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三）恨夜家
時光飛逝，又是一年下雪時。
穿一身白底藍碎花襖子的展顏紮一個小辮伸手扶住窗框，久久地凝視著外麵紛紛揚揚的大雪，看阿呆獨自一人在院子裏堆雪人，這麽冷，也不覺得寒冷！孩子終歸是孩子，再怎麽樣也能自個兒找到樂子。
“哎！”
見阿呆越是玩得高興，心裏邊越是難受！在這僻壤之地藏身這麽久了，阿呆也是脫離了正常的學校生活，終歸是不好的！那個夜家此時此刻大廳裏想必是燈火輝煌吧，有傭人侍候著的香雪兒一定也心想事成了。
“怎麽了，小顏？”
“沒……沒怎麽。”
忙不迭纖手一劃，拭掉了眼角的淚水。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是不是在想阿呆？放心，過幾天，我再出去跑跑，一定能夠找到學校的，就算再不濟，在家裏，我也是可以勝任他老師的！別忘了，我們曾經都是老師！”
“不！梁浩哥，阿呆要的不僅僅是學習知識文化，他更需要的是能夠與同伴相處的能力，不然，這樣下去隻怕是……”
想起“自閉症”這三個字，展顏不禁心裏打了個哆嗦。
“都怪我！要不是我一味地想要阿呆留在身邊，在夜家，也不至於弄成如今這幅局麵，我知道夜老爺一定會護阿呆周全的，畢竟是他的親孫子！親爺爺又怎麽會加害自個兒的孫子呢！是我錯了！到底還是我錯了啦！阿呆跟著我能有什麽好！我真是沒用！沒用！”
“好了啦小顏！別再自責了！”
梁浩一把拽住了那隻纖手，不再讓它捶向那溫柔的身子。兩人側頭凝視著窗外紛飛的大雪，似乎心裏漸漸變得緩和了起來，目光是那樣的堅定。
三年後。
十二歲的阿呆身高早已超過一米六，真不愧是某人的基因，才小小年紀就如此身高，想必將來一雙大長腿那也是定會迷倒大把妹子的。
“媽咪。”
正坐在院子裏為阿呆縫補牛仔褲的展顏被阿呆的聲音怔住！
“天啦！怎麽了這是？跟人打架了嗎？！”
正是青春年少的年紀，打架什麽的，再正常不過！雖然，向來展顏家教嚴厲，但是，時常阿呆也會在外麵掛彩，然後，悄悄地溜進自己的房間，收拾一下自己的儀容，才不至於被展顏發現。可是這次偏偏遇見的是張“員外”家那小子！
……
“什麽？你是說跟張家那小子？！你把他怎麽了？天啦！這……這以後咱們在這地兒還怎麽混！”
見展顏在院子裏踱來踱去，神情慌張的模樣，阿呆也是隻好歎一口氣。
“媽咪，是我啦！是你兒子被打了啦！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你就那麽怕張家人嗎？真是讓我鄙視！哼！膽小鬼！還是我從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媽咪嗎？！”
阿呆這樣一說，展顏這才回過神來，一雙眸子看過去，頓時，更是嚇了一跳！
“天啦！阿呆！你的額頭怎麽了？流血啦！”
……
“不管怎樣，你得去向人家道歉！不然，今晚，就別想進家門！”
什麽？！讓自己去道歉？！明明是對方先動的手好不好？！
阿呆埋著頭，咬唇，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憤懣地看著展顏，怎麽這麽不公平！
“總之！我已經忍那家夥很久了！”
見阿呆理直氣壯的神情，展顏憋住一口氣，走過去更是一番數落！
“所以，這次你就出手打人家了？”
“是那家夥先動的手！媽咪！你聾了嗎？！”
一番叫板，展顏也是忍不住想笑，隻好背過身去，佯裝一副嚴厲的模樣道：“不管怎樣，待會兒等藥上好了，你得給我去道歉！明白嗎？”
“媽咪！”
可是，展顏已經離開幾步遠了，望著那背影，阿呆真是委屈至極！
還是梁浩有耐心！一直以來也是把阿呆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要珍貴。剛才，見母子倆發生了抵牾，心裏也是很無奈！拿著藥箱過來，用棉簽蘸了一滴碘酒抹上了傷口，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打開了話匣子，“還在生媽咪的氣？”
阿呆沉默不語！隻是一直嘟嘴，心裏解不開結。
“阿呆，你想想，其實，媽咪這樣做也是有難處，我們好不容易現在有了安生的地方，難道又要去得罪這地頭蛇？像上次那樣，搬離小院？你就願意一直這樣下去？過著居無定所的生活？媽咪這樣做也是為你著想，這就叫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明白嗎？”
阿呆咬了咬唇，低頭，不再言語，小小年紀，顯得像個成熟的小夥子！
“那好吧！我去道歉就是，雖然，我並沒有錯！”
小眼神裏透著一股子倔強！
寬闊的壩子裏，一群小孩兒正玩得起勁兒。凳子上一副老大模樣的孩子一隻腳很是傲慢地翹在一塊石頭上，不屑地看向正朝自己走來的阿呆。
“喲！這不是那個啥？”
“呆子！”
手下小跟班忙不迭插嘴提了個醒。
“對！呆子！就是呆子！怎麽？今兒，還帶人來了？這瘸子就是傳說中你的那個爹？”
聞言，梁浩頓時手指緊緊地摳著了拐杖！想不到這小孩兒還這麽社會，看來，阿呆說得沒錯！定是這家夥先動的手了，平時肯定沒少欺負阿呆！想到這兒就氣得不行！憋住了勁兒，咽下一口氣，畢竟今兒是帶阿呆來道歉的，不是看在展顏不想惹事，他梁浩今兒說什麽也得好好教育一下這孩子！
“我說，張家那小子，你就這麽不尊重長輩？難不成你那個欺行霸市的爹也來了？”
“你！”
氣得那小子頓時怒目，擰眉！
“你你你怎麽了？！別忘了，從前就算你爺見了我那也得喊一聲大哥！你這小雜種還翻天了不成！怎麽著？又欺負人，打架了？”
過路的老伯戴一頂草帽，翹一隻煙杆，吞雲吐霧，閑雲野鶴般，很是有幾分氣場，就連梁浩也愣怔了幾秒。
“還不快滾！回去給我記著，別成天想著欺負外鄉人！知道嗎？！不然，我這就上門找你爹去！”
嚇得那小子撒腿就跑，看得阿呆笑個不止。
蕭老伯的出現讓展顏倒是想起了一個人，誰？錢忠明！當年流落荒島的往事一幕幕再次浮上腦海，不由得淚濕眼眶，若不是他，想必自己已經到另一個世界去了，成天一副不管世事，瀟灑自在的樣子，想不到卻是大有來頭！
“怎麽了，小顏？哪兒不舒服嗎？”
“沒……沒什麽，隻是這會兒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
“今天多虧了蕭伯，不然，咱們可又得找地兒搬家了。你說，我展顏這輩子運氣怎麽就那麽好呢？從前有錢叔叔，現在又多了一個蕭伯。”
梁浩聽得雲裏霧裏。
“對！他叫錢忠明，天啟集團的董事長，當年我流落荒島的時候若不是他相救，恐怕，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媽咪，以後我可以去找蕭爺爺玩嗎？他真是個有趣的人！”
阿呆拍打著皮球走進了房間，見展顏眼眶濕潤，便不再言語，正欲離去，卻又被展顏叫住了，“阿呆，對不起！媽咪這樣做是不是挺沒人情味兒的？”
聞言，阿呆一愣。
“我是說今天讓你向人家道歉這事，請理解媽咪的良苦用心好嗎？”
“媽咪，都是阿呆的錯！以後，我再也不敢了！就算別人打我很疼，我也絕不還手！不讓媽咪為難！阿呆聽媽咪的話！阿呆是個乖寶寶！”
展顏早已是淚盈於睫！一把摟過阿呆來親吻個不止，“寶貝兒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媽咪不好！讓你受苦了！媽咪其實也不想這樣！隻要你好好的！媽咪就安心了！”
端一杯綠茶正走過來的梁浩聞言止住了腳步，眼睛也漸漸變得潮濕，眨巴了幾下眸子，深深吸了一口氣，也是深知這些年來展顏的不易，真是難為她了！
“媽咪，請接受孩兒的一跪！”
突然，阿呆伸手到茶盤上接過了茶盞，雙膝跪地，一雙眼眸望向展顏，恭敬地雙手奉上茶水，久久不願起身。
“阿呆！你……”
刹那間，時光就像快閃鏡頭在腦海裏一一閃過，曾經那個走路都還顫巍巍的小男孩，此刻，卻變得如此懂事，善解人意！是他嗎？那個女人的孩子？盡管香雪兒那麽心機，那樣咄咄逼人，然而，他的孩子卻如此……
想著不由得閉上眸子，眼淚簌簌地流淌下來。
“媽咪！阿呆知道自己的身世，雖然，你並不是我的親生媽咪，但是，在阿呆心裏你比親生的還要親！在我心裏也隻有你才是我的唯一！”
“不！你錯了，阿呆！記住！你的親生媽咪永遠隻有一位，並不是我！明白嗎？即便為了你，我願意付出所有！但是，事實就是事實！是不容改變的！”
“媽咪，求你別說了！我早已忘記那個女人了！不記得她長什麽樣子了！”
也不知今天怎麽了，展顏愣是要讓阿呆記住這個事實！索性一把拿過了梁浩的手機，輕輕一劃，一條娛樂新聞就跳入了眼簾，頁麵上是一張香雪兒大大的照片，看樣子過得愜意，身穿一襲紅色深V曳地禮服，站在商界大咖們的中間，穩居C位，標題也更是賺足眼球：“夜家長媳商界初試水！”
天啦！這不是香雪兒嗎！怎麽一劃開就是她的新聞！難道她真的如願以償了？成功嫁入夜家了？那個家夥真的接納她了？
“阿呆，你過來，瞧！這才是你的媽咪！你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記住！這個女人永遠都是你媽咪！”
突然，阿呆一下惱了！一把奪過手機扔到床上，“她是誰，跟我什麽關係！夜家長媳又怎麽了？我跟夜家沒一點兒關係！我恨夜家！恨夜家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