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瀚接到老大交代的一個新任務:再過一個月就近中元節了,寫一個關於中元節的報導。
“下個月就是農曆七月了,很多雜誌和報社會報導七夕節的浪漫與溫馨,反襯了另一個節日的模糊,那就是溫城人俗稱的‘七月半’,我看過去年溫城比較轟動的幾段視頻,其中很轟動的就是中元節龍灣區一段很恐怖的鬧鬼視頻,《城都周刊》剛(進)入溫城,作為試點,我不想跟風重複一些風花雪月沒有意義的報導,如果能寫寫中元節這個道教的節日,圍繞祀鬼為中心,寫寫鬼故事,也許會比較有銷路。”
“老大,你讓我寫寫‘放河燈’?如夜色中,星星點點的燈火,隨波蔓延開來——”他沒大沒小的諷笑。
他不覺得這種報導有什麽銷路,而且,中元節關他屁事,他可是走社會版麵的記者,為什麽這種鬼差事要落在他頭上?還要力求把阿飄寫的很有美感?雖然是無法正大光明拿出記者證的黑戶,但是他要不要這麽慘啊,居然淪落到要去寫鬼故事。
被挑戰了威嚴的老大,麵無表情:“據民間傳說,中元節那一日,眾鬼都要出離冥界,你說,哪種人會最怕過這節日?”
廢話,當然是做了虧心事的人!
這個念頭才剛升起,江瀚馬上就明白老大的意思了,“OK,我去找找有沒有重大冤情的大案。”
他趁老大快掛電話時,“許老大,還沒恭喜你上個月做爸爸呢!要什麽賀禮?”
一向嚴謹而冷漠的男人,此時,露出微笑,“謝謝。”
不給他任何羨慕嫉妒恨的機會,被喚老大的許彥琛,馬上道:“賀禮倒不用,你給我抓緊點,快點找到能讓《城都周刊》一炮打響,轟動一時的新聞!”擴大他的事業版圖,讓周刊成功在溫城立足,這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賀禮了。
收到!
掛了電話的江瀚明白,現在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抓緊娛樂,不然到截稿為止完全累得象條狗一樣的生活,一定會讓人連跳樓的心都有了。
但是,哪裏有娛樂?他想看點書。
環顧了一下房間,在房間裏倒發現了很多小說,他隨手翻了翻,發現大部分都是(出)版社的樣本書,而且,基本都是言情小說。
他一個大男人,即使閑下來的時候,無聊到快發黴,但是,也忍受不住那種充斥著肉麻對白的瓊瑤式小說。
他想在房間裏找幾本武俠小說,就算有言情的話,他比較能接受和美人一起倚劍綠林、闖蕩江湖的那種,但是,他翻遍了整個房間,除了言情小說就是更能讓人發困的純肉欲小說,可見,前租客的口味不僅無聊,還相當“重”,
那堆書中,唯一吸引他的是一個筆名為“考拉”的作者。
同樣都是愛情小說,婉約細膩的筆調,同樣娓娓道來的都是愛情的真諦,但是,她寫的《情人劫》,以靈異奇幻為佐料,筆下所誕生的每個角色都像是真人似的,有著他們各自獨特的思考模式,溫馨的筆調,偶爾冷不防來一兩句搞笑的話,替緊張而傷懷的氣氛下,添加了很多別樣的風采,讓故事更合他的胃口。
他花了一個晚上,把這帶點懸疑推理的故事看完,把書放回架的時候,雖然不能說,像石匠那樣把書中的語句和思想都刻在腦海中,但是,對於他將寫的鬼故事,應該還有一定的啟示作用。
他想,考拉一定是名很有氣質的大美人,有著一頭又黑又直的飄逸長發,一顆多愁善感的纖細心靈,還有一雙冷靜的眸。
雖然她寫鬼故事,但是,肯定不會象他的新室友那樣,是位古怪的阿飄。
合租的第三個月,江瀚不止一次懷疑過,其實,這個屋子裏隻有他自己吧?如果不是每天半夜時分,一向淺眠的他會聽到隔壁一些聲響,他的這個設想,絕對會成立!
準時,12點30分,籟靜的夜。
“吱”得一聲,小心翼翼地開門聲,然後,緊接著傳來躡手躡腳的輕微腳步聲,再接著,就是浴室裏傳來淋浴的聲音,如果這些都真實存在的話。
他看一下手表,半個小時後洗完澡,繼續是讓人毛骨悚然“飄”回房的聲音,證明他不是幻聽。
所以,不是他聽錯?如果不是他堅定屋子裏沒有鬧鬼,如果不是他可以肯定有人想上廁所時都會先偷偷左右張望一下,觀察“地形”,確定他不在以後,馬上小跑偷溜出來,他真的以為,自己在獨霸整間房子,畢竟,那些指明的公共區域,光明正大使用人隻有他。
他的工作壓力大、時間長、生活作息更無規律,特別是,他跟得許老大,對效率的要求特別嚴格,不用天天蹲在報社,但是手機得保持24小時開通,一個電話,立即要到位。
但是,就是他這樣毫無作息的工作,同個屋簷下,他遇見那個小室友的機會,幾乎等於零,害得他都差點忘記對方長什麽樣。
當然,這是誇張,小室友有雙很大、膽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讓他印象深刻。
那天,他朝她伸出友好的手,說出,“合租愉快!”的時候,她被嚇到的神情,很想拒絕,又不知道怎麽開口,欲言又止的樣子,更是分明搞笑。
隻是,他真的有這麽嚇人嗎?
每天他出門的時候,會習慣性的瞧瞧隔壁的房門,一如續往的緊閉。
老實說,雖然時候他這人說話不給人留情麵,偶爾有嘴賤的嫌疑,但是,他的人緣很不錯,怕他怕成這樣的,還真不多見。
每天晚上他回家的時候,在樓下會習慣性的先抬眸看看樓上,隔壁的房間透著燈亮,陽台上的衣物,四處飄揚,證明,裏麵有人,而他果然是被人在躲著。
他這人有點不好,喜歡和人對著幹,於是,這三個月,他試過不少方法。
他壞心到把所有門窗都鎖上,在裏麵——
開榴蓮!
弄到滿屋子臭哄哄,讓一股腐朽的味道漫溢四周,在密室空間裏絕對會熏到那隻阿飄想跳樓。
然後,果然如他料,有人再也裝不了阿飄,他聽到裏麵砰砰砰的匆忙跑步聲及以開窗聲,然後——
沒了?居然沒了!他難以置信,居然沒有人跑出來插著腰大聲抗議。
再接著,他故意讓廚房碗筷堆成山、刻意弄亂客廳也不整理、滿地狼藉、甚至過分到洗澡的時候把浴室弄得一地濕。
但是,一下班回來,發現堆成山的碗筷已經洗幹淨重新整潔歸位,至於客廳,被打掃的光潔如鏡,而他故意弄濕的浴室,也早就被默不吭聲的擦幹淨了。
所以,他這個室友,其實是隻忍者神龜?而且,還是隻很怕陌生人的龜。
因為工作的關係,他認識的女人們都精明強悍,搶起新聞來管你塊頭是不是比她大,想讓她們女人吃虧?沒門!所以,象新的室友這種,不怕吃虧、脾氣好到爆的小女生,他真是很好奇,很想挑戰一下,對方的極限在哪裏。
雖然他的行為很象吃飽了撐著,有人肯把房子租給他這種沒有身份證的黑戶,他該感激的五體投地,居然還這樣對他的恩人,連自己都有點唾棄。但是,他的性格閑不下來,真的很怕悶,而且,睦鄰友好,不是很應該的嗎?他發誓自己沒有半點的溫飽思(淫)欲!
他承認,第一眼看見這位新室友,就對她很有好感,當然,這種小女孩型的女生,讓他絕對沒有伸爪的(衝)動。
跑了一天新聞,對老大交代的新任務,還沒有任何頭緒,手頭的工作已經忙的他夠嗆。
深夜近一點,他還沒有睡,茶幾上擺了一台筆記本電腦、一台相機,一支錄音筆,還有——
一個KFC的全家桶。
他在寫新聞稿,一手專注的打字,另一隻手,帶著薄膜套,探向全家桶內,撈起一個吮指雞塊,就往嘴邊送。
他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快要餓了!鼻間充斥著令人發指的濃鬱油炸味,但是,他實在沒得挑。自己超懶,想讓他下廚,不如直接拿刀剁了他,而樓下的快餐店,百年不變的菜肴,又吃到快吐血了,所以,現在的油炸味,真的還好拉。
另一道房間的門,“吱”得一聲輕輕打開,發現他還在客廳以後,又輕輕關上。
晚晚在裏麵一邊用手按著腹,一邊焦急跺腳。
怎麽辦怎麽辦?江瀚怎麽還沒回房裏?深呼吸一口氣,她企圖鎮定自己。
別人都說,心靜自然涼,她現在隻要靜下心來,自然——
就會除卻焦躁,忽略某種需要。
“宅是一種生活方式,宅是零壓力,自己跟自己相處就夠了,所以,我受不住宅的誘惑,繼續宅著生活。
當靜下心來,一動不動,宅在家中,看著靜物時的心情,自己會和它們一樣安靜。我相信,它們都是有靈魂的,讓漂了太久的心,在這一刻停駐。而累了的時候,發現有個安心的窩,在繁華的都市,收容你的安定——”
看看自己寫的東西,晚晚動手全刪掉,對著電腦,大腦一片空白,隻有某一種(生)理欲望,更加洶洶騰升。
……
江瀚的唇角有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已經在這裏坐了一個晚上了,他就想看看,那隻忍者神龜,能憋多久不上洗手間。
五分鍾後,“吱”,又是開門聲。
見他還在“啪”又關上。
三分鍾後,“吱”又開門,“啪”又關上,如此重複,開門聲,相當頻繁。
那隻個子小小、臉蛋圓圓的忍者神龜,再一次探出頭後,用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憂愁的偷揪著他的背,仿佛那樣,他就會識相馬上回房。
但是,很抱歉,今晚他趕不好采訪稿是不會靠近有床的空間。
“我……”憋不住了,門不再關上,可憐的忍者神龜欲言又止。
他很好心,頭也不回,涼涼道,“脹破膀胱,會引起劇烈腹痛、四肢冰冷、冷汗淋漓,甚至導致休克、如不及時搶救,性命可有高度危險呀!”
所以,如果她要以脹破膀胱那麽丟臉的病況被送進醫院的話,他不介意,但是,他一點也不善良,所以,別找他做那個好心人。
猶豫了一下,晚晚按著已經開始絞痛的腹,終於還是抵不過“欲望”,小步奔跑著,奔進洗手間。
鎖了門,馬桶蓋一掀,她迅速坐了下來。
“噓噓噓噓”好暢快!
即使隔著一間木門,寂靜的夜,她尿尿的聲音,特別清晰,因為,這把尿憋了太久,射程非常有力。
江瀚力持鎮定,但是,肩膀還是開始一顫一顫。
衝了馬桶,洗了手,腹內壓力舒服驟減,但是,晚晚的臉,已經冒血到象個紅蘋果。
她的洗手間裏磨蹭了很久,都不敢出來,現在怎麽辦?好丟臉,好想死。
一男一女,同一個屋簷下,真的好尷尬。
她很想回絕他,不讓他住進來的,但是,江瀚的那張臉,讓她根本無法拒絕。
低著頭,盡量不繼續製造存在感,她又想飄回房裏,她安慰自己,隻要睡一覺,她就能發現,剛才隻是幻覺。
“KFC吃不吃?”客廳裏冷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她象被人“鐺”了一下,整個人被下了定身符一樣,定住腳步。
肯德基的全家桶,放在地板上,一個極漂亮的滑線,滑到了她麵前。
“我一個人吃不掉,幫忙解決一下。”另一手的薄膜套已經取下,他在專注敲字。
晚晚咽了咽喉,一副嚇得一動也不敢動的樣子。
“你是不是怕我?老實說,我胃口沒這麽好,會對小女孩啃得下手。”依然頭也不回,但是,語氣分明是‘我忍你很久了,我們現在一定要好好聊聊’。
“而且,雖然我強行入室要求租下房子,但是,我的模樣應該長得不是很象(禽)獸吧?”至於怕他怕成這樣嗎?
他才不是(禽)獸,他是好人!
晚晚揚揚唇,本能想辯解,看了一下眼他,再慌忙低頭,看看自己穿著能拖到腳膝蓋的寬大T恤,“我……”不能曝露目標!不是怕他,隻是他的出現,讓她有點張慌失措,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所以,原本膽子就小的她,幹脆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