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相近 009
激怒戚澄，並非薑妍的本意，但她覺得這樣也不錯。看戚澄砸杯子，砸花瓶，砸蘋果，滿地的狼藉倒是滋養出了戚澄身上久違的一點人味兒。
“還砸嗎？”薑妍抱著胳膊問她。
戚澄的手在發抖，她的人生還未有過如此大的情緒波動，她對發泄情緒沒有經驗，完全不懂得適可而止，乃至於完全失控了。
她開始口不擇言。
“你為什麽這麽沒有上進心？一天到晚躲在家裏避世會幸福嗎？什麽BDD……你就是空虛！如果你成功，所有人都關注你，所有人都佩服你，怎麽會有什麽鬼變形恐懼症？！別給自己找借口了。”
“成功？”薑妍露出鄙夷的笑，眼底還是受傷的，她也憤怒，“不就是掙了幾個臭錢嗎？有什麽了不起的！我本來還以為你品格多高尚呢，你看看你都窮成什麽樣了？窮得精氣神都沒有了！”
病房裏其他的病人避之不及地退出去，但凡能動的都走了，隻有角落一個麻藥沒有退掉的阿姨還躺著昏睡。那阿姨孤獨地躺在病床上，她請來的陪護工早就躲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了。
有人找來護士勸和，薑妍壓不住火氣地怒斥：“躲開！”
那聲音大得門外的艾竇虎軀一震，哇——好彪悍啊——關鍵時刻，他的選擇恐懼症竟然犯了，猶猶豫豫地不知道該不該闖進去，他急得流汗, 內心像爬滿了螞蟻一樣煎熬。
“你缺的那些我根本就不缺。我就是長得不好看, 怎麽了？我在全身動刀子，就是希望漂亮，怎麽了？”薑妍越說越激動，她一腳踢飛玻璃碴子, 說, “我自己樂意，你管得著嗎？”
感覺到心上人用哭腔說話, 艾竇終於下定了決定, 調頭衝進了病房。他幾步走到薑妍身邊，抓住薑妍的手自己身邊一扯, 板著臉訓起了戚澄。
“喂, 你怎麽回事？怎麽捂不熱呢？這幾天，大家為了你忙來忙去，覺都睡不好。你怎麽還這樣？心裏有氣，衝我撒, 別折騰小薑餅！”
薑妍愣愣地盯著被艾竇攥緊的右手, 這可是艾竇第一次握住她的手——她還有什麽氣呢, 心裏已經甜化了。
艾竇要做她的後盾, 薑妍喉嚨哽咽, 她想：其實, 小橘子還是說對了一點的。她是空虛, 是缺愛。但她的要求不高, 並不需要全世界的關注和厚愛。隻要這個世界上, 有一個人全心全意地喜歡她，就夠了。如果非要給這個人起個名字的話, 叫艾竇，就最好了……
感覺到薑妍的注視, 艾竇把憤怒的視線挪了回來，猛然發現他竟然“流氓”地抓著心上人的手, 他驚得趕緊甩開，像丟掉一塊燒紅的鐵礦。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和薑妍解釋自己隻是一時情急, 並不是行為不端。一旁的戚澄就大哭出來。
完全是嚎啕。
那聲音淒慘得聞者落淚。
艾竇和薑妍兩個人頓時手足無措。被溫暖了的薑妍意識到她說話太狠, 傷了戚澄的自尊。艾竇則想起了和梁川做過的保證。
當時，他可是拍胸脯保證自己一定將功折罪，把戚澄照顧好的，並且他深信有了小薑餅的幫忙, 他一定能完成這個任務。
可是，他竟然聯合小薑餅一起把戚澄罵哭了。完蛋, 這要是被梁川知道, 可不得從大西南提著鍘刀趕回來？
兩個人互看一眼，一寸寸地挪著步子朝戚澄靠近。
“對不起嘛，別哭了，我給你道歉……”
薑妍恢複了溫柔如水的樣子，她確實悔得厲害。從小被寵著長大，薑妍最受不了委屈。當時在博克斯，因為鼻綜合手術失敗, 被主管嘲笑。她一氣之下給主管寫了黑報告, 引得人力資源部派人到部門內部調查。
在小會議室裏，她直接掀翻了桌子, 一整杯水橫潑了四個人。
嚴格來說，她並不是主動離職，而是被開除的, 因為行為太乖張惡劣。人力資源部為了粉飾太平，說她是主動離職，她最後走人的時候也不忘黑一黑博克斯，成了公司裏人口相傳的黑傳奇。
“生氣的時候說的話，不能作數……”薑妍嘟著嘴，輕輕說，“我錯了，口不擇言了……”
戚澄哭得酣暢淋漓，她不吝眼淚，似乎要把所有的委屈都揮灑出來。她撲到薑妍的懷裏，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對不起，我說的也不是真心話。你別怪我，求你了……別不理我。”
“你真是跟小孩子一樣。朋友之間哪有不吵架的？越吵關係越鐵！哭吧哭吧，唉, 從來沒看你哭過。你哭起來，真是威力大。”
“是啊, ”艾竇直挺挺地站在薑妍身邊，捧哏一般補充，“猶如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這時，薑妍意識到了不對勁。她抓住戚澄的胳膊將她推開，一邊打量她，一邊驚喜地說：“小橘子！你會哭了！你不是哭不出來嗎？你好了？”
戚澄心裏一跳，她還是拒絕接受這樣的現實。她不安地搖頭，抽噎著否認。
“沒事，”艾竇安慰她，“等富川回來，我讓他給你找專家。”
想起梁川，戚澄沒來由地覺得踏實。她知道他一定看出了什麽，能看懂她的，似乎也隻有他了。她真的很想他，很想見到他。
因為弄亂了病房，出院的時間延後了一些。艾竇拿著笤帚、簸箕，打掃衛生，好不容易得到了護士小姐姐的準許，他們一行人可以走了。
一個中年男人攔住艾竇，他拿出一塊碎了屏幕的手機，問：“這個你們要賠吧？”
“啊？”艾竇接過手機看了看，他問，“什麽情況？”
那中年男人指了指昏迷未醒的老阿姨，說：“我是她請的護工，剛剛去給她拿藥了。她手機掉在地上碎了，他們都說就是你們剛剛在病房打架弄的。這要你賠吧？不然一會她醒了，我可交不了差。”
艾竇愁眉苦臉地把手機翻轉著檢查，竟然還是個蘋果新款，謔——這老阿姨，子女們不來陪護，給錢消費倒是大方。
此時，戚澄和薑妍已經走得很遠了，薑妍扭過頭叫他跟上，他連忙應聲。
艾竇隻能把自己的電話留給了護工，交代等阿姨醒了再聯係他。他鬱悶地歎氣，自言自語著：怎麽這麽倒黴呢？這可都是我辛辛苦苦存的老婆本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