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頂樓都是江亦瀚的辦公區,寬敞明玻璃隔間都是助理室,分了八間,外麵忙碌的是行政區的工作人員。


  很難想象,半個月前,這一層樓還隻是空廢。


  “謝秘書,幫我叫中餐廳準備一份中飯,叫我們的主廚親自做,用最快的速度送過來。”還未到辦公室,他已交代秘書。


  秘書馬上打電話,等秘書剛收了線。


  “有沒有蘇打餅幹?”他繼續問。


  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後,“你幫我問問同事,或者下樓去買,給你五分鍾。”


  交代完,他就繼續帶晚晚辦公室。


  一到辦公室,晚晚整個胃翻滾的更厲害了,他馬上帶她去洗手間。


  “嘔、嘔——”晚晚嘔得整個肩膀都在發顫,難受得厲害。


  他將兩手插在西褲口袋中,站在身旁,沒有離開,一直隻是默默凝著她。


  “嘔、嘔——”她幹嘔不止的聲音很可怕,一副整個胃都被在扭轉般,吐出來的都是黃膽水。


  小小的肩膀,好象承擔著很大的壓力。


  看著她身體很不適的背影,他握緊了藏在自己褲兜中的拳頭。


  她第一次胃炎,他們在向男女朋友發展,即使病痛著,她的唇際也總是自然而然浮現著兩朵很甜美的笑花,女兒家的嬌態嫵媚渾然天成,讓他的一顆心繃然而沉重。


  她第二次胃炎,他們的關係開始矛盾化,她拒絕被他碰觸,身心被疼痛共同折磨的她,睡夢中也眼淚紛紛。


  現在,可能是第三次。


  “還好嗎?”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出口。


  晚晚搖搖頭,蹲在馬桶前,繼續翻江倒海的嘔吐著。


  寶寶今天到底是怎麽了?‘他’到底在抗議什麽?是不是,‘他’和自己一樣難過?——


  說好,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她會笑著祝福,說好,她從此以後要努力學著獨立自主,不用讓任何人費心照顧。


  但是,無欲無求,原來是那麽的艱難,特別是,心中還有情。


  其實,現在也好,她好怕,因為慌亂膽怯,因為貪戀幸福,所以,她會向他求助。


  江邵競是徹底斷了她的後路。


  即使,疼痛的心髒因為見到他和另一個女人悅目的一幕而開始軟弱,從胸口蔓延到全身,導致整個胃部泛酸,難受到幾近難以忍受,但是,晚晚還是忍耐著。


  晚晚抽了抽,鼻子裏都是一股酸氣,再嘔了幾聲,豆大的眼淚都滾了出來,她狼狽地趕緊用手背擦拭掉。


  她在乎他,很在乎,所以,他的幸福,她同樣在乎。


  就這樣當朋友很好,沒有不好,真的沒有!

  她有了他的寶寶,這是老天爺送她最好的分手禮物,她不能拿著這“禮物”再貪心到想去賴個幸福。


  人如果太貪心,是會有報應的,一旦再去強賴不屬於自己的愛情,而她會有的報應,就是他的不幸福。


  她真希望自己能夠真心誠意、絲毫不貪心的祝福他幸福。


  ……


  這麽不舒服?江亦瀚蹙了眉頭。


  情感沒能壓抑住理智,褲兜裏的拳最終放棄的鬆開,伸手,撫向她的肩頭。


  “還好嗎?”他輕聲問,語音裏的溫柔,讓正難受著的晚晚整個人一震。


  心口,微微的縮,莫名的酸。


  他蹲下,一下又一下緩慢輕撫著她的後背,試圖讓她的不適能得到緩解。


  他的手好象有魔力一樣,在他一下又一下耐心而又輕柔的撫摩下,晚晚漸漸忘記了胸口的那股酸氣。


  她憶起了,他做菜、她洗碗的同居日子。


  她憶起了五星級酒店那晚的精油澡,他替她按摩著,充滿寵愛。


  她的腦海裏,都是他們一幕又一幕。


  晚晚的心,再度模糊起來,全身的肌膚變得燙燙痛痛的。


  曾經的痛,事隔數月已經開始模糊,但是,曾經深愛和幸福快樂的感覺,卻依然如此清晰。


  他的掌,還是一如續往的暖,暖到隔著衣料也能透到她的心間。


  但是,不應該這麽暖才對啊……


  他分明已經不需要再勉強自己,寵她、遷就她……


  兩個人都不發一語著,彼此的體內,仿佛都住著一個魔鬼,此刻隻想自私地縱容自己的感情,眷留那多一分鍾的溫情。


  晚晚的眼神呆呆怔怔,因為,有什麽東西,好象讓她迷茫了。


  “好點了嗎?”他蹲在她的身旁,與她的距離隻有咫尺。


  晚晚轉過臉,迷茫地目光撞入他柔和的眸。


  就這樣近距離看著他,他臉孔上俊逸的五官如此清晰,而他臉上微鬱中慘雜了太多複雜情緒的表情更是無所遁形。


  晚晚覺得自己不懂了。


  如果隻是朋友,為什麽會用深刻的眼神凝著她?

  “我——”她好象被什麽魔障趨勢。


  明明道出開場白,卻不知道該如何繼續。


  血管裏有一股洶湧狂潮讓人無法安寧,讓她的氣息變淺,心靈的躁動早就超於身體的不適。


  “我——”他的心,也百轉千折。


  心房同樣的躁動,莫名有一股衝動,想把一直欠她的那句話,告訴她。


  晚晚,我喜歡你。


  曾經、現在。


  “我——”洗手間裏傳來第三個人的聲音。


  晚晚和江亦瀚都一僵。


  “餅幹——”


  宋語嫣緩步走到江亦瀚身邊,小心翼翼地拉拉他的衣袖,伸出自己的手。


  她的手裏拿著他要的蘇打餅幹。


  江亦瀚如夢初醒,有什麽魔障在他們兩個人之間迅速消彌,他勉強自己將注意力放在宋語嫣身上。


  這段日子,他已有點懂她的語言。


  “秘書送餅幹過來了?”


  宋語嫣點點頭,一直瞅著晚晚。


  “她餓——”催促他,趕緊讓晚晚吃餅幹。


  江亦瀚將晚晚扶起來:“吃幾片蘇打餅幹吧,會舒服一點。”


  宋語嫣站在他們一旁,還是一動不動瞅著晚晚。


  江亦瀚馬上讀懂了她的意思。


  “我替你們介紹下,她是宋語嫣,我朋友,這是晚晚,我……我和我哥的……”他想了好一會兒,才艱維回答,“朋友。”


  他用了兩個“朋友”來形容她們。


  晚晚低著頭,“你好。”她努力微笑。


  宋語嫣也努力扯動唇角。


  他現在臉上的柔軟神色,已經收拾得幹幹淨淨,回複商場高手平靜無波的表情。


  ……


  諾大的董事長辦公安安靜靜的。


  宋語嫣小鳥依人般,靜靜依偎在江亦瀚身旁,他們兩個人在講些什麽。


  事實上,都是江亦瀚一個人在講,而宋語嫣在聽而已。


  江亦瀚好象在教她一些東西。


  坐在沙發上的,離他們有點距離的晚晚,隱約的聽到什麽“如何融資”“經濟合同”等等的字眼。


  以及他們印刷廠的財務報表,也被用來當教材……


  晚晚默默吃了幾片餅幹,胃果然舒服了一點,她坐靠著沙發上,看著窗外地那抹暖陽,發呆。


  直到他走到她麵前:“吃飯了。”晚晚才驚醒。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的麵前的茶幾上已經擺了四菜一湯。


  “你們吃過沒有?”晚晚靜問。


  “現在已經兩點多了,我和語嫣中午在外麵吃過中飯了。”他將筷子遞給她,如實回答。


  果然。


  猜測證實,晚晚的胃部又滑過一絲酸楚。


  “這麽多菜,我吃不下。”晚晚拿著筷子,怔怔道。


  “你是孕婦啊,怎麽能不多吃一點?”他淺笑道。


  他順口吐出的話,讓晚晚震驚,她小嘴微張,發出類似抽氣的聲音。


  “你、你、你——”她瞪著他,聲音顫抖,“你、你怎麽知道的?”


  “我和大哥是親兄弟,這麽開心的事,他怎麽可能不告訴我?!”江亦瀚幫她將便當打包盒一一打開,回答的語氣很淡。


  “……”晚晚大腦一片空白,

  江邵競到底說了什麽?他不可能會違背合約的啊!

  “有點羨慕你們,我也得快點找個好女人結婚生子。”他的眸很沉,卻故作輕鬆道。


  結婚的,通常不一定是自己最愛的那一個。


  他現在漸漸有點明白這句話的道理。


  因為,愛情之間,總是存在著很多無法忽視的現實問題。


  比如,錯過。


  比如,不能愛。


  晚晚一張清麗的臉龐,頓時看起來很慘白,她僵持著筷,說不出話來,此刻有一種無法形容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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