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局
辜妄嵐立即道:“怎麽可能,我心是小姐的,不會不會。”
“那就從實招來,說得多我心情好了可以從寬處理。”陳怡憐轉了轉椅子,整個人剛轉過來,就被門外保鏢的一聲徐先生徐夫人驚住了,手裏的台曆本掉落到地上,她趕緊撿起來,給辜妄嵐使了個眼神,然後端著凳子坐到床上的人的身邊,埋下腦袋醞釀了起來。
也不知道剛才林瀟見到周遇行沒有,應該沒有,不然不會這麽快上來。
她伸手把耳邊的發絲捋到臉龐,聽到開門的聲音才抬起頭來。
林瀟整個人怔在了門口,陳怡憐看得是一陣心疼,真想把她這個樣子照下來給林懺發過去。
“……瀟姐。”陳怡憐緩緩起身,於心不忍的看著她那雙幾近無神的眼睛。
林瀟垂下雙臂一步一步朝前邁步,耳發被窗邊吹進來的風拂動著,這是陳怡憐第一次見到她這樣呆滯的眼神,但莫名和她聽到的徐簷南口中那十年裏的林瀟重合了。
在她最不堪的十年裏,她怕自己的負麵情緒影響林懺,兩母子幾乎不溝通,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樣。
她把林懺當做活下去的精神支柱,林懺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恐怕連徐簷南都比之不及。
陳怡憐的視線落到她捏緊的雙拳上, 動了動唇找不到一句安慰的話。
徐簷南提著一個白色的手提包跟在後頭, 鏡片下的神情不安又慌亂。
“阿懺他——”林瀟蠕動著慘白的嘴唇,漂亮的雙眼裏蒙上了一層水霧。
歲月從來不會憐惜任何一個人, 不光如此,還給原本就淒苦的人添了一層濾鏡,朦朧而悲。
林瀟就是這樣。
陳怡憐看得鼻頭一酸,一直在重複著那三個字, 直到失聲發不出任何聲音:“……對不起。”
她眼眶裏的淚水當即奪眶而出, 順著眼角落到臉頰上,最後匯在下顎滴到她脖子上的圍巾上,消失不見了。
徐簷南上前欲扶住她,她卻抬起手製止他的下一步動作。
她走到陳怡憐身前, 垂下眼睛看過去, 等看到床上人的那張被紗布纏繞的看不見本來麵貌的臉時,她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阿懺。”林瀟弓著身子,一隻手覆在他的臉上, 眼淚砸到他眉尾的痣上麵,隨後蹲在床邊上低聲啜泣了起來。
她這麽一哭,讓陳怡憐更不是滋味。
徐簷南安慰一般的拍拍她的肩膀,聲音一樣帶著哽咽:“沒事兒,來的時候我問了我朋友,這種情況醒過來的幾率是有的。”
還沒等陳怡憐應答,林瀟的那一聲撕心裂肺“阿九”就把兩人驚住了。
“阿九……啊,你醒過來, 醒過來看看媽媽……”
她抱著床上人的手哭得毫不優雅, 哭得陳怡憐越來越心疼,她終於明白了林懺身上的那破碎感是從哪裏來的了。
陳怡憐剛準備蹲下來安慰, 就看見病房門那玻璃窗口的人打了個手勢。
“姐夫, 瀟姐先拜托你了。”陳怡憐收好情緒,抿唇道, “醫師找我有些事。”
說完後, 她就出了門, 和剛才那人一前一後的拐進了走廊邊的主治醫師室。
見人來了, 醫師取下眼鏡站起來,頷首微笑:“陳小姐。”
陳怡憐身後那人看了眼走廊外, 把門鎖上了。
“你好。”陳怡憐點了一下頭,自我介紹道, “陳怡憐。”
“我叫姚燃。”姚燃笑了笑,給陳怡憐搬來一條凳子,多提了一嘴,“是林懺在南城八中讀書時候的合租室友。”
陳怡憐身旁那人喊了聲小姐後才做出了介紹:“我叫丁遠,就是林總手下的小丁。”
“聽他提過。”陳怡憐坐下,微微點了一下頭表示自己了解了。
“林懺出國前和我說過,放心,床上的人是幾個月前找到的和他身形差不多的病人,他已經和家屬溝通過了, 隻要幫忙承擔醫藥費就行。”姚燃推了一下眼鏡,“身上的特征也是一處一處照著他處理過的。”
陳怡憐忽然問:“那他的臉。”
姚燃說:“不會, 到時候拆紗布的時候就說是毀容了。”
“那就行。”陳怡憐拿了一張卡放桌上,“謝……”
“誒。”姚燃摁住那張黑卡,“陳小姐別這樣, 我和林懺有過交情。”他笑了笑,“這件事情,我不知情啊, 我隻是林懺病人的主治醫師,其他的,我一概不知道了。”
陳怡憐聽懂了他話語裏的意思:“那請幫我把這個轉交給床上那病人的家屬,小小心意。”
“這個也不用。”姚燃搖搖頭,“病人家屬隻有一個年邁的母親,林懺之前就把她給安頓好了,後半輩子吃穿不愁,您放心好了。”
陳怡憐想了下,把卡收起來:“那麻煩了。”
姚燃很自覺的站起來:“這是我單人的辦公室,您自便,我去查房了。”
陳怡憐說了句謝謝後,才揚揚下巴指著旁邊那條凳子:“坐吧。”
丁遠連連擺手:“不不不,不了,我站著就行。”
“你家老大和你說過我要吃人?”陳怡憐漫不經心一笑。
“這,這倒沒有。”丁遠結巴道, “我, 我喜歡站著。”
陳怡憐望著他:“你是結巴?”
丁遠使勁搖頭:“不, 我不是結巴,就是見您太緊張了,我,我話說不清楚了。”
他長得很顯小,明明聽林懺說過今年二十八了,可個頭很像十五六歲的少年,還有這結巴莫名有些可愛。
陳怡憐哦了一下,隨手抓了一支彈簧筆嗒嗒嗒的按了起來:“那沒事兒,你想清楚了說,我不著急。”
丁遠緊張的咽了咽口水,還好有陳怡憐那按筆的聲音,不然這辦公室裏更滲人。
雖然他家老大從來沒說過半句陳怡憐的不是,但陳怡憐好歹曾經是一個臭名昭著的小魔頭,因此那印象便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人家大小姐,人家小公主,人家被寵得無法無天,陳家在岑安就是一手遮天的存在,想要活下去,還是得好好做事。
再加上陳怡憐過分美麗,他不敢多看一眼,不然等他家老大回來,他覺得他打不過。
“你不是要尿褲子了吧?”陳怡憐瞅著他,眼神看向他那微微抖動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