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算計
靈堂之中,我和葉煮隔著我爸的替身紙人麵對麵坐著,我感覺室內溫度有點低,不禁吐槽:“我記得以前參加別人家白事,都是最後才摔盆兒的,怎麽我家這早早就摔了,再留一晚多好。”
葉煮聽出我話裏的意思:“你家這白事和別人家的不一樣,後送就得先摔。咋滴?再留一晚你就能生火取暖了唄?”
我嘿嘿一笑:“可不,這大晚上涼嗖嗖的,萬一給我凍病了呢,為了我的健康著想,估計我爸也不能挑理。”
葉煮攏了攏披著的外套:“聽你這麽一說還真感覺冷,有瓶酒就好了。”
眼瞅了晚上十點多了,這犄角旮旯去哪弄酒去。我想起來阿辰回去撒尿去了,就拿出手機:“我讓阿辰給您帶一瓶回來,再拿兩套衣服,這鬼天氣,說變就變……”
“先不急,我問你點事。”
我哦了一聲放下手機:“您說。”
葉煮先歎了口氣,一股酒氣飄過來,刺鼻難聞。
“剛才我看老村長把你叫出去了,你們嘮啥了?”
“沒說什麽,老村長和馬家劉家老太爺想幫我運作運作,把我家房子給拆遷了。”
“那你答應沒有?”
我笑笑:“他們說可以替我還800萬貸款,還讓我正常拿拆遷款和補貼,這簡直是天大的便宜。”
“所以你答應了?”
我點了根兒煙,搖搖頭:“沒有。”
葉煮一陣無言,許久才道:“也是,這麽大的事情,又趕在這種時候,確實不好定奪,等穩一穩再慢慢談。”
“不,我不打算談了。”
“嗯?”
“我是說我不會接受他們的幫助,貸款我可以慢慢還,房子拆遷什麽的,我也早就不抱什麽念想了,隨緣唄。”
葉煮意外不小:“為什麽不接受,你怕他們會坑你?”
“這肯定的啊,想幫我幹嘛等到今天,突然間三大家族的老太爺同時冒頭獻殷勤,沒鬼才怪呢……”說到這裏我的話語和笑容微微一僵,轉瞬又恢複正常:“他們肯定想借光占點便宜,我怎麽著也不能糊裏糊塗的替人做嫁衣,對吧。”
葉煮哦了一聲:“這麽說的話是該謹慎點兒,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應該接受他們的幫助,不管別人賺多賺少,你的生活能改善是最重要的。”
我揉捏著鼻梁道:“再說吧,我的生活挺好,不用別人幫著改善。至於拆遷暴富什麽的,未必就是好事。這麽多年我看到的不少,那麽多人一夜暴富,可是結果呢?要麽空虛寂寞,要麽迷失墮落,更有不少走上了歪路。哈哈,這麽一說起來,我的二大爺,您不也是其中之一嗎?”
說到這裏我突然抬眼看他,把他看的一愣。
我咧嘴一笑:“這事兒您事先已經知情了,對吧?”
“我……”
我抬手:“我相信您是為我好,咱們是親戚嘛。不過這件事到這裏就此打住,您也不要再參與了。”
葉煮默默的看著我,渾濁的眼裏情緒波動明顯。最終他歎氣道:“算了,我就是幫忙搭個橋,本來也沒想參與。摔盆兒呀,來,在族譜上按個手印兒,老三這輩子就算圓滿了。”
他從懷裏拿出一個老舊的本子,我隱約記得小時候好像見過幾次,正是我們葉家的族譜。
葉煮翻開族譜遞給我,入目正是我爸的名字:葉煉人。他的名字是不賤,可是滲的慌。
“按照族規,一個人沒了就得由直係晚輩在族譜上按手印,這才算圓滿。可憐我沒個後人,到死也不得圓滿……”
族譜上寫滿了族人的名字,除了我爸葉煉人,二大爺葉煮,我葉開光之外,所有的名字上都有一個紅紅的手印兒。我爺爺奶奶名字上的手印最有特點,整隻的,一看就知道是我媽按的。
我不由感到一陣悲涼,我爺爺奶奶都是在我爸出事那年走的,多災多難啊。
我不疑有他,伸出食指在做法事的紅印台中一抹,把自己的手印按在了我爸的名字上。
嗖~~~
在我按下手印的同時,一股異常陰涼的邪風怪刮進靈堂,我隨之打了個寒顫。同時我下意識的想去遮擋燭火,怕燭火被風刮滅,可我意外的發展,手邊那根蠟燭的燭火竟然沒有絲毫受邪風影響,火苗依舊輕輕搖晃跳躍著。
此情此景我怎能不想起前幾日接連發生的撞邪招鬼之事?!
我剛想提醒二大爺有異常情況,卻聽他大喝一聲:“讓我再勸一勸!”
我皺眉:“你說什麽?”
葉煮以族譜指著我,語氣前所未有的強硬,精神頭兒也不再像平時那般萎靡:“葉開光!你別不懂事,老村長他們這是給你機會,你得知道個進退,別學你爹……”
他說到這裏話語突然止住,嘴唇嗡動好似有口難言。
我無奈道:“就算我不答應這事會影響您的好處,您也不能這麽逼我呀。這事確實有古怪,我不想被他們算計更不想步上你們這些拆遷暴發戶的後塵。您最後一句話算是說對了,在這一點上我就是學我爸。10年前他不答應拆遷我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現在我明白了,他是不想丟了做人的根本。”
葉煮氣的直跳:“你懂個屁,這胡說八道的勁跟你爹一模一樣!”
他又說對了,什麽做人根本啥啥的都是我隨口胡說的,我就是確信他們這些老家夥要算計我,我絕對不會中招的。
葉煮被我滾刀肉的做派氣的快炸了,顫聲問:“最後問你一次,你拆不拆?”
他越急我越笑嘻嘻的打太極:“不一定~”
“我可不管你了啊?”
我攤手:“500塊的法事錢都給你了,再多管我也不好意思呀。”
葉煮震衣而去:“說不通,管不了,咱們都自求多福吧!”
我假模假式送到門口,還客氣著:“這麽晚了不好打車,留下睡一宿再走唄,你看都下雨了~”
嘴上客氣我心裏卻罵著,這個老東西,虧我拿他親戚,竟然幫著外人算計我。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他這回幫我根本不是出於誠心,肯定是收了老村長他們的好處,才讓我給我爸送終,引導我把自己改成戶主,然後促成老村長主持的這個拆遷方案。
我從12歲就開始一個人在這風起雲湧的新北台謀生,不知見了多少陰謀醜陋,這點小伎倆休想瞞過我的眼睛。
可是我還不能確定他們到底在算計著怎樣的利益,本來挺簡單的事非要搞這麽複雜,所圖一定不善。
心中思慮一番,已有了自己的計較,日後隻需以不變應萬變,隻要沒什麽意外狀況,他們自然會慢慢露出馬腳。
想通是想通了,那我也得接著守靈,可我剛一轉身,整個人就像被高壓電打了的豬一樣,全身僵硬的定在那裏。
我就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周身血液的流轉速度都慢了下來。
因為我看到了恐怖的一幕,我看到我爸的替身紙人,竟然從祭台上站了起來。它的周身散發著異樣的質感光澤,原本僵硬的五官竟然帶有了一絲生氣兒,好像活過來了一樣。
它可能真的活過來了,因為我分明看著他邁著僵硬的步伐,緩緩的向我走來。
一聲尖叫被我死死的咽了回去,即便麵臨如此恐怖之境,我也沒有忘記一個年輕人該有的體麵和規矩。
我大著膽子對走來的紙人套近乎:“老爸,您這咋還起來了呢,送我二大爺呀?自家兄弟您就別客氣了~”
我爸不聽,非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