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晚晚匆匆趕到警局,予問表姐見她神色太過焦急,親自開車送她。
外麵下著毛毛細雨,予問表姐的車還未停定,晚晚已經開門下車。
“晚晚,你別這麽急,帶傘呀!”予問在身後喊。
但是晚晚哪顧這麽多,她徑自淋著小雨,隻是沒跑幾步,就意外地見到一道背脊不夠直、象一根有點彎曲的竹竿般有點眼熟的身影,在警局門口探頭探腦、跺來跺去。
“陳傑?”在這裏遇見“毛毛蟲”,晚晚有點意外。
對方一身的濕潞,頭發、衣服,象剛從水裏爬起來,能擰出水般,應該是淋了好一會的雨吧。
陳傑是“毛毛蟲”的真名,上次吃飯的時候,她有聽到他自我介紹,晚晚不敢直呼他的網名,怕他起疑心。
“夏未晚?你是‘木腦袋’的朋友夏未晚!”陳傑也認出她,很開心。
‘木腦袋’的朋友幾字,讓晚晚很心虛。
“你怎麽在這?”而且,怎麽也不避一下雨?
“見到你太好了!”陳傑很激動,語無倫次,“夏未晚,你能不能讓你朋友把他那隻限量版的遊戲機轉讓給我?價格好商量!我在這等他好久了,但是他都不理我……我試過去上海買那隻遊戲機,根本買不到了、網上也沒有人願意出讓……”
又是遊戲機,現在的晚晚,哪還有時間和他討論遊戲機。
“對不起,我很忙——”她正想拒絕。
“晚晚,你在那幹嘛,自言自語的?”打著傘走近的予問表姐,奇怪地問。
自言自語?
“我遇見朋友了!”晚晚回頭和表姐解釋,但是,等她重新回過身來時,居然找不到“毛毛蟲”的蹤跡了。
不是要遊戲機嗎?跑哪了?
“朋友?”予問看了一眼四周,警局的大門口是有人進進出出,但是,不象和晚晚認識的樣子。
“表姐,我進去該怎麽和警察說?他們怎麽才願意讓我保釋他?”晚晚隻緊張這個,其他的,她實在沒時間去注意。
……
在警局裏,她見到了江亦瀚。
“他們打你?”見到他被扣了手銬,唇角還青紫了一角,晚晚心驚肉跳。
警察肅眼的目光冷掃了過來,但是,晚晚不怕,想到他可能被人用私刑,她就氣得發抖。
她正想站起來,與警察們爭辯,卻及時被江亦瀚拉住。
“偷偷告訴你,我差點幹掉了兩個很礙眼的武警,所以,很公平呢!”他湊近她,壓低聲音,嬉嬉笑道,安撫她。
“你、你、你——”晚晚指著他的鼻子,手指發顫。
她沒想到,警察們說得都是真的,他居然真的襲警!怪不得,一聽說要保釋他,警察就一口回絕。
“把要交代的快點交代!”警察一旁走過,語氣很不好的催促。
“對,你身份證和記者證放在哪裏?皮箱裏,還是哪個抽屜裏?”晚晚焦急地問。
警察之所以同意讓他見她,就是因為他們是室友,他說要告訴她,自己的身份證和記者證的放置處。
聞言,他斂了笑,抿了抿唇。
那一刻,晚晚看穿了他的不情願。
“江亦瀚,你不能再瞞了,拜托!”晚晚急得眼眶都紅了。
在她準確喊出他名字的那瞬間,江亦瀚愣了。
他的笑容,頓時冷淡了幾分,“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我好象說過,請你以後別再查我,這讓我很不爽!”
見到他的語氣冷淡了很多,晚晚一陣心慌,咬了咬唇,不得不承認,“我沒查你,其實……我們是校友……”
校友?
江亦瀚鄂然。
“你可能、對我沒有印象了……但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認出你了。”晚晚很艱維地承認。
他會不會生氣,自己這麽晚才來說明?她隻是……怕他知道她認出他了,馬上就搬走……畢竟,他用假名字租房交友,肯定有他的難言之隱。
既然知道都是假的,她還一直很配合的左一句‘江瀚’、右一句‘江瀚’喊他?
“我服了你了!”他沒好氣道。
如果是校友的話,認識他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他在學校那會確實挺出風頭的,而她這麽低調、宅宅的個性,讓他不記得她或沒有機會認識她,也確實沒什麽好稀奇。
她一句解釋,就讓他不爽的感覺馬上慢慢消彌,他想,是因為這丫頭那誠惶誠恐的表情,讓他沒辦法繼續生她的氣吧。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身份證和記者證放在哪裏了嗎?”晚晚趕緊導入正題。
“我沒身份證,也沒記者證,我是黑戶!”他笑容不改,隻是,認識他的人都能清楚,他此時的笑容裏帶了太多的固執。
“你別玩了,沒有記者證,他們真的會告你妨礙公務、擾亂社會秩序!”他到底在躲避什麽,為什麽要隱姓埋名?難道他之前犯了什麽見不得人的錯誤?
“有記者證又如何?你是來晚了,沒見到之前有很多記者被威逼利誘著寫保證書,不會‘胡亂’報導。”一提起這些,江亦瀚的眸很冷很冷,有著堅仞不拔的毅力,“讓他們告去,最糟糕就大不了如此!不讓我寫,不可能!”
晚晚擔心地左右環顧,幸好,警察隻是冷眼了一眼,並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
“你怎麽可以——”她想批評他,軟聲到又不知道該說什麽,突然,“啊,難道、你是——”他是通緝犯?所以,曝露身份會更糟糕?這個胡思亂想的想法,讓晚晚心驚。
江亦瀚失笑出聲,他現在在雞同鴨講嗎?眼前的女孩,真的笨到夠可以了。
“晚晚,你真的太可愛了!”突然,他望著她的視線,變得深情款款。
晚晚不懂他這是怎麽了,整個表情變得這麽溫柔,用一種看待情人般很專注的目光,溫柔與她對視。
晚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耳根全冒紅了,一旁監視他們的警察,帶著諷刺的目光轉開了視線。
江亦瀚牽起她的手,“你不是想知道、更多了解我?包括我的證件放在哪裏嗎?”
晚晚的掌心被牽得發燙,她愣愣的,但是,才剛點下頭,她就發現不對勁,自己的掌內多了一樣硬硬小小的薄物,馬上有點懂了,晚晚趕緊捏緊它。
“它們放在——”環顧了一下四周,他湊近她,壓低聲音,“晚晚,我叫你來,是有一樣東西,必須傳給我們許老大!”
啊?雖然已經料到,但是晚晚還是鄂鄂的。
“我們所有記者離現場近在咫尺,卻不能近身一步,幸好,我爬到高處,拍了一些東西……”他想,許老大看了視頻以後,會理解他為什麽這麽(衝)動,與那些警察動手。
“施救工作明明才開展到一半,居然,停止了!他們一句話,遇險已經超過四五個小時,不可能再有生還者,再救下去,就是耗費無謂的資源去打撈屍體!但是,根本是狗屁,真相是有名警察胡扯說自己見到了一個女鬼,所以,那種鬼天氣再也沒有一個警察敢下去救人!”簡直草薦人命!
他一邊簡單說明,一邊乘警察不注意,抓住她的手。
這小小的數據卡,一直被他藏在腳底,就是等她來將一切公眾於世!
“談好了吧,你回家拿證件,而你,跟我進去!”警察粗魯地分開了他們。
他被帶入拘留室,對她回頭無聲用口型安慰:記住我交代的事情,還有,別擔心我。
予問急時抓住晚晚,不讓她(衝)動。
……
車開出警局,停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表姐,他們會不會繼續打他?”在車裏,晚晚一再的確認,想要一個心安的理由。
“我不知道,看他(周)旋的本事吧。”予問打開筆記本電腦,把數據卡插(進)去,雖然很想安慰表妹,但是,她沒法說假話。
“但是,看他樣子應該是個聰明人,不然不會打了警察,現在隻是唇角受點傷而已。”見表妹聞言眼眶都急紅了,予問趕緊道。
終於,她們將東西拷了出來。
但是,看完了那段視頻,兩個人都傻眼了。
場麵很混亂,現場遇難者家屬們高喊、嚎泣:“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但是,沒有一個人理睬他們,反而,換來的是暴力(鎮)壓。
就連家屬們準備去自費請海上打撈隊,也被武力製止、粗魯對待!
“他們這是幹什麽?”晚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人民警察不去救人,但是,反而用武力去對付老百姓!
“不知道是哪個(高)官下的命令,簡直把警察們當成自己的禦用爪牙!”予問表姐冷然道,“但是,敢拍這種東西,他會很麻煩!”
晚晚愣住了。
“這東西要是發出來,可能會引起全國震驚,到時候影響會很大,牽涉會很廣,甚至引起上頭領導重視,到時候一鬧大,就會有人落馬、但是,這可能隻是表麵,每一條線都絲絲相牽,舉報的人不會這麽‘幸福’,肯定會遭私下報複!”予問表姐很冷靜地分析,“你最好別傳,我建議不要惹禍上身。”
這是她的想法,但是,決定權在晚晚!
晚晚猶豫、掙紮了幾分鍾,最終決定,還是撥通了江亦瀚在她耳邊報的電話號碼。
“我不知道什麽叫惹禍上身,但是,我知道,他把東西交給我,就是因為信任我!”所以,她不能讓他失望。
予問表姐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繼續出言反對。
晚晚聯係上了被他稱為許老大總編,成功將視頻傳送。
幾分鍾後,她又打電話給許老大:“總編,你看了視頻是嗎?”
“恩。”電話裏的男人,寡言、冷然。
“你能想辦法先把他從警局裏救出來嗎?”晚晚好怕,怕事情鬧大後,會被人知道始作俑者是他,他會在警局裏被報複。
一想到他可能會挨打,晚晚的心就揪然一片。
“他沒有證件,很麻煩,我自有分寸!”但是,許老大卻不願和她多說一句話,就掛了電話。
“表姐——”晚晚無助地看向表姐。
她不懂,那句自有分寸是什麽意思,救還是不救?她的心七上八下。
“你怕那個總編過河拆橋?”予問表姐點出她的擔憂。
“他沒有證件——”晚晚喃喃,“俗話說得好,民不與官鬥啊!”
如果那個總編不可靠,隻要雜誌社不承認,這世界上,如果消失了一個沒有證件的記者,是不是沒有絲毫的影響?
因為這件事情關係到他的安危,晚晚坐立難安。
“晚晚,你鎮定點!”
鎮定?讓她怎麽鎮定?她真的很喜歡很喜歡江亦瀚,她喜歡他能平平安安的回來,他繼續燒菜,她繼續洗碗,兩個人可以再次平安一起吃晚飯。
她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也許,他有辦法。
“梁羽提過,葉晨的家世很好,他的爸爸好象是當官的……是,好象什麽局長?”晚晚告訴表姐。
她去找葉晨幫忙,是不是可以先把江亦瀚保出來!
“晚晚,你千萬別這麽笨,這種事情,隻有兩種被對待的可能,第一,被人當場婉拒,第二,被人耍!”予問表姐出言製止她,“你現在什麽也不要做,更不要胡思亂想,靜候消息!”
但是,晚晚仿佛沒有聽見一樣,她滿腦子都是找葉晨!葉晨!
晚晚很笨,笨到病急亂投醫,而且,她最笨的地方是,因為怕被表姐罵,關於自己接下的將去求人一事,她選擇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