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毛粽子
咒語念罷,玻璃眼低聲說:“這位粽仙,小弟誤入仙墓,打擾到您的清靜,給你陪個不是。我們隻取金銀,不動仙身,生死陰陽,井水不犯河水,希望給個麵子,等出去之後我們一定給您燒個百來斤紙錢。”
我輕拍犭句皮,小聲道:“犬兄,懂我意思。”
呼一下,蠟燭又滅了,銅錢也掉了,小胖子嚇得一驚,壯漢也錯愕地扭頭環顧周圍,玻璃眼咬著牙齒,表情猙獰,就好像大肉骨頭扔到犭句嘴邊,犭句卻吃不著一樣生悶氣。
玻璃眼怒道:“三番兩次為難我等,休怪我不給麵子,八一,上黑驢蹄子!”
小胖子卻掉了鏈子,“大哥,要不算了……”
“你說什麽!”玻璃眼瞪他,“為了倒這個鬥,費了那麽多功夫,哪有空手出寶山的道理!”
小胖子為難地吞了一口唾沫,又瞅瞅剛子,見他毫無勸阻的意思,隻好掏出黑驢蹄子。
這時玻璃眼又掏出一張符紙,我一看,符上陽氣充沛、金光閃閃,看來是有道行的人寫的。
不過在整個墓室如同江海般恐怖的陰氣麵前,這道符也就是一根小火柴的程度,我搖頭,果然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都提醒兩次了還執迷不悟,那就好自為之吧!
我雖然不會殺他們,但如果他們自己搞出什麽幺蛾子,我是絕對不可能出手相救的。
玻璃眼雙手握在一起,指間夾住那道符,低聲念道:“天地玄宗,萬氣之根。四靈天燈,六甲六丁。助我滅精,妖魔亡形。五行三界,八卦斬鬼。急急如律令!”
乖乖,居然會念滅鬼咒,有點意思!
這咒屬於以正克邪、攻擊性比較強的類型。
問題是,他一沒修為,二來心術不正,逮著這麽狠的咒語念,就相當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知識分子指著一大幫流氓撂狠話:“看我不削你們!”
除了惹毛對方,基本沒有任何意義。
這時,在我這雙望氣的眼睛中,墓穴裏的陰氣突然像漩渦一樣流動起來,向吊在鬥拱上的古怪銅匣子匯聚過去。
這三個不知死活的賊,自以為擺平了,開始拿取冥器。
突然,一滴液體從吊在棺槨上方的那個青銅匣子的縫隙滴落下來,精準地落向幹屍張開的嘴巴裏。
我一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隻見一股濃烈的陰氣由口腔進入屍身,如同幹枯的葉脈被雨水滋潤,瞬間湧遍幹屍的四肢百骸,整具屍體被陰氣充盈。
這難道是一種故意凝結陰氣來促成屍變的防盜裝置?
那這墓主人有點彪呀!
所謂僵屍,死而不僵,就意味著不能投胎,魂魄一直被困在這裏,百年千年,積怨養出整間墓室駭人的陰氣。
然後還主動讓自己屍變,就相當於一戶人家為了防盜,把整個家全改造成茅坑一樣,賊進不來,自己也住不了。
這種情況有可能是主人被人坑了,或者被術士、陰陽先生之類的算計了。
還有一種可能,這裏根本不是真正的墓室,棺材裏躺的,隻是一個守墓的“門衛”!
仨盜墓賊正一件件把冥器往外拿,這時,棺中僵屍緩緩坐了起來,身上的衣物像枯焦的葉子一樣隨著身體的動作碎裂成片,從身體上剝落,一身豬肝色的皮膚緊緊包在骨架上麵,身上有大片白霜似的水銀斑。
我也是大開眼界,瞪大了眼睛看僵屍起棺,這場麵真是詭異至極!
小胖子和玻璃眼瞪大眼睛,一時失語,人在極度震驚的時候,原來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的。
剛子可倒了黴了,他低頭往包裏裝東西,僵屍坐起來的時候動靜太小了,他絲毫沒察覺。再轉回身伸手去掏冥器的時候,突然那僵屍出手如電,誰也沒反應過來,剛子便被一把掐住脖子,幹枯尖細的手指深深地陷進皮肉裏,脖子上的血管都突了出來。
“嗚……”剛子被掐得直翻白眼,他拚命想去掰開僵屍洞手,嘴裏發出嗚嗚的呻吟。
“ma呀!”小胖子終於發出一陣破了音的尖叫。
玻璃眼大吼:“給我黑驢蹄子!黑驢蹄子!”
可僵屍不給他們機會,直接把壯漢扔了出去,輕鬆地像扔一個小孩,隨著這個動作,它頭上的紗帽也掉了,一頭白發飛揚,很有點黑山老妖的氣勢。
然後它像裝了彈簧一樣,直接從棺材裏躥跳起來。
小胖子手裏逮個黑驢蹄子,哪敢往僵屍臉上懟,全身抖如篩糠。
玻璃眼頗有膽氣,劈手奪過黑驢蹄子,趁僵屍扭頭的瞬間,朝它呲著牙的嘴杵過去,卻被僵屍一把抓住手腕,玻璃眼好像被鐵箍箍住,定在那裏進不得也退不得。
僵屍輕輕一擰,玻璃眼打著轉兒飛出去,隻聽見喀吧一聲。
照這種擰法,怕不是半條手臂都被擰裂了。
僵屍仰起脖子,張開大嘴,宛若呼吸一般,濃烈的陰氣被吸納進它幹瘦的身體,那如同鞣皮一樣的體表居然瞬間長出一層密密白毛,隻有臉部未被白毛覆蓋,宛若一隻白猿。
我看得觸目心驚,白毛僵屍,也叫作“魃”,是一種凶悍恐怖的存在,想不到我居然會親眼看見。
魃銅皮鐵皮、刀槍不入,它隻有兩個弱點——陽光和火燒。
據說魃會吸納一方水土的陰氣,造成旱災,老老年間農村發生旱災,村民有三招:祈雨、拜龍王、殺旱魃。
祈雨那真的是誠心誠意地求,找和尚道士念經都是小兒科,往往大批村民會脫個光膀子,在大太陽地下跳祈雨的舞蹈。有人跳得神誌不清,還會光腳走火炭,或者拿燒紅的鐵釺子穿自己的腮幫子,這一切都是為博老天爺同情。
或者求龍王,殺豬宰羊,拿出家裏所有的好東西來供奉。
以上都不行,就隻能殺旱魃了。
大批村民會去刨村邊的野墳,其中若有長了白毛的僵屍,那就是旱魃,村民便架柴把它燒成灰。
我搖頭歎息,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之前都給了他們收手的機會了,這下中了“頭彩”,既有當盜墓賊的犬膽,出了事就得自己兜著。
危險之地不宜久留,我轉頭走了,沒一會兒,身後還傳來砰砰的槍聲。
我踩著腳印原路返回,外麵已經下起傾盆大雨,雨水順著盜洞灌進來,已經沒過腳背,走起路來嘩啦嘩啦地響。
來到盜洞,外麵狂風呼嘯、雨聲連綿,好大一場雨,盜洞已經成了一個小瀑布。
爬是爬不上去,好在我早有準備,把肩上的繩子解下來,甩一下,朝洞口一拋,低喚一聲:“犬兄助我!”
一股陰風卷著繩梢飛出去,卷住了附近的樹,我抓著繩子迅速爬出盜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