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餘長榮扯著煩躁的語氣說：“誰？”
餘靜好單手握著手機，單手捂著嘴巴：“爸爸，是我。”
畢竟是父女，餘長榮立刻聽出了女兒的聲音。隻是他豁然清醒的語氣中夾雜的全部都是責備，絲毫沒有許久不見的想念。
“都這麽晚了，你怎麽沒伺候權少？”
“他睡了。”
“我們也睡了。”
“爸爸……你先別掛電話，我有事要跟你說。”
那邊傳來一陣若有所思的喘息聲……
“說。”
“我今天在學校和同學打架了……”
“餘靜好，你怎麽那麽不讓人省心，第一天上學就和同學打架……”
餘長榮罵罵咧咧的聲音太大了，餘靜好不得不將手機暫時從耳邊移開，順便用手捂住聲筒。許久，見爸爸還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她才將手機放回耳朵上，小聲說：“爸爸，我知道你很生氣，可是現在最重要的是老師那邊。我都快畢業了，萬一在學業評測一欄有不好的評論，以後找工作都很難。老師說……明天要見家長，你能不能抽空去一趟？”
“……”
餘家那邊，餘長榮罵罵咧咧的聲音吵醒了林美玉，然後林美玉就從餘長榮手裏搶走手機。
“你這個沒良心的賤丫頭，我們因為你，斷了三天的糧食，又連續吃了幾天的鹹菜。你現在遇到麻煩了，就想找我們幫忙，門都沒有。”
“阿姨，我……”
“你什麽你，我告訴你，這些日子靜雅因為你都餓瘦了，如果她身體有什麽三長兩短，我絕對饒不了你。”
林美玉將通話掛斷了。
餘靜好聽著嘟嘟嘟的占線聲，眼淚嘩啦啦的往下落。她舉著手機的手臂垂落，伴隨著身體的蜷縮，深埋在大腿與腰部之間。
後媽就是後媽，她隻關心她的女兒，根本不會管你的死活。而有了後媽，也會很快擁有後爸，他也僅僅隻是在名義上擁有你這個女兒，現實裏，你不過是個拖油瓶。你好，他無所謂，你不好，他也不在乎，你死了，他倒是會鬆了一口氣。
餘靜好悶聲痛哭了一會，驀地，她淚眼婆娑的抬起頭來。起身，望著鏡子裏“可憐”的自己，苦澀的扯了一下唇角。而後，單手麻利的擦幹臉上的眼淚。
“餘靜好，收起你這些軟弱無用的眼淚，好好振作起來。無論如何，你都要證明給他們看，你雖然多餘，但是絕不任人丟棄。”
餘靜好擦幹眼淚，恢複了平靜的強調，又一次撥通餘長榮的手機。
“你阿姨不是跟你說清楚了嗎？你怎麽又打來了？”
“爸爸，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如果你們不幫我，我也會看著辦的。”
這次，餘靜好發表了自己的聲明，率先準備掛電話。
是餘長榮情急的攔住了，先厲聲指責了幾句，然後又很和藹的說：“靜好，你放心，學校那邊，我會去的。”
“好，明天我在學校等你。”
餘靜好掛斷電話，再次染上眉梢的是絕望，一種對於骨肉親情的絕望。她看一眼鏡子，發現眼淚即便擦幹了，但是淚痕依然在。隻見她俯身，洗了一把臉，才折身回臥室。
霍瑾年還睡著，她舒了一口氣，將手機裏的通話記錄刪除，放回原位，她……上床睡覺。
解決了家長的事情，餘靜好懷揣的心事總算是解了，再躺下時，嗅著霍瑾年鼻翼間呼出的氣息，她疲憊的閉上眼睛。
但願明天快點到來，又別那麽快到來。
第二天，早上七點，霍瑾年叫醒餘靜好，抱著她去浴室洗漱，吃早飯，換衣服，去學校。與那天停車的位置不同，今天，他將車橫在A大校門口。餘靜好不敢在車外麵跟霍瑾年說話，所以能說的，要說的，都盡量在車裏說了。
“你今天下午……還要來接我嗎？”
“嗯。”
“五點，下課鈴一響，我就衝出來，絕對不會再遲到了。”
“你的教室在三樓，晚幾分鍾沒事，別摔著。”
餘靜好抬眸，對上霍瑾年投過來的溫柔目光，點頭：“知道了。”她打開車門，俯身衝他揮了揮手，才向校園內走去。裝模作樣走了幾步，斜著的餘光瞥見蘭博基尼開走了，潛意識裏撫了撫胸口。
霍瑾年走了……現在她可以找個地方坐下，等爸爸來了。畢竟昨天老師的原話是，帶著家長一起去見他，不然就別來了。
她剛坐下，耳邊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媽媽，你今天見了班主任，一定要好好替我討個公道，絕對不要輕饒了餘靜好那個賤人。”
“……”
餘靜好看過去，是王雅婷。她半邊身體都靠在一位中年婦女的身上，時而撒嬌，時而嬌嗔的模樣，真是欠揍。
哼，還別輕饒了她……看來是她昨天揍她揍的不夠狠。想到這，餘靜好的拳頭又癢癢了，腳步也往跟前湊了湊。隻是，剛準備有下一步動作，就忽的收住了。她猛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瓜：還敢打架，想不想好好畢業了！
王雅婷和她媽媽剛過去，林曉玲和她媽媽也來了，跟前者一樣，都是能撒嬌的。餘靜好躲在一旁聽她們念叨，差點一個噴嚏繃不住，暴露了自己。
陸陸續續，很多同學都進教室了，校門口通向各個教學樓的路上已然空了。可是餘長榮還是沒來……餘靜好看一眼時間，八點零五分了。她想，會不會是爸爸路上堵車耽誤了。於是毫不猶豫的衝向門崗室，用最動情的聲音說服門衛叔叔，借她電話用用。
電話沒打通，她又撥了好幾遍，結果一樣。
“餘同學，上課時間到了，你趕緊回班上吧。”
“嗯。”
餘靜好失魂落魄的離開門崗室，在快要看不到校門口動態的地方，她又回頭瞅了瞅，還是沒來。那一瞬，她失望至極，憤憤的踢了踢鞋子。不來就不來唄，大不了她帶著打架的黑點畢業。人生嘛，有的活就行，至於活成什麽樣，她自己看著辦。
再不要靠等待別人而苟且。
餘靜好看了一眼教導主任辦公室的牌子，閉上眼，深呼吸：怕什麽，來都來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