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相關 007

  得到梁川歸來的消息,艾竇打著車趕回海灣1號。他是個會討長輩歡心的小糖豆,無需梁川打招呼,他就將家中一直閑置的客房收拾了出來,為迎接梁川母親的入住做足了準備。


  因為梁川聽不見,很多時候艾竇都在充當梁川的耳朵,他幫他接打電話,與提供線索的一眾人士溝通詳情。那些梁川珍藏的老照片有一部分是由艾竇經手轉交的,他見過桑曉思年輕的樣子,於是很好奇歲月會否善待美人,留下她的芳華。


  隻可惜,當他高高興興地回到家中,遇見的卻隻有梁川一個人而已。


  “阿姨呢?”艾竇心裏一動,小心翼翼地問,“又出問題了?沒見到?”


  “接回來了,但她精神出了問題,現在住在醫院。”


  艾竇在詫異裏發出長長的歎息,他用獨有的幽默感安慰梁川,他說,“回來就好!這麽多天,你一個消息都不回我。我還以為你要拋棄我了呢!這麽大家業我可扛不住,我又不是你兒子!我隻會做個甜品,你那些外文書,快把我折磨瘋了!”


  梁川情緒不高,他已經從邢哥那裏知道了, 被父親拋棄後的母親是如何再次錯付於人, 並陷入不幸的。邢哥說這叫“紅顏薄命”,可梁川不信這個,他握著母親瘦骨嶙峋的手,心裏隻有“人禍”二字。


  因為母親的身體問題, 邢哥開著他的越野大吉普做向導, 梁川從私立醫院包了救護車和醫護人員,一路護送桑曉思從大西南回到海州。現在母親被安置在精神衛生中心, 因為病情嚴重, 住在重症病房。


  全封閉管理的病房,探視遙遙無期。找到母親並沒有讓梁川的靈魂得到撫慰, 相反, 他比從前更加厭世。隻是,他從來都沒有把內心真正翻出來示人,沒有人看出過他的脆弱。他又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誰都不見。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同樣活在自我懷疑裏的女孩兒, 他可能真的會消失, 沒有期限, 至少是漫長的一段時間。


  他很想念她, 這些天, 她脆弱和故作堅強的樣子始終在他的腦海裏遊蕩。他有一種預感, 命運把他和戚澄連在了一起, 令他們相關。他走得越遠, 就越想念她。


  “她怎麽樣?”


  “司馬昭之心呀!喂, 兩年了,我跟你兩年了, 我重要還是她重要?”


  “你知道還有個成語叫不自量力嗎?”


  “……好得不得了,每天跟打了雞血一樣地工作。”艾竇這麽說著, 心中卻憶起了那次他攜手小薑餅把戚澄逼哭了的場景。他微妙的神色變化沒有瞞過梁川,梁川立刻追問:“怎麽了?你想到什麽了?”


  “沒什麽……”艾竇心虛, 他不自然地撓著頭,說, “你放心, 人好好的,跟以前一樣,終日安寧,平靜得不能再平靜了。”


  跟以前一樣?梁川眯起了眼睛, 不可能,她明明已經好了。


  “你別這樣看著我, ”艾竇愈發心虛, 他說,“你不信就自己去看嘛,她今天不加班,就在書屋。”


  “會的。”梁川抬手看了看表,說,“我先回一趟醫院,約了專家溝通治療方案。”


  “我陪你一起。”


  “不用。””


  艾竇覺得梁川拒絕他的時候和戚澄的口吻一模一樣, 他一個人返回書屋, 路上琢磨著一會該怎麽跟小橘子溝通,好讓她不要在梁川麵前告他的黑狀。可是, 一推門,嘟嘟和大田兩個人杵在門口跟門神一樣,將他嚇了一跳。


  不過下午四點而已, 書屋竟然空得沒了客人。房間裏彌漫著荔枝香氣,甜得膩人。


  艾竇覺得一定是出了稀奇事,還沒開口細問,嘟嘟就伸出四根手指,說:“四遍了,她來來回回擦地,擦了四遍了。”


  艾竇皺著眉,伸長脖子,朝他們視線的末端看去——哇塞,跪在地上吭哧吭哧幹活的難道不是富川的“臍橙”?!他誇張地“嚎”著,疾步奔過去。


  “小橘子,你放下, 這要是被富川看見了,不得以為我把你當女傭使喚?那我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戚澄機械地擦地,胳膊已經完全無力了,她腦袋裏嗡嗡的, 什麽都聽不清。良久, 她如喪屍一樣起身,歸置好拖布水桶,又飄忽著視線登上二樓,咣當一聲,她關緊了白色小屋的大門。


  艾竇落汗,他問:“出什麽事了?”


  嘟嘟和大田本也是一頭霧水,但他們兩人碰了頭,便是三分之二個諸葛亮。嘀嘀咕咕琢磨了一個小時,嘟嘟和大田已經碰撞出了一個無比精彩的故事。


  “一定是個三角戀!”嘟嘟十分篤定,她把戚澄約見朋友,又如何在見了朋友的男朋友後嘔吐的過程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


  艾竇聽得五官亂飛,末了,他隻跟了一句:“都看吐了?那得長成什麽樣啊!”


  戚澄虛弱地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出神。她的胳膊已經完全脫力,比舉了一千次啞鈴還要酸軟。她就那樣躺著,一直躺到了艾竇敲門跟她告別,說閉店了讓她注意安全。她睜著眼躺在漆黑裏,突然間一陣陣手機的震動將她的魂魄從異度空間裏叫了回來。


  手機上顯示著一串數字,她曾倒背如流,就像剛剛麵對賀哲的麵孔一樣,她立刻就想起來,這串數字是賀哲的手機號碼。


  他想要幹什麽?打電話來要幹嗎?!


  她忘記過賀哲的臉,卻一直沒有忘記他的聲音,她常常能回憶起他說過的甜言蜜語,那些話像浸了砒霜的莓果取走了她半條命。


  賀哲鍥而不舍地聯係她,她不接電話,他就發短信過來,他說自己就在書屋外麵等她,如果她不出來,他就進來。


  分手的時候躲起來,讓他媽媽出麵羞辱她,現在倒想起來要見麵。戚澄覺得憤怒,她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他害怕了,怕他在俞北北麵前說他的壞話。


  他有了新的獵物,一個出身優渥又滿身傷痕,能夠輕而易舉被他掌控的好女孩。憑什麽?!戚澄的心底生出正義——他怕她?那正好,就讓他知難而退,不要再把女孩當玩物。


  如此想著,戚澄爬起來奔去洗手間往臉上潑了點冷水,她凝視鏡子裏自己不再好惹的臉孔,然後捏緊拳頭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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