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再見青溪山ii.
“這……”
薑明恪看呆了。
離火竟敗得這麽突然,這麽快……
來之前,他自負當年也是在酆水參與開辟,指揮過數千軍陣的一方之主,待親眼見證此戰後,方知這人類勢力之間的死鬥,可比對付那些野獸蠢物要殘酷凶險得多。
在酆水,戰略戰策上有大周書院全局謀劃,下有族中經年老修查漏補缺,他隻用臨機做做決定,再調度一些微操就行,打起來,哪怕圍獵元嬰古獸,他也極少會心生害怕一朝敗亡的恐懼。
因為他知道,大周書院早把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開辟戰爭的任何戰略戰策都留有極大安全餘裕,再不濟,後有坐鎮的元嬰、化神大能伺機出手,左右皆有友軍可供呼叫支援。
隻需安坐中軍大帳,運籌帷幄,個人哪怕出手,其實也帶有些許表演性質,大多為了邀買、激勵陣中低階修士人心罷了。
哪會像今天的齊休、楚問,親臨絕險,拚到了這般田地……
不贏,就是死。
齊休使完那詭異的一招後, 本命猴子虛影便消失不見, 整個人在空中晃了兩晃,突然筆直墜落下去, 應是當場昏厥了。
衝在最前的楚問更是如野獸般癲狂怒吼,悍勇固然無雙,可哪還有一絲堂堂齊雲元嬰的自在氣度,一舉割開對方大陣後, 楚問也被各種攻擊轟得連飛行軌跡都搖擺‘踉蹌’了起來, “啊啊啊!”大叫著衝離火軍中無數奔逃的低階修士俯衝了一段,將對方戰心徹底嚇退,又挽了個劍花,渾身是血地朝連水離火元嬰戰圈飛去。。
惟有如此賭命, 此戰才能贏啊!
“勝負一線……我倒是小看了他們。”
哪怕本方帶來的連水元嬰是個勝負手, 但薑明恪感覺離火取勝的機會仍然非常大,自家當年酆水開辟的敵人,哪怕靈智最高的靈獸屬,論機變狡詐, 又有哪一隻,能摸到離火元嬰、古熔、郎季高這些人的腳後跟呢?
隻要不炸營……
可惜啊可惜,偏偏就炸了營……
白山這些烏合之眾, 終究爛泥扶不上牆啊!
薑明恪心頭唏噓。
此時, 離火大陣正處於將潰未潰之間,從他的角度俯瞰,整處戰場呈現出世間難見的奇景, 三楚和楚秦大陣那灰色的混沌氣息完全占據了上風, 向離火大陣狂湧而去。
離火大陣逐漸崩解, 琉璃火極速消散,紅的火,伴著灰的風, 卷纏在一起, 化作斑斕之色, 然後如平鋪開的罡風, 猛烈地向東邊,也就是離火大陣後方吹拂。
天和地,幾乎也化作了一片斑斕。
在那罡風之下,無數人影遁光各施手段, 向遠處奔逃,這副場景倒是有點像酆水開辟時的萬獸奔騰,不過今天那地麵上的一個個小點,換成了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而已。
論保命,白山修士各有各的經驗絕招,有的劍光如電,有的身法詭異,還有的耍起了小聰明,反其道而行之兜圈子想從三楚和楚秦南北方向反插,往西邊溜。
人擠人, 人疊人,逃亡之路大家都恨不得多生了幾條腿, 有心腸硬的,被友軍擋住去路還要抽冷子來上幾招,較量出個我前你後。也有心腸軟的, 跑到一半,又回頭尋找親族好友,呼號不休。
總體上, 選擇往山都方向跑的人最多,幾團最快的金丹遁光也都是往山都逃的,稍瞬便已沒了影。
斑斕罡風逐漸將離火大陣的防禦護罩刮蝕幹淨,陣中景象越來越能看得清晰,除了處處伏屍,還有無數被丟棄的征旗陣幡、飛劍法器,那馱獸上的陣法石柱正在逐個崩解倒塌。
修士的哭喊,馱獸的哀嚎,罡風呼嘯,聲達於天。
這可是足足兩萬人……兩萬位白山各大小家族的頂梁柱,凡俗人等頭頂上的天:仙師大人的總崩潰。
或許是來不及逃,或許是存了死誌願與軍陣共存亡,獵獵風中,也仍有數個小型陣法護罩的光芒依然亮著,許多修士抱團在內,有的聚在離火或者家族旗幟周圍,一臉悲憤慨然,有的蜷縮著,用顫抖的身體互相依靠、紮堆,抱頭痛哭。
“哎!”
薑明恪暗歎一聲,大勢已定,楚家和楚秦聯軍攻滅這些小陣隻是時間問題。
“水老頭!你吃裏扒外!”
一道恨聲怒吼如炸雷般在空中響起,“今日之辱,必有後報!楚問!咱倆山高水長,哼!”
離火元嬰丟下句狠話,法相虛影也頭也不回地往山都方向遁去。
楚問這才如一片殘葉,飄飄蕩蕩,在三楚和楚秦修士的歡呼聲中,墜入步輦,被那群仙鶴載著落於陣內。
倦鳥歸了巢。
連水元嬰法相虛影也回到青銅油燈上方,他沒搭理想打招呼再聊兩句的薑明恪,更無意幫忙追亡逐北,瞥了下方戰場一眼,然後麵色陰鬱地化作一縷青煙,順著燈芯縮至不見。
“掌門!”
身邊的薑家金丹先珍而重之地將油燈收好,轉而麵露喜色,興奮地指向那些逃亡修士,“這些散修……”
“嗯。”
薑明恪立知其意,那其中許多人必不會再隨離火一條道走到黑,之後又肯定害怕楚秦、離火報複,自家江南宗正可借這個機會,好好挑選招攬,壯大一番!
“快結束了,暫且等一會兒……”
反正燈借了,三楚和楚家也贏了,他不打算再逗留,但在那之前,還想親眼看看三楚和楚秦陣中情況,等又聽到‘蓬’地一聲,無數黑色飛劍如群鳥般散開,劍魔齊妝開始在離火殘陣中巡梭收割了,“好了,隨我來罷。”
從藏身之處現身,薑明恪和薑家金丹一道按下遁光。
這三楚和楚秦陣中情狀也是絕慘,齊雲錦袍和楚秦赤袍修士倒斃了不知道多少,哪怕同胞屍身近在咫尺,生者也無心理會,隻抱幡盤膝於地,呆呆的坐著發楞。
特別是齊雲楚家那三千劍陣,其中修士怕不是死了一半?剩下一半的絕大部分也站不起來了,隻有寥寥少數,如行屍走肉般昏昏噩噩,漫無目的在陣中遊蕩著……
“這可真是……哎!”
還真是個兩敗俱傷,嗬,薑明恪擠出悲色,歎氣連連地小心抬腳,繞過地上盛開的三花虛影,往陣法中樞行去。
“窮寇莫追!”
姬信良仍在不停發號施令,指揮南楚和楚秦、海楚還能戰的修士清掃殘局,“先將那些小陣攻下!”
楚青玉等各金丹俱都麵帶恨意,殺氣騰騰地帶所部衝向前方還亮著的離火小陣。
“齊掌門。”
一時竟無人搭理自己二人,薑明恪找到正坐在中樞後方的齊休,抱拳過去,“哈哈哈!恭喜恭喜,貴方此戰大勝,真可謂不世武功也!”
“哈哈,同喜同喜,若不是謝薑門主這及時借燈之恩……”
本萎靡坐著的齊休看到自己目光一亮,臉上浮現出熱情的笑容,“我家今天可全完了,此情……”
他顫顫巍巍掙紮著要護在身側的秦長風幫忙攙扶站起,薑明恪趕緊三步並兩步,驅前把臂按住,“欸,齊門主傷得這重,何必還拘泥於繁文縟節,我等皆出自齊雲,本該守望相助,還客氣個甚?”
這回他麵上的尊敬之色倒也並未做偽,“快快休息,閑話留到日後再敘哈,齊掌門今日之威,明恪深為折服。”
“哪裏哪裏……”齊休苦笑擺手。
兩人正客氣,有楚秦修士來報,說是在前麵一個小陣中發現了幾十位凡俗普通人,該如何處理,求情齊休示下。
“噢?帶過來。”
“是!”
不多會兒,楚秦修士拘了幾十位凡俗過來,男女老少都有,俱都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
這種凡夫俗子,齊休隻一掃便知他們的所思所想,喝問:“你等可是打算為離火張目!?”
“饒命,老祖饒命啊!”
麵前這幾十人都有出身淵源,見識遠超普通凡俗,立刻跪地求饒,“都是那離火群匪逼的,非要我等來兩軍陣前陳述往日仇怨,我等哪敢與您為敵啊,早熄了報仇的心思,隻想乞活掙命,平平淡淡過自己的日子而已,饒命,饒命啊……”
一位耄耋老者哀聲告訴。
“助紂為虐之輩,不知天高地厚!帶下去,正法了罷!”齊休哪耐煩聽他囉嗦,一揮袍袖,讓旗下修士將其全推到遠處,誅殺了事。
“他們是……”冷眼旁觀的薑明恪有些好奇。
“離火無非是想構陷些我家罪行,誆個大義名分罷了。”
和早年魏家滅山都斯溫家一樣,離火也弄了很多遭受過楚秦欺壓的修士親屬過來,本打算在兩軍陣前好好展示一番以示替天行道,挫挫三楚和楚秦大軍銳氣,齊休隨口對薑明恪解釋了兩句。
“原來如此。”薑明恪點頭受教。
那離火行事比早已轉向正道的楚秦更囂張惡劣,其實齊休也尋了些類似作用的仙凡角色備在陣中,隻是不想此戰接得太快,雙方都來不及玩這一出搶占道德高地的罵陣環節罷了。
“此間既已事了,薑某剛看那潰軍向東去了,恐怕為禍我江南宗地界,事態緊急,這便也要告辭了。”
薑明恪又實心慰問幾句,然後提出告辭。
“好說好說,薑門主自便就是,等我將養好了,再去登門道謝。”齊休笑吟吟地:“長風,送送……”
“戰事未定,不用勞煩,不用勞煩了……”薑明恪連連擺手。
齊休看那薑明恪兩人禦劍升空,化作天邊兩個小點,笑容才驟然斂去,從鼻孔裏冷哼了一聲。
“正該追過去斬盡殺絕,姬老何必如此謹小慎微耶!?”
打著赤膊,殺得興起的熊十四風風火火飛回來衝姬信良抱怨,見姬信良不理他,又衝到齊休身邊告狀,“老齊,你看……”
“閉嘴!”
齊休抬手,用手背擋住他肌肉虯結的胸膛,才偏頭小聲傳音,“姬老以前是大周書院修士,行事……終歸還是太正派了,你把長風、齊妝都帶著,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好嘞!”
熊十四聞言大喜,獰笑著舔了舔嘴唇,瞪起仿佛要擇人而噬的眼睛,帶著秦長風和楚秦眾修士衝出去追齊妝。
“掌門師叔……”
那些在斑斕風雨中飄搖的小陣燈火很快便一個接一個的滅了,被姬信良分撥去攻打的秦鍾琳又押了兩人回來,這次是築基男修,麵相也都非常年輕,此時已被秦鍾琳命人穿了琵琶骨,但舉止都算鎮定,“您看……”秦鍾琳有些遲疑地行了一禮,然後上前耳語。
“嗯。”
齊休仔細打量,原來都有些印象,當年楚秦兵發外海,古熔也派了兩名古劍門古家少年天才隨軍曆練,就是麵前這兩位階下囚築基。按當時雙方的關係,齊休自不會真的讓古熔族中的寶貝遭遇不測,分派的都是離自己比較近,和秦鍾琳、蕭道蘊、羅心武、佑武兄弟等楚秦未來類似的安全差使,兩人和秦鍾琳等差不多同齡,相互關係自然不差。
“齊師叔。”
這兩人也大大方方的行禮,隻是身體不便,動一動鎖著琵琶骨的鏈子都鐺啷啷作響。
“你倆與我楚秦有舊,暫且寄下性命,鍾琳,帶下去,監押起來罷。”
齊休何等樣人,古熔很重親情,不帶這倆寶貝疙瘩走,自然有所使命。
“拿下!”
古熔那邊,他裹著古劍門門主等親信一路逃回山都老營才稍稍安心,也不管收攏殘兵的事,先在軍帳中一番布置,等郎季高一行也倉惶地逃回時,立刻不由分說,一揮手讓手下暴起將其通通製住。
“古熔!你身為盟主中樞,當先臨陣脫逃!現在又是玩得哪一出!”
郎季高跑得晚,和齊妝接戰後受了不輕的傷,這剛一回來又被自己人背刺,氣得眉毛胡子齊顫,“怎的!?畏敵如虎,對付自家人倒一身的本事!你還要臉嗎!?”
“呸!”
古熔神氣活現地啐了郎季高一口,“當時沒抓到齊休,我怎麽說的來著?三楚勢大,不能輕舉妄動,不能輕舉妄動……你偏不聽!柴藝、裴雙都溜了,還執意和楚家楚秦決戰!決戰決戰,決個鳥戰!你屢戰屢敗,一意孤行,直將我離火盟帶上這條不歸路!你又有何臉麵和我掰扯!?”
“老祖呢!?我要見老祖!”
郎季高見堂中左右一眾金丹築基都對古熔這番話心有戚戚地點頭,急火攻心,差點當場岔氣走火入魔,於是一疊聲要見老祖。
“讓你見!”
古熔回身恭請出離火元嬰。
自和連水元嬰交手回來後,離火元嬰就一直皺眉沉思著,麵對眼巴巴的郎季高,猶豫了下,才說:“今日之敗,已是事實,無法轉圜也沒後悔藥吃了,我出來太久,也需要回去將養肉身……後麵的事情……我決定都交給古熔,先讓他和齊休接觸一下再說罷。”
“報!外麵似乎有追兵的心跡!”
這時有傳訊弟子衝進來大聲稟報。
古熔一個激靈,連經營日久的山都老營都不敢呆了,跳起來又出去分撥調度,稍稍歸攏殘兵,當晚又帶人溜回了器符城。
“掌門師叔。”
旬日之後,看守在外的張臨打斷齊休閉關,入內稟告:“他們已將顧歎師叔送去了碧湖宮,薑家作保,讓我們和古熔在那進行談判,如果談判成功,古熔答應將顧歎等羈押修士放歸。”
“薑家作保……嗬嗬。”
齊休淡然一笑,“我知道了,咦?你也進階了?”
“是的,親曆那場大戰,我心有所感,前天剛僥幸築基成功。”張臨回答。
“好哇,好哇……”
齊休高興地輕捋胡須,“你張家先祖泉下有知,定會欣慰的。以後你也不必再守著我了,自忙自的事去罷。”
“是……”
張臨躬身領命,又問:“那……我該怎麽回他們?”
“先談著吧……這樣,讓南宮嫣然也去碧湖宮,居中傳我的話,和顧歎一起主持和古熔的談判。”
齊休盯著他瞧了一會兒,神情忽然黯淡下來,“古熔到底想要什麽,我大概也猜出來了。”
三個月後,楚秦之地,青溪山。
“掌門!”
一位築基老嫗看到負手背對自己的齊休,頓時熱淚盈眶地趨上前要大禮參拜,“我和鐵生都不齒古熔的行為,您放心,即便古熔是鐵生至親,我倆也不會投靠那個奸徒的古劍門!”
“我知道,我知道。”
齊休回身攙住不令她跪下,目光中幾分悲戚一閃而沒,麵前的張勝男也已百八十歲了,老得不成樣子,對築基修士來說,大限亦將不遠了,“勝男,古熔對鐵生是有真感情的,當時他送鐵生入我楚秦,我也答應過他,隨時可將鐵生領回古劍門。”
“哼!你難道為了和古熔媾和,要將我和鐵生賣予古劍門!?”
張勝男的脾氣有點像她和古鐵生一生照看的爐火,熱情暴烈,“這事上沒得商量!我和鐵生被拘在器符城這麽長時間,古劍門的人來勸說過無數次,都是兩個字!沒門!”
“你倆都是好孩子……”
古鐵生作為金丹修士,對老妻如此言聽計從,真叫一輩子的感情了,齊休心情愈發複雜,但仍然說道:“可古熔堅持,若鐵生不回古劍門,則談判不能成。放心,隻是門戶名義上的區別而已,鐵生和你去了古劍門,我仍當你們是楚秦門人……”
“哎呀,你別囉囉嗦嗦了!”張勝男隻是搖頭,“古熔差點將你誆騙到器符城殺害!若不是你恰巧不在,我和鐵生、顧歎去了……”
齊休也搖了搖頭,回身繼續欣賞起了這青溪山的風景。
張勝男不解其意,納悶地站在原地。
“勝男,當年……”
齊休忽然開口,“我為了填補門中八十枚三階的虧空,攜你父一幹人等屠了這座青溪山,將此地宗門滿門誅滅……”
“我聽說過,當時我還未出生……”張勝男也麵露緬懷之色。
“不,你出生了,就在這裏出生的。”
齊休打斷她。
“我母親也參與了?”張勝男愈發迷惑,“他並非修士……”
“你的母親,並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世石,也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齊休終於將當年隱秘坦誠相告:“你其實就出生在這裏,屬於當年占據青溪山的這家宗門,你的親生母親帶你躲藏在一處秘境之中,我和世石殺將進去,她拚命哀求,世石見你身具靈根,起了收養之意,這才……我倆騙了你一輩子。”
張勝男呆住,嘴唇顫抖著不肯接受,“不可能……”
“你的親生母親將你托付後便自戧而亡,我倆也不知你父親姓甚名誰,可能也是被我和世石屠滅的宗門弟子,若以當時此山宗門家名判斷,你……應該隨父姓奚吧,所以,你其實應該叫奚勝男。”
齊休看向她。
“不可能,不可能……”張勝男老淚縱橫,拚命搖頭,“你這是見我和鐵生不肯附逆,便編出這段故事,要斷我和張家,和楚秦的感情……隻為了方便你同古熔媾和,定是這樣!掌門師叔你何其無情!”
“若從我楚秦敵人的角度看,我還真的就是個無情之人。你的親生父親應該就死於我手,你的親生母親也可以說死於我手……”
齊休對她說:“我想我當年做的惡,就要報在今日,報在失去你和鐵生罷。”
張勝男一時無法接受,“我這麽老了,卻陡然間要聽你說這些身世之事,我想要我作何反應?你何其殘忍!”
“這人世太殘忍了,太苦了。”
齊休也哽咽了,“楚家和我楚秦上一仗死了那麽多人,我卻仍要和離火談判講和。最可笑的是,我到現在仍然百思不得其解,這一仗到底有什麽必要打,又要打到什麽時候才能結束,我上夠不著天,下踩不到地,痛苦迷惘。就好像你的身世,你、鐵生和楚秦,鐵生和古熔,人世間親疏恩怨,糾纏不清,難以說個清楚,道個明白,隻能就這麽渾渾噩噩的,得過且過,不去想,也不敢想太多,不敢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嗚嗚嗚……”
張勝男不想再聽了,嗚咽著轉身離去。
齊休盯著她顫顫巍巍的背影,良久之後,又把目光移回了這座青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