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兩批國寶
山寨內燈火通明,眾嘍囉分立兩邊,光頭刀疤臉坐在正中,絡腮胡和蘇超坐在下手左右兩旁。光頭刀疤臉敬了蘇超一碗酒,說道:“蘇副官,兄弟是一個粗人,多有得罪,這碗酒權當是兄弟的謝罪酒。”一端碗底,一碗酒頃刻而盡。
蘇超狐疑地看著他,不明白對方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光頭刀疤臉放下酒碗,說道:“蘇副官不要生疑,容兄弟慢慢說來。兄弟叫孫肇德,原是北平城中的大戶人家,可惜連年混戰,家道中落,不得已才在這裏落了草,從此做起了打家劫舍的買賣。半個月前,有兩個男的從我山下經過,我見他們行李沉重,就起了歹意,帶兄弟們下山攔住了他們的去路。這兩個人一個人長得黑黑的,濃眉大眼,挺精神的,另一個就白白淨淨,有點兒脂粉氣。看到我們來勢洶洶的樣子,濃眉大眼的那個人嚇壞了,問我們:‘你們是……幹……幹什麽的?’我獰笑著說道:‘山上的廟斷了香火,想請兩位為小廟捐點兒香油錢。’那人回答說:‘我們手頭兒實在不方便,改日再說,改日再說。’說完,拉著同伴兒就要走。我揮刀攔住,說道:‘小兄弟,多少意思意思,我也好跟眾位兄弟有個交代。’‘你……你不是廟祝!’敢情這個人一直把我們當成了廟祝,我笑道:‘老子當然不是廟祝,但老子比廟祝大得多。廟祝管的不過是一座廟,老子管的可是一座山!’“這時候,他身邊那個人說話了,他說道:‘你們是山賊吧?’我衝他伸出大拇指:‘高見!兄弟孫肇德在這一帶混口飯吃,希望二位賞個臉。’不料,我這句話剛一說出口,那個帶著脂粉氣的人忽然笑了:‘孫大爺好眼力,我們身上就帶著不少寶貝……’他話還沒說完,濃眉大眼的人就急切地去拉他胳膊,顯然是不想讓他接著往下說了。他甩開那人的手,衝我說:‘這樣兒吧,孫大爺,我們就依照規矩來過兩招兒,你贏了,寶物歸你,我贏了,你放我們走!’我一聽心裏就樂了,看這小子又瘦又小,怎麽可能是我對手?我爽快地答應了。沒想到,我還沒站穩,那個濃眉大眼的家夥一下子就衝了上來,當胸就打我一拳。我略一偏身,躲過了這一招,伸腿一絆,那人立馬摔了個狗吃屎。這時候,白淨臉的人衝他嚷道:‘幹什麽你,充什麽英雄?你又打不過他!’他從地上爬起來,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我就算打不過他,也不能看著你去冒險!’話音未落又衝了過來。說句不中聽的話,這小子的功夫實在太遜,和我交手不過三回合,他在地上摔了三次,跌得鼻青臉腫。我用一種蔑視的眼神看著他問道:‘怎麽樣,服不服?服了,就把寶物留下,不服,老子就把你打服了為止!’我打算一腳踹向他的腦袋,這樣他不死也得殘廢。就在我剛抬起腳的時候,白淨臉的人喊道:‘慢著,是我和你打,不是他,他又哪裏是孫大爺您的對手呢?’我當時聽了這句話有點兒舒服,因為憑良心說,的確沒幾個人能在拳腳上麵勝我。”
說到這裏,孫肇德又喝了一碗酒,一抹嘴接著說道:“我很喜歡白淨臉的小子,因為我覺得他有點兒像年輕時候的我。我毫不猶豫接受了他的挑戰。弟兄們也都閃開,空出了一塊兒地方。我仗著自己有幾分蠻力,衝上前去來一個熊抱,想扼住這小子,讓他知難而退。沒想到他雙手舉起兩指,委身撞到我懷裏來,向上一戳,打在了我的胳膊上,我感覺雙臂酸軟,千斤的力量也使不出來了。我一下子明白了:這是二指禪的功夫,我是遇到真正的高手了。他沒有乘勢進攻,我揉了揉兩條胳膊,又攻上去。這次我使虎爪,想抓住他的手腕扭斷它。指尖剛觸及到他的袖子,他的手臂一滑,竟然打在了我的胸口上,看似力道不大,但是我氣都喘不上來了,一張臉憋得特紫。他還是沒有進攻,這次我真的惱羞成怒了。我大喝一聲,揮拳就打。白淨臉的人錯開雙掌交叉在一起,架住了我的拳頭,然後向後一拉。我感覺拳頭像被對方黏住了似的,身體也不聽使喚了,竟然不住地向前衝去,好不容易定住了身體,還沒來得及回頭,後背就挨上了一腳。這一下輪到我狗啃屎了。”孫肇德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竟然沒有任何的變化,就好像在說別人的糗事一樣。他歎氣說道:“唉,想必蘇副官已經猜出來了,這兩個人是誰。”
蘇超的眉毛一挑:“難道是譚師長部下文丙義副官?”
“不錯,就是文副官,那個白淨臉的呢?”
“這我還真猜不出來了。”
“姓馬,是文副官的媳婦兒,竟然是男扮女裝!哈哈哈哈,我老孫竟然敗在了一個女人的手下,哈哈哈哈。”孫肇德似乎並不以此為恥,他爽朗地哈哈大笑,引得眾人也和他笑了起來。
但蘇超心裏清楚,文丙義還沒有結婚,怎麽會有媳婦兒呢?想來應該是文丙義考慮到女人和他一起走多有不便,所以讓她女扮男裝。但是從來沒聽文丙義提過有姓馬的朋友啊,會是誰呢?
孫肇德不知道蘇超在想什麽,他繼續說道:“我後來知道後也傻眼了,後來幹脆就認馬倩做了妹子,文副官自然就成了我妹夫了,哈哈哈哈。文丙義多次在我麵前提過你的名字,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來,蘇副官,我再敬你一碗,請!”
兩人遙空對碗,飲盡碗中酒後,孫肇德問道:“蘇副官,我聽我妹子說,十二軍軍紀嚴明,為什麽你今天會在這裏出現呢?”
“咳,一言難盡啊。我是來北平辦私事的,誰知道被警察栽贓,好不容易才死裏逃生,迷了路,就來到這裏了。”
孫肇德拍桌子罵道:“他媽的這幫警察就知道欺負老實人,蘇副官你放心,這個仇兄弟早晚替你報!”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道:“那你還回十二軍嗎?”
蘇超說道:“我當初當兵不過是想混口飯吃,可是當了兵被拖欠軍餉不說,還有隨時掉腦袋的危險,這樣的兵不當也罷。我現在隻想回家去,伺候老母親,守著自己的媳婦兒。”
孫肇德怔了一下,躬下身子問蘇超:“蘇副官,有一句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孫寨主盡管問。”
“清東陵真是你們盜的嗎?”孫肇德神秘地說。
蘇超看著個孫肇德也是性情中人,但他明白江湖險惡,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反問道:“你沒問丙義嗎?”
孫肇德笑著直起身子:“蘇副官,老孫沒看錯你,果然夠朋友義氣。來人,把東西拿上來!”他一聲吆喝,就見兩個嘍囉抬著一隻木箱走了上來,然後將木箱慢慢放下。孫肇德請蘇超義氣走到木箱前,打開木箱的蓋子,露出了裏麵十尊玉佛和四掛朝珠。孫肇德拿起一掛朝珠說道:“這些,都是我妹子和妹夫暫時存放在我這裏的,現在你應該知道丙義是怎麽和我說的了吧?”
蘇超看著這一箱子的珠寶,認得這些東西,因為他和文丙義做過交換,而這四掛朝珠,正是文丙義從他這裏換走的。他問孫肇德:“丙義為什麽會把寶物存放在你這裏?”
“唉,都怪我的妹子。她說什麽錢財身外物,拿走一掛朝珠就知足了,還說什麽他們夫妻倆沒本事保護珠寶,暫時放在我這裏,隨時需要隨時過來取。這小丫頭片子,拿我這兒當錢莊了,嗬嗬。”孫肇德無奈地搖頭笑道。
蘇超不明白為什麽孫肇德要給他看這些東西。
孫肇德解釋說:“說實話,我這幫兄弟都是粗人,保護這些東西沒有這能力。丙義臨走的時候說過,這裏麵的東西除了他們夫妻倆和我,還有一個人可以拿——就是你。”
蘇超連忙擺手:“不不不,這是丙義的東西,我怎麽能隨便亂動呢……”
不等他說完,孫肇德插話說道:“蘇副官你聽我說,這些東西留在我這裏不安全呐。你想一想,國民政府今日剿匪,明日剿匪,我們哪天要是被一鍋端了,這寶物就要落入別人的手裏了。你不是不回十二軍了嗎?索性就煩勞你帶著這批寶物向西走,去找丙義,還給他們。找不到也沒關係,寶物放在你那裏,總比放在我這裏安全的多!我剛才問你清東陵是不是十二軍盜的,隻是試探你。如果你說盜了,我不會把這東西交給你,因為那是你考慮不周,置丙義他們的生死於不顧,還輕易相信別人。如果你說沒盜,我也不會交給你,因為這是小人說的話。但是,我現在完完全全地相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