彩色的虹橋，雨過天晴後，絢爛的搭在萬裏無雲的晴空，一定很美！”
“紅色少了黃色的甜膩，多了一份酸澀。它有著炙熱的溫度，因為它，人們的心也會不再寒冷，充滿生機，就像是最熱烈的夏天。”那是蘭昇的顏色。
小孩仰望著天空，十月的天氣，荒草都已經幹枯散發著衰敗的氣息，小院子裏不再淺草萋萋。
“蘭昇是什麽顏色呢？”小孩看了看他，男子的周身散發著香草的氣息，她吸了吸鼻子，明明不是春天，卻有著香草的氣息。
“秋雪覺得呢？”男子寵溺的笑著，眼神溫柔。
“蘭昇在我的心中是紅色的吧。”是那麽的熱烈，便像這手下炭盆中的火。
她把手又更進的伸向了火盆，被燙了下，向後縮了縮。明明散發著灼熱的高溫，卻讓人寧願冒著被灼傷的風險也要靠近。
每天清晨醒來盼著你的腳步聲，卻在睜開眼的時候有些許失落那感覺酸酸的。
而當你寵溺的撫摸著我的頭發時，我的心便也如是火盆中的火，激烈的燃燒著，那熱度甚至能迸發出火花，我的心會在你在的時候比吃了一整碟蜜餞還要甜，這便是紅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