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你兄長頗有偏見?”
“那又如何?兄長比我聰明,父親又肯為他花費,而我遊手好閑,總不受父親待見。”
“昨日晚飯後,你去書房找李老爺,所為何事?”
“你們放心,我不會騙你們的,免得被有些人抓住了把柄。這段日子我在外麵搞公司,結果失敗了,欠下一些錢,昨日就是要去問父親要錢的。”
“你進了書房,就發現你父親已死?”
“可能吧。起先,我叫了他幾聲,他趴在桌上沒有反應。我就走上前推他,仍舊沒有動靜我探他鼻息後,知道他是死了。那時我緊張得很,嚇得跪在地上拚命喊“父親”,之後母親扶我出了房門。”
“出門後,李繼思也趕了過來,你為何和他發生了衝撞?”
“我見他表情冷淡,好像對父親的死漠不關心,這才說要去報案,他卻阻攔,所以扭打了幾下。”
“聽這話,你還是個孝子?”
“我雖對李繼思抱有成見,但父母終是我的至親,盡孝也是子女的職責。”
李繼德這幾句話說得坦蕩,倒出乎了我的意料。
“昨日午飯後,你去了哪裏?”
“我和三兩個友人去春風閣喝茶,直到晚飯前才回家中。”
“你那些友人,都能證明?”
“何止友人,連春風閣的掌櫃,就是那頗有風姿的杜思梅,也能證明我整個下午都在喝茶,一刻都沒有離開過。”
“你父親有著心房上的病疾,需要服藥?”
“醫囑,每日晚飯後服藥一帖。已有六年了,但總不見痊愈。”
“府上的李二和你關係如何?”
“李二?他是管家的兒子,和李繼思好得很。”
“那家仆玉環呢?”
“這……”
“怎麽?”
“我私底下和她很好,但絕非是強迫,而是兩相情悅。”
“這件事,你家人可知道?”
“不知道,感情本就是私事,哪需要鬧得人盡皆知,將來我會把她納作妾,不就都知道了。”
“你還是個性情中人?”
“我雖然不學無術,但總還是個男人。”
“十日內不要出門,警局隨時可能傳喚。”
詢問完李繼德,已是午後,我和大同吃著李二送來的便飯。
“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想我堂堂靈異調查局的外派員竟然窩在這裏調查凶案,真是無聊。”我拿起筷子,胡亂吃了幾口,看向站在一旁的李二,問道:“你是管家的兒子?”
“是。”
“你一直負責為李老爺熬藥?”
“是,自從六年前起,隻有熬藥這件事是我每日都做的。”
“一般在哪裏熬藥?”
“廚房裏的灶台上。”
“你昨日熬藥時,可有人進廚房?”
“我熬藥時,已過了飯點,廚房裏就我一人,並無他人去過。”
“你一直守在藥罐前?”
“熬藥的火候著實難於把握,所以熬藥時我從不敢離開廚房。”
“藥材裏都有些什麽?”
“有當歸,枸杞……,還有幾片夾竹桃葉。”
“夾竹桃葉?”
“是,藥方上寫明,每次熬藥時要放一兩片夾竹桃葉。為此,老爺專門種了幾棵夾竹桃樹,對外說是是用來觀賞的,實則是用來入藥。”
“夾竹桃葉,是由你去采摘?”
“不,藥材由玉環給我,我隻負責煎藥。”
“昨日熬完藥的藥渣,可有倒掉?”
“還在廚房呢。”
一番話問完,我忍不住撇撇嘴,想著自己也是魔症了,竟然問這麽多。
大同放下筷子,碗裏米飯已被吃得一空,“這飯菜不錯,替我謝過李太太。”
“警官還需再來一碗嗎?”李二道。
大同哈哈笑著,臉上贅肉上下起伏,“那就有勞了,如果還有,再來上三四碗。”
我朝他使個眼色,大同尷尬的轉過頭。“不用不用,我們略微吃一些,還要繼續工作,你先收拾一下,把玉環叫來。”
李二收拾著桌上碗筷,會意的點頭。
李二走出房門後,大同不滿的抱怨:“林大哥,我們辦案辛苦,上頭又無補貼,多吃幾碗飯有何關係?”
“這雖是富貴人家,菜肴可口,但人家剛死了人,府宅上下人心惶惶。我們是政府人員,貪嘴耽誤了片刻,對我們沒關係,但府上的人會如何看待我們?我們代表了國家的形象,警局公差的臉麵,不能做錯分毫!”我歎了口氣,其實想的是人家肯定難過的都不想吃飯了,我們還吃得這麽香,不是沒有人性嘛!
“還是你想得周道。”
“我知道你飯量大,等這件事情解決了,老陳肯定會獎勵我,到時候我請你好好吃一頓。”我攬著大同的肩膀,笑著安慰。
大同摸著肚子,羨慕的說道“還是你們局裏好。”
我捏了捏他的臉,說道:“行啦,誰讓你不會法術呢!萬一碰上厲鬼,你就不會說我們局裏好了。現在呢,你跟李二去廚房取藥渣,帶到警局交給老陳檢驗。”
大同站起身,我把幾張記錄著問話要點的紙遞給他,“記著向老陳問清最終的屍檢結果和死亡原因。下午兩點,我會前往春風閣查案,到時碰頭。”
大同離去後片刻,玉環被李太太喚來。
玉環朝我行禮,“警官好。”
我示意她坐下,玉環表情凝重,舉止相當拘束。
“李老爺每日都需服用一帖藥,是由你提供藥材?”
“藥材每日由藥鋪配好,由我取來,轉交給李二煎藥。”
“其中有幾片夾竹桃葉?”
“是的,由我在長廊裏的樹上采摘,每次隻放一兩片入藥。”
“夾竹桃葉有毒,你可知曉?”
“知道,夾竹桃雖有毒性,但也是一味藥,入在藥中少許,可治老爺的心疾。”
“昨日你采了幾片,放入藥中後可有人動過?”
“昨日采了一片,放入藥中後沒人動過。”
“我私下探聽到,李繼德與你,很是相好嗎?”
“二少爺他……”
“昨日晚飯後,他可有去找過你?”
“昨日……二少爺並沒找過我。”
“李老爺死時,你就在門外,可有聽到奇怪的聲響?”
“沒有,我給老爺送去藥後,他就一直在書房裏,沒有什麽聲響。”
“李老爺沒有呼嚎聲?”
“沒有。”
“你再仔細想想。”
玉環沉默片刻,道:“確實沒有。”
“你可知曉李繼德為何會去書房找李老爺?”
“是去向老爺要錢。”
“既然你知道他是個紈絝子弟,為何還和他好?”
“你錯了,二少爺雖然貪玩,但本性善良大方。他在外麵的人緣很好,結交了許多朋友。而且他熱衷公益,時常周濟貧苦人家,我的家人,就時常受他接濟。”
“李老爺待你如何?”
“李家待我恩重如山。”玉環的眼圈竟有些濕潤。她接著道:“李老爺待家仆謙和禮敬,和親人無異。不像毛家,進去就會死。”
她聲音愈加哽咽,我摸索全身,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麵紙遞給她。
我大為詫異,沒想到毛家的名聲變得這麽臭看……
玉環擦著眼淚,轉身離去。
凡是湘西的富貴子弟,無人不知開在郊區的春風閣。因為這家茶樓的關係,導致郊區的地價都漲了幾分。再加上春風閣對麵有個下象棋的綠竹軒,使得這處相當風雅,常能吸引來一些遠近的達官顯貴。
春風閣朝北而建,門開南方,門前便是寬闊的大馬路,對麵相隔而建的便是綠竹閣。
隻說春風閣的掌櫃杜思梅,先前是個大明星,她單靠一張臉就能拯救一部渣到極點的電視劇。由於太過美豔,常常惹來非議,家人不堪其擾,她索性推出了娛樂圈,開了這家茶樓。
三年前,春風閣憑著“一壺碎月”已在湘西開得頗有些名號。
自此之後的三年裏,籍籍無名的湘西郊區人氣暴漲。達官顯貴,文人騷客紛紛趕往春風閣品茶,他們自然不隻是為品上一口“一壺碎月”,怕有五成多人是為一睹杜思梅而來。
原本兩層的春風閣常是人滿為患,杜思梅不得不另起兩層,把春風閣造成了一處四層的茶室,在經濟不太發達的郊區來說,怕是最大的茶室。
春風閣門牌上,左懸“大隱隱於朝”,右掛“小隱隱於世”,這絕妙書法便是出自杜思梅之手,我看那字體,柔中帶剛,雖是俊秀,但不失傲骨。
我整了整衣服,踏進了春風閣大堂。
以前的我從來沒有想過,湘西還能有這般附庸風雅的地方。在我的認知裏,湘西一直是個蠻荒之地,這下可算是讓我長了見識。
大堂尤為寬敞,容納著數十張圓桌。雖是下午兩點了,堂裏卻是人滿為患。客人磕著瓜子,侃著遠近趣事,又喝著茶水,真就是一番熱鬧景象。
堂裏跑堂少說也有七八人,來回穿梭在圓桌前添水加小吃,甚為忙碌。
一個身材矮小的跑堂早站在我跟前,“,是要喝茶?”
我猛然發覺,趕緊說道:“我來等人,給我找處僻靜的地方。”
“客官是要甲等,乙等,丙等,還是丁等的包房?”
“都什麽價錢?”早就知道這裏是富豪來的地方,我身上又沒多少錢,可得好好問清楚了。
“甲等五百,乙等三百,丙等二百,丁等一百。”
“丁等。”我立馬掏出錢遞給跑堂,他卻表示現在不急著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