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章 簡單純粹
景國皇城之外,一波又一波黑衣蒙麵人在城外集結,他們個個身懷絕技,輕易便越過了高聳的城牆,避過了侍衛們的耳目,入這個守備森嚴的皇城恍若入無人之境。
明極宮宮主英昭站在皇城最高的白塔之上,他抬眸望月時微微一笑,便縱身躍入黑暗之中。
今日的長樂宮,人聲鼎沸,歌舞升平。明染保持著她天真的笑容,將舞姬換了一批又一批,景皇沈弘卻是很有耐心,由著她胡鬧。
殿內的炭火燃得旺盛,明染在‘高興’地圍著炭火轉了轉,隨手便將一小包藥粉倒入了炭火之中,她若無其事的坐回沈弘的腿上,繼續欣賞舞姬們的表演。
屢屢幽香在長樂宮中散開,那幾個身體活動得比較開的舞姬便陸續倒了下去。
“發生何事了?”沈弘放開懷中的明染,想起身看個究竟,便忽覺渾身綿軟無力,“阿染,你沒事吧?”
“阿染當然沒事,”明染緩步行至殿外,大聲道:“傳皇上口諭,即刻開宮門!”
“阿染,你……”沈弘扶著牆追上了明染,心中大駭,卻又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這個年僅十歲的孩童,竟然藏著這樣深的心思?
明染朝沈弘露出一個明媚卻能讓人不寒而栗的笑容,“皇上,你這些日子待阿染很好,阿染會讓爹爹給你留個全屍的。”
她話音剛落,便又無數黑衣人從天而降,他們見人就殺,手法利落,幾乎都是一刀斃命。
英昭踏著黑衣人的肩膀飛入長樂宮,立在了景皇沈弘的麵前:“十六年前你向我買過一次明氏女子,也算是老主顧了,不過可惜,我這個人的信譽一向不好。”
“你究竟想說什麽!”景皇沈弘無力的坐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守衛森嚴的皇宮被這個來路不明的男子荼毒。
“若不是因為明秀看上了你,瑤瑾也不會死,”英昭一改先前儒雅的形象,幾乎是吼了出來,“我在劍裂穀呆了這些年,為的就是能像今天這樣,血洗你的‘皇宮’!”
“瑤瑾?你是說那個被秀兒……”沈弘話語一頓,又討好的道:“可朕現在已經將秀兒打入冷宮了,也算是為瑤瑾報了仇,你若是還不滿意,朕可以將那賤人交給你任憑處置,隻要、隻要你能放過朕!”
“放過你?”英昭挑眉笑道。
“對、對!隻要你放過朕……”
“我放過你,等你帶著你的大軍再殺回來?”英昭打斷了沈弘的話,也斬斷了他的最後一次期望,他將一把彎刀高高舉起,直直向沈弘劈去。
“皇上——!”
一聲讓沈弘熟悉的呼喚聲,又讓他燃起了新的希望,“秀兒!”他欣喜地看著那個衣衫襤褸髒臭不堪的明秀,仿佛看到絕世珍寶一般:“秀兒,快救朕!”
“嗯,”明秀眼中閃著晶瑩,她顯然是聽到了沈弘方才要將她交出去的話,隻是,她還是不希望他死。
“師走!”明秀喚出她的靈獸,那通體潔白的冰原雪狼竄入高空,張嘴暴吼一聲,極凍的寒氣便噴湧而出,霎時間便凍住了一片黑衣人。
“阿染。”英昭隻喚了明染一聲,她便心領神會,“是,爹爹!”
明染將身上繁瑣的衣袍一甩,無形的利刃便直撲明秀麵門,靈獸師走察覺到主人有險,千鈞一發之時直衝上前築起一層厚厚的冰障,隻聽‘轟’地一聲巨響,師走的冰障被明染碎成粉末,雪白的皮毛也被她的風刃割出了幾道口子,吃痛的倒退了幾步。
“師走!”明秀疾步上前查看它的傷口,又疑惑的望向明染的衣袖,她究竟藏了何種靈獸,竟然有如此威力!
“不用找了,”明染得意的笑道,“我怎麽可能跟你這種能力低下的旁係庶出一般,需要什麽靈獸相助!”
“你、你說什麽?”明秀不可置信的盯著明染,像是要將她方才的話看出破綻一般,不需要靈獸相助?這種事情她可是第一次聽到!
“看招!”
由不得明秀多想,明染便接二連三的放出無形風刃,師走自知不敵,便馱上明秀逃竄躲避。
沈弘生怕明秀丟下他不管,連連喚道:“秀兒,秀兒!”
明秀在空中看到黑衣人們的暴行,也是嚇得麵色煞白,多年前明瑤瑾的死,竟然會帶來如此大的災難,而這一切,又都是由她而起,即便她此刻救了沈弘,他還會饒過她嗎?
“皇上……”
明秀的回應有些猶豫,卻是很好地映入了英昭的眼中,他將彎刀指向她所在的方向,微微勾唇:“我以為你是很愛他,才會為了他謀害瑤瑾,原來不是嗎?”
“我……”明秀一向害怕英昭,這下更是嚇得沒了聲音。
英昭將刀架在沈弘的脖子上,喃喃道:“若不是瑤瑾當年一意孤行,我也不會同意她來景國,我若不同意她來景國,她就不會……她就不會死不瞑目了。”
“哦?何以見得她死不瞑目?”夏小滿周身覆著淡色的金光站在血肉橫飛的園中,白皙的手輕輕撫了撫肚子,臉上的淡笑與英昭如出一轍。
英昭愣了愣,隨即便明白了她話中之意,“是啊,她那時有了你,她不遠千裏帶著你到景國,又克服萬難將你生下,她定是帶著希冀走的。”
夏小滿歎了口氣,問道:“隻是何苦?”
“是我的錯。”英昭不再管那個無法動彈的沈弘,轉而行至夏小滿麵前,將一隻大手放在她的腦袋上,無奈的笑道:“你娘她,從未將心思放在我身上,是我怎麽也沒能留住她。”
夏小滿十分懷疑的看著英昭,又蹙了蹙眉,逗得英昭唇角上揚:“前朝覆滅後,明氏後人過得十分艱難,尤其是女子,因為神力的緣故,更是被權欲熏心的各勢力搶來奪去,一旦無法蘇醒神力,幾乎都會被折磨至死。你娘她,不過是想對那現狀做一些改變。”
“所以,她讓你為那些女子安排‘好去處’?”
“有個好夫婿,不算好去處嗎?”英昭笑著反問。
“那你們?”夏小滿滿腦子都是疑問,她的娘親當年有英昭這樣的男子相伴,何為要來景國吃這等苦頭?
“是我自私了。”英昭如此說道,又轉身向沈弘走去。
十六年,英昭在劍裂穀中培養了這些精英死士,隻是為明瑤瑾複仇嗎?夏小滿想起‘明氏後人必卷土重來’的江湖傳言,不禁覺得可笑,世人總是想得太複雜,而眼前這個男子卻又活得太純粹,太簡單。
所有的答案都串連成線,明瑤瑾當年是想拯救那些苦難的明家女子,才離開英昭來到景國,原本是想借助沈弘的手複興明氏一族族,卻沒想到被明秀這個自家人斷送了前程!
隻歎,世事無常。
夏小滿一手拽住英昭的衣角,懇求道:“爹爹,你收手吧。”
“你喚我什麽?”英昭腳下步子一頓,卻仍沒有回頭。
“娘她當年想做的事,以你如今的實力,難道還做不了嗎?”夏小滿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是想勸一勸這個看似鎮靜實則瘋狂的男子,這個作為她這一世生身之父的男子。
英昭的身子微微一顫,卻道:“你方才喚我什麽?”
“爹爹。”
“足夠了。”英昭收回不舍的目光,抬頭長長一歎,手握刀柄再次向沈弘走去,這一次,任憑夏小滿怎麽呼喊他也不在停留。
景皇沈弘趁英昭離開的空當,竭盡全力挪動身子,卻也沒逃出多遠,看來那個毒香真的很有效。他見英昭再次向他走去,便驚慌失措的喊道:“秀兒!秀兒!快來救駕!”
明秀跟師走因一直跟明染纏鬥,也是自身難保,更別說抽身去幫沈弘了。
“九弟妹!九弟妹!你既然來了,那九弟是不是也一起來了?他是不是來救朕了?”沈弘遠遠看見夏小滿的身影,便仿佛是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皇上說笑了,”夏小滿指了指布滿宮廷的黑衣人,淺笑,“我家王爺無兵無權,隻憑他一人之力,怕是救不了皇上,再說,救皇上的人已經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未等沈弘抬眼查看,整個皇宮登時亮堂起來,皇城禁軍魚貫而入,而領頭的正是任守軍將領的三王爺世子沈玉涵。
“今日有人傳皇上聖旨打開宮門,末將心疑有變,便鬥膽率禁軍入宮,還請皇上恕罪。”沈玉涵帶來的軍隊讓沈弘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他顧不得夏小滿方才話中的諷刺之意,隻穩了穩心神道:“朕命你速將賊人拿下!”
“是,末將領命!”
沈玉涵帶來的禁軍雖然武功不及那些黑衣人,但好在以多取勝,幾個聯手打一個黑衣還是應付得過去。而原本孤立無援的沈弘也在頃刻間被士兵包圍在內,生生將英昭逼退。
在一旁纏鬥多時的明秀與明染也差不多要分出勝負,不過勝的人卻是明染。
“噗——”明秀的靈力消耗過度,生生吐出一大口鮮血,她回眸看了看沈弘,卻發現他的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比起她的危險的處境,他更關心能否將英昭擒獲。
“皇上……”明秀下意識的摸了摸小腹,再次用冰障當下了明染的攻擊。
“哼,我勸你還是別再死撐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而且你的心上人似乎都不關心你,你可真是可憐,害死了瑾姨,卻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明染肆無忌憚地消耗靈力,卻連眉頭都不動一下,可見她與明秀實力懸殊。
明秀聞言,不怒反笑,“有些事,不是你這種乳臭味幹的小丫頭能明白的!”
“你說誰乳臭味幹!”明染心智早熟,早就恨極了這副與她心智不符的身體,明秀的話直戳她的痛處,讓她怒氣攻心。
一股巨大的風力在她周身形成,隨著她的靈力不斷成長旋轉,儼然成了一個巨大的龍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