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好死不如賴活著
豬一一來找我聊天，全程都是她自己在說，大概都是一些東家長西家短的內容，我沒細聽，一直在思考著該去哪弄點血來做實驗。
一直到晚飯的時間大牙跑來找我，豬一一才停了下來。她對我說：“你真是一個有耐心的傾訴者，換成村裏其他喜歡我的人，都沒有耐心聽我說這麽久。”說完一如既往的白了大牙一眼，之後離開了。
大牙目送豬一一離開，鑽進皮帳道：“摔盆兒你可真有福，村花這麽粘你，嗯？你屋子裏怎麽有一股屎味兒？”
我還有點收不回心思，怔怔的回答：“村花在這叨叨了兩個多小時，應該是她的口氣吧。”
“口氣嗎？聽你這麽一說，突然覺得有些芬芳了呢。”
我失笑：“你別這麽重口味行不行，又跑過來幹嘛？監視我呀？”
“誰有閑心監視你，吃飯啦，快點來吧～”
“我不餓。”
“少來，忙了一天怎麽可能不餓，別總惦記我的存貨，那不是給你準備的。而且村長規定任何人不得缺席晚餐和集會，除了偉大的先知。”
我抻了個懶腰：“行，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按你們的規矩來。”
集會場每天晚上都會升起篝火，村民們圍成大圈兒隨便坐著，有的願意坐在木桌後，有的願意席地，有的願意坐在草屋頂上，很隨便。
廚房的工作由村民們輪流擔任，反正隻有野菜湯，不存在做不好。
我和大牙坐在一起，他一仰脖子就把碗裏的湯喝掉了。喝完之後沒完沒了的往嘴裏倒，一滴都不舍得浪費。最後實在倒不出來了，他就用滿口大牙叼著空碗格拉格拉的啃著，不滿的嘟囔：“湯越來越稀，看來野菜也要供不上了。”
聽他這麽一說我這才去看碗裏的湯，果然，比我印象中前幾天的湯裏少了很多菜，隻有上麵飄的一小層了。
我問大牙：“咱們村子這麽缺口糧嗎？”
大牙叼著碗道：“全世界都在打仗，死去的人都在戰場上被緊急處理掉了，沒人再往妖塚送屍體，我們的采石場也就跟著沒了收入，隻能靠山吃山了。可萬法末世以來，靠山也沒得吃，等野菜再吃光，就隻能吃土了。”
“有沒有你說的這麽慘啊，我看周圍到處都是林子，林子裏樹木茂密枝葉繁盛，吃樹葉也不至於餓著吧。”
大牙用看白癡的眼神看我：“你來這麽久了，什麽時候見我們吃過樹葉？這裏的樹木都是有劇毒的，不然你以為能輪到我們在這裏安身呀，這麽好的地界，早就被某個大門派宗族給占去了。我們製作毒素的原材料就是取自這些樹木的枝葉，見血封喉。”說著他吐出了舌頭眼睛一斜，做個了嗝屁的表情。
我後怕道：“有這種事怎麽沒人提醒我？萬一我哪天餓急眼了真去吃了樹葉怎麽辦？”
“不會的，你是新人，不會讓你單獨行動，見到你有異常行為會製止的。而且箭毒樹是真實世界分布極廣的有毒樹種，叫個人都認識，誰能想到你長得鬼頭鬼腦的，連這點兒常識都沒有。”
我沒去駁斥他的話，對著麵前的湯發愣。
大牙反過來問我：“喂，幹嘛呢？這就生氣啦？我跟你逗著玩呢。”
我搖頭：“沒有，就是覺得很麻煩，如果真像你說的野菜都供應不上了，難道我們真的要吃土嗎？”
“別逗了你，土怎麽能吃。”
“那吃什麽？”
“沒的吃，餓死唄～但你放心，我保證讓你成為最後餓死的人之一，咱們還是有些口糧的。”
大牙的話語很自然，飽含著對萬法末世和苦難處境的習以為常和無力感。似乎這就是他們的命運，無論如何都無法逆轉了一樣。
“牙，你們就沒想過在這末世中去拚一拚，哪怕最後拚失敗了，換一種轟轟烈烈的死法，也比死守在這裏，最後餓死來的強啊。”
大牙似乎覺得我的問題很荒謬：“你說什麽夢話呢？我們能拚過誰？能拚過隻有野獸，已經都拚光了呀。”
我的眼神不自覺的飄向篝火對麵湊在一起的邪靈四人組，他們自顧自的喝湯，表現的很自然。
“你們可以去拚其他的孤兒村，再不濟也不至於比別的孤兒村還弱吧？隻要征服一個村子，就能獲得他們的資源和勞力，你們的生存幾率就更高一些。”
“喂！”大牙突然嚴肅起來，瞪著眼睛凶巴巴的看著我：“難道我們的命運還不夠悲慘嗎？身為孤兒，大家已經承受了許多的傷害，怎麽還能將更多的苦難強加在同類的身上呢？你說出這種話來，和那些發動戰爭的成年人有什麽區別。”
我沒想到他這麽敏感，解釋了一波：“我是理解不了你們這種坐以待斃的態度，沒說戰爭和掠奪是好的，算我說錯了行吧？”
大牙瞪眼：“什麽叫算你說錯了，就是你錯了！要不是看在你是我朋友的麵子上，我肯定會把你釘死在箭毒樹上！”
我舉手投降：“你這嘴狠起來比刀子嚇人多了，以後我多注意。”
大牙衝我哢哢的磕了兩下牙齒，氣呼呼的走開了。
他剛走，另一邊一個巨大的人影從側麵壓了過來，我轉頭一看，是豬一一。
她二話不說又開始往我的碗裏倒湯，兩個半碗湯倒成了一整碗，可這回沒等冒出來呢，她就迫不及待的把嘴插進我的碗裏喝了起來。
轉眼一碗湯就見了底，我無奈搖頭，果然是來蹭我湯喝的。
但我沒有挑明，畢竟女孩子，我善意提醒：“下次想喝可以早點來，這都涼了，你身體不舒服，不應該喝涼的東西。”
豬一一表情怪異，什麽都沒說，點了點頭就要走，他剛要站起來，卻被另一隻大手給按住了。抬頭去看，大手的主人是豬二。
豬二張嘴了，開口竟然是豬一一的聲音：“豬二，你在幹嘛？！”
被我當作豬一一的豬二顫聲道：“沒……沒幹嘛呀。”
“我都看見了你還敢撒謊，說，為什麽要冒充我來騙摔盆兒的湯喝？！”
豬二帶著哭腔道：“我餓嘛，一碗喝不飽，看你天天都能在摔盆兒這多喝半碗，我就想學學嘍。”
我哭笑不得，豬二可夠胡鬧的，竟然利用我對妖精的臉盲症套路我。
豬一一把豬二拎到場中好個練，引得村民們哄堂大笑。我獨自陷入了沉思，這些連飯都快要吃不上的孤兒還在每天賣力的布防，準備和入侵者抗爭到底。或許這就是他們選擇的路，選擇在坐以待斃餓死之前，為了自由和尊嚴轟轟烈烈的死去。
我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或許我要做的事情，對他們來說不是背叛和出賣，而是一次活下去的機會。
再壯烈的死，也不如暫時卑微的活。隻有活下去才會有奇跡發生，對我來說是這樣的，對這些孤兒來說，又何嚐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