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璽麵色沉靜,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果然是耐不住了!”
他放開傅容月,隨手挑開車簾的一角,瞧見外麵姚遠已經指揮著侍衛將馬車團團圍攏起來,不由自主的低低哼了一聲。
傅容月也伸頭看了一眼,被他按了回來,傅容月在他懷中露出一雙眼睛,見他瞧了一眼之後,又放下了車簾子,氣定神閑的坐回了馬車裏,想了想,心中已經明白過來,有些悶悶的問:“是誰的人?”
“等會兒才知道。”魏明璽淡淡的說。
話音未落,一支翎羽橫空飛來,直直的插在兩人的腦袋邊。
魏明璽見狀,不但不躲,反而是不緊不慢的躺了下來,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讓傅容月也躺了過來。
傅容月從善如流的躺下,他擁著她,竟閉上了眼睛:“說了這麽半天話,你該是累了,閉著眼睛養養神吧。”
“喂,外麵還有刺客呢!”他如此漫不經心,傅容月十分無語。
魏明璽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外麵有姚遠他們,用不著咱們操心。這種小打小鬧,很快就結束了。”
他沒說的是,從小到大,比這種更為血腥殘酷的刺殺,他不知道經曆了多少。遠的不說,就是最近這一年,這樣的刺殺也沒少,上一次在斡罕爾城領兵,刺客甚至還混到了他的身邊,險些將他刺傷。隻是怕傅容月擔心,都沒告訴她罷了。
也是那次刺殺之後,姚遠等人的警惕心越發的重,反而比從前更可靠了,這種事情交給他,很快就能處理妥當。
果然,不過一炷香時間,外麵的打鬥聲就停了,姚遠在馬車外回話:“王爺,此刻一行三十二人,全部拿下,殺了三十個,活捉了兩個。活的那兩個見跑不掉,服毒自盡了。”
“嗯,去查一下屍體。”魏明璽翻了個身:“查到了再來回話。”
“是。”姚遠應了,很快腳步聲就遠去了。
傅容月見魏明璽態度如此散漫,終究是做不到他這麽心寬,小心翼翼的挑起簾子。豈料腦袋剛伸出去,就看見圍繞著馬車旁邊散落了一堆的斷箭,顯然剛剛此刻是先進行了一陣箭雨攻擊,並不進攻,直到箭沒了,才最終被斬殺的。
馬車四周的侍衛隻有少數人受了點輕傷,見她伸出頭來,另一個侍衛走過來勸道:“王妃,這裏是山坳風口,風大,王妃不要下來,以免著涼。”
傅容月認得他也是常年跟在魏明璽身邊的,名字叫做董劍逸,微微一笑道:“董護衛,兄弟們也受了傷,將出門前我備好的金瘡藥給弟兄們分發下去。那是神農白家製的,止血效果很好。”
“多謝王妃,屬下這就去。”董劍逸眼中一暖,招呼著手上的侍衛們集中,往後麵那一輛馬車去。
她的目光隨著董劍逸移到後麵的馬車,瞧見馬車四周也是一堆斷箭,心中不免擔心。
後麵的馬車坐的是她的幾個貼身丫頭梅珊、綠蘿、綠俏,雖說她們都會武功,可箭雨突如其來,也不知道她們受傷沒有。
幾個丫頭跟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綠蘿分發了藥後,就隨著董劍逸過來請安。
傅容月問起她們的情況,綠蘿笑道:“王妃放心,奴婢們都安好,並未受傷。”
“既然並未受傷,梅珊怎的還拿了傷藥?”傅容月一抬眼就瞧見梅珊拿著一個綠瓶子站在馬車邊,不禁蹙眉訝異,多了幾分擔憂。
綠蘿捂住嘴巴吃吃的笑:“她呀……她沒受傷,可有人受傷了!”
“姚遠?”傅容月一點就透。
綠蘿點了點頭,眼中露出幾分調皮的光。
自打梅珊同綠蘿去了一趟斡罕爾城回來,不知怎麽的,姚遠就對梅珊格外照顧,時不時的噓寒問暖也就罷了,每每隨著魏明璽去了哪裏,回來必定會給梅珊帶些禮物,珍貴的有價值連城的美玉,便宜的有奇形怪狀的石頭,兩年來,梅珊做寶庫的小箱子已經滿滿當當,塞都塞不下了。
偶爾,梅珊也會投桃送李,回給姚遠一點東西。
不過,梅珊送出去的東西嘛……
傅容月垂下眼簾,眸中露出幾分同情之色。
梅珊都送了姚遠些什麽來著?
對了,先是加了巴豆粉熬成的八寶粥,讓姚遠兩天沒離開過茅房;再者是一柄可削鋼鐵的匕首,隻是那匕首並沒有把柄,雙頭尖尖,姚遠拿一次割一次手,最後隻能自己拿去加了個手柄……思來想去,梅珊送出去的禮物,唯一正常的,竟隻有一枚發簪了——雖然那發簪非玉非金,隻是一根銅簪子而已!
傅容月有點憂愁,她有點同情姚遠。
當時梅珊送出去那根簪子時,誆姚遠是她跟人打架拚盡全力贏來的,是珍品,把姚遠感動得不要不要的。要是姚遠知道那根簪子是梅珊兩文錢買來的,不知道會不會吐一口老血?
傅容月想到這裏,目光落到不遠處奔走的姚遠頭上,瞧見他頭上的銅簪子,不免又是一笑,搖搖頭吩咐綠蘿且去休息就縮了回去。
回到馬車裏,魏明璽還沒睜開眼睛,隻是問:“姚遠受傷了?”
“應該是,梅珊拿了藥給他。”傅容月點點頭。
魏明璽聞言麵色一冷,睜開雙眼,眸中一片怒意:“這些人死有餘辜。”
姚遠是自小就跟在魏明璽身邊伺候的侍衛,兩人一同長大,明著是主仆實則是兄弟。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不多時,姚遠的腳步聲在馬車外停住:“殿下,這些此刻都沒留下什麽線索,用的箭屬下拿過來了,上麵寫了一個齊字。”
說著,他挑起簾子,將手中的箭矢遞了進來。
魏明璽接過箭矢細細查看了一番,隨即將箭還給了他,揉著眉心吩咐:“好生收起來吧。雖然寫了齊字,但不見得就是齊王的人,不可掉以輕心,對這些刺客的追查也要繼續,尤其是趙王府,一刻也不能放鬆。”
姚遠挑眉:“王爺覺得是趙王?”
“不知道。”魏明璽兩手一攤,似笑非笑:“我要是知道,咱們也就不用查了。聽說你受了傷?”
姚遠垂下頭,麵上露出一絲少見的羞赧:“嗯,多謝王爺關心,隻是一點小傷。”
傅容月趁機抬頭看了一眼,姚遠左臂上的袖子劃破了一條口子,邊緣有不少血跡。那個位置……她不禁有些愕然,姚遠的武功她是清楚的,就算剛剛箭雨密集,也絕無可能會被輕易傷到。這傷好生蹊蹺!
魏明璽也瞧見了傷口和姚遠的神態,他挑了挑眉,隨即眼角帶上了幾分戲謔。
“聽說梅珊給你備了藥,去上藥吧。”魏明璽擺擺手,體貼的吩咐。
姚遠又是不好意思的垂目一笑,拱了拱手,拿著箭矢果真去找梅珊去了。
他走後,傅容月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傷了姚遠的刺客可真是體貼,多一分怕他疼,少一分嘛,看起來又不可怕了。”
“姚遠那點小伎倆,也就能騙騙梅珊。”魏明璽拍開她撩起簾子的手,重新將人摟在懷裏,一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傅容月眼前一片漆黑,耳邊聽見他柔軟的嗓音輕輕說:“睡一會兒吧,等醒來,咱們應該就到驛站了。”
傅容月嗯了一聲,理了理自己的頭發,有他在身邊十分安心,閉目睡去。
外麵,姚遠走向梅珊,梅珊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見他磨磨蹭蹭的過來,俏臉上帶了幾分怒色:“還不快點!痛死你算了!”
姚遠聞言立馬笑顏如花,小跑著到了梅珊身前:“我要是痛死了,你就得哭死!那豈不是便宜了閻羅王啦?”
“又關閻羅王什麽事?”梅珊嘟著嘴巴蹙眉:“新年要到了,我說,你能不能嘴巴討點吉利,別死啊死的掛在嘴邊!”
姚遠嘻嘻哈哈的靠近她,同她並肩站著,嬉皮笑臉好像手上的傷一點也不痛:“怎麽不關閻羅王的事情?我到了下麵充其量是一隻孤魂野鬼,可你就不一樣啦,你長得這麽可愛,閻羅王一定會覺得賺到了。到時候說不準,我都投胎好幾次了,他還把你扣著,長長久久的陪伴他,豈不是……”
“再胡說,看我不揍你!”梅珊聽他越說越不靠譜,揚起手來要打。
姚遠見狀,忙收了聲,齜牙咧嘴的故意將受傷的手臂放在梅珊眼前,適可而止的哎呦了一聲。
梅珊果真上當,將手放了下來,微微彎下腰來看他的傷,一瞬間小臉都白了白:“這麽大一個口子,流了不少血。疼嗎?”
姚遠本是嚇唬嚇唬她,乍見她大眼睛都紅了,玩笑好像開過了頭,頓覺心疼,不自覺的放柔了聲音:“傻瓜,不疼的!”
忽而又促狹的擠了擠眉眼:“不然你吹吹?吹吹說不定就不疼了。”
以往要小丫頭一點關懷她都不肯,這出苦肉計也不知道能不能湊效?
兩年了,這傻丫頭一直懵懵懂懂,不管他付出了多少,她都隻當自己是兄弟哥們一般——誠然他一開始目的不純,可後來初久了,心底早已經將她當做了唯一。兩年他都沒能把梅珊拿下,早已經是軍中這些兄弟們茶餘飯後的笑柄,他貴為統領,這張老臉都不知道往哪裏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