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魏曕走到書房前, 試著推了推,門便開了。


  殷蕙坐在窗邊的書桌旁,聞聲抬頭, 與他對視一眼, 便低下頭去, 繼續寫字。


  她麵前除了紙筆, 還擺著一本紙張暗黃的陳舊古籍,魏曕站在她一側,看了看,正是昨日他在殷家藏書閣翻閱過的一冊兵書孤本。


  “怎麽拿回來了?”魏曕問, 視線落到她臉上。


  殷蕙頭也不抬:“我喜歡。”


  這話好像沒什麽不對,她是殷家的姑娘, 又深受老爺子寵愛, 拿些孤本算什麽。


  可魏曕總覺得她的態度有些奇怪。


  書桌對麵還有一把椅子, 魏曕坐過去,再看她, 垂著一張白白淨淨的臉, 旁若無人。


  魏曕又看了眼那陳舊的孤本:“為何謄寫?”


  殷蕙認認真真地寫著字,還是那句話:“我喜歡。”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似乎隻是回答問題,並無什麽情緒。


  但魏曕何時被她如此對待過, 哪怕最近這幾個月她變了性子,隻單獨兩人時, 她也不敢將他單獨晾在一邊, 愛答不理。


  聯想她在內室擺的空城計, 弄得他白脫一回衣裳, 魏曕皺眉, 道:“你在與我置氣?”


  殷蕙終於又看了他一眼,漂亮的桃花眼清清澈澈地對著他,仿佛在等他繼續。


  魏曕不懂她的意思,也不想猜:“有話便說。”


  殷蕙偏不說,繼續寫自己的。


  魏曕起身就走,跨出書房時拿餘光掃了眼,她仍然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兒。


  前院,安順兒也準備趴著打會兒盹了,三爺真的隻想歇晌,不會去後院,這會兒去了,便不是為了歇晌,少了也得逗留半個時辰才回來,再加上最近三爺放假沒什麽事要忙,也許三爺會一直在後院待下去。


  剛找到最舒服的打盹兒姿勢,外麵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安順兒蹭地跳了起來,小跑幾步跨出門,歪頭一看,果然是三爺,沉著臉的三爺。


  安順兒的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不應該啊,三爺為那事而去,還能出岔子?


  “備茶。”魏曕越過他,去了裏麵。


  安順兒“哎”了聲,忙去泡茶,泡三爺最愛喝的茶。


  隻是等他將茶水端到三爺麵前,三爺卻接也不接,安順兒鬥膽抬眼,就見三爺冷著臉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麽。


  安順兒不敢提醒,規規矩矩地端著茶。


  在他的雙臂開始顫抖之時,魏曕終於接過茶水,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便放在一旁,看著安順兒問:“夫人回府時,神色如何?”


  難不成她在娘家受了委屈,跑回來朝他撒氣?

  才發生沒多久的事,安順兒記得十分清楚,道:“夫人好像挺開心的。”看見他還朝她笑了呢。


  魏曕臉色更沉,既然開心,為何沒事戲耍他?


  安順兒見主子露出思索狀,再品味一番主子剛剛的問題,安順兒猶豫片刻,低聲補充道:“我給夫人行禮時,夫人的確在笑,跟著,我不是知會您夫人回來了嗎,夫人見了,就在原地站著等了您一會兒,您……夫人離開時,瞧著就不是那麽開心了。”


  天啊,難道夫人為了這個跟三爺置氣了?

  安順兒都替夫人捏了一把汗。


  魏曕反而怔了下。


  當時他在看書,猜到她剛回來還要收拾收拾,便沒著急過去,誰知道她竟然在外麵等他。


  “為何不告訴我?”魏曕看向安順兒。


  安順兒心想,我也以為您會出來,一直盯著門,等我意識到您不會出來時,夫人也氣上了。


  腦袋裏這麽想,安順兒撲通跪了下去,懂事地直接將錯攬在了自己頭上,沒有任何辯解:“都怪我辦事不力,您罰我吧。”


  魏曕:“扣三個月月錢。”


  安順兒叩首:“謝爺寬恕。”


  隻罰月錢,真的不算什麽。


  處置了身邊人,魏曕又想到了書房裏默默賭氣的小女人,見多了她或謹慎或恭敬或奉承或溫柔的樣子,還是第一次見她公然朝他擺冷臉。


  “爺,要不我去跟夫人解釋一下?”安順兒小心翼翼地問。


  魏曕:“去將書房桌子上的書拿來。”.

  殷蕙其實並沒有很在意這事。


  魏曕不就是冷淡嗎,她早習慣了,不值得生氣,隻是她也不想再做魏曕心中那個可以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柔順女人,所以她來到書房,再讓丫鬟們放下紗帳演了一出空城計。


  她也太了解魏曕的做派,認定她會在床上乖乖等著的他,一定不會詢問丫鬟們她在不在,隻要一想象魏曕不緊不慢地脫了外袍鑽進紗帳卻發現裏麵空空蕩蕩的錯愕臉色,殷蕙都要笑出來。


  門板再次被人推開,殷蕙驚訝地抬起頭,嘴角還殘留幾分幸災樂禍的笑意。


  魏曕拿著書走了進來。


  詫異過後,殷蕙繼續忽視他。


  魏曕關上門,徑直坐在她對麵看起書來,似乎也不介意妻子的無視。


  殷蕙寫完一行字,悄悄看過去,看到魏曕半張臉都被他手裏的書擋住了,隻露出挺拔的鼻峰、一雙狹長的丹鳳眼。


  奇怪了,他之前離去時明明很生氣,殷蕙都做好了他今晚不會來後院的準備。


  突然,魏曕看了過來,犀利清冽的目光敏銳地抓住了她。


  殷蕙抿唇,放下筆道:“您看吧,我去休息了。”


  魏曕沒說什麽,繼續看書。


  殷蕙收拾好紙筆,繞過書桌往外走,餘光留意著他,一直到了門口,確定魏曕沒什麽反應,殷蕙才收回視線。


  然而也就是在這一刻,距離她幾步遠的男人突然放下書大步跨了過來,一手按住她準備開門的手,一手繞過她的腰,將她翻轉過來抵在了門板上。


  眼前隻剩他寬闊的胸膛,熟悉的男人氣息撲麵而來。


  前幾天都素著,殷蕙太清楚他要做什麽。


  “因為我沒出去見你,所以生氣?”魏曕低頭,看著她問。


  殷蕙偏開臉,淡淡道:“我沒生氣,我哪敢生您的氣。”


  魏曕:“那為何不在房裏等我?”


  殷蕙抬起長長的睫毛,睨了他一眼:“我沒生氣,可我很不開心,前日您那麽急,我以為您會高興看見我回來。”


  魏曕抿唇,他並不習慣與她談論內室中的親密,這種事情,就不該放在口頭上。


  “前日,是你先勾引的我。”他提醒她道,是她先撲過來拉著他的手往她懷裏放,否則他不會做什麽。


  殷蕙當時確實有意撩撥他,目的是先給他點甜頭,他到了殷家好配合她一些。


  她並不否認,垂眸道:“那今日呢?我才回後院不久,您便過來,不是急是什麽?”


  魏曕:“我來問問你過繼之事是否順利。”


  殷蕙:“好,那現在,您這樣壓著我又是為何?”


  魏曕微微鬆了力道,仍然攥著她的手:“我要問你為何與我生氣。”


  話題繞了回來,殷蕙莫名想笑,看著他腰間垂掛的玉佩道:“我沒生氣,我哪敢生您的氣。”


  不就是繞嗎,誰還不會了。


  魏曕沉默。


  殷蕙掙了掙:“您問了,我也答了,我沒生氣,過繼的事也很順利,現在是不是可以放開我了,反正您也不急。”


  越說,那賭氣的樣子就越明顯。


  魏曕可以否認他不急,但他知道,他確實很想。


  “安順兒沒說你在外麵等我,如果他說了,我會出去見你。”既然已經知道了症結所在,魏曕低聲解釋道。


  殷蕙:“非要他說嗎?您真想我,隻要聽說我回來了,自己就出來了。”


  魏曕突然體會到一種陌生的頭疼:“又有什麽區別,我不是很快就過來了?”


  殷蕙始終垂著眼:“區別大了,當時您馬上出來,是想我,您隔了一刻鍾出來,是隻想我這身子。”


  他有什麽小心思,當她不懂嗎?

  魏曕心頭微震,她竟然敏感如斯。


  可是,想她的身子與想她,不是一回事嗎?

  殷蕙等了等,見他沒有別的話說,又開始掙他的手。


  魏曕喉頭一滾。


  就這短短兩趟來往後院的功夫,他已經動了兩番欲,不可能放了她,她越耍小性,他越想。


  “好,我知道了,你沒生氣,你隻是不開心。”魏曕重新將人抵緊,指腹捏著她的耳垂,“那你說,我如何做,才能讓你開心?”


  他人冷,音色也是冷冷的,可突然放輕語氣,竟有種蠱惑的味道。


  殷蕙第一次聽魏曕用這種語氣說話,原來,他不是不會哄人,是她以前總是有求必給,他本就無心,便更犯不著哄她了。


  她還沉浸在舊事中,魏曕等不及了,開始親她的脖子。


  殷蕙閉上了眼睛。


  她知道適可而止,這番捉弄就是要魏曕明白她也是有脾氣的,如今目的已經達到,再推開他,魏曕未必會有繼續縱容她的心胸。


  後麵她還有很多事需要通過魏曕去做,向燕王舉薦袁道清便是最近的一個。


  “上元夜您陪我出去賞燈,我便開心了。”


  雙臂勾住他的脖子,殷蕙提了一個稍稍恃寵生嬌的要求,仿佛她真的容易滿足。


  魏曕頓了頓,同意了,抱起她朝書房裏麵的內室走去。


  這邊的內室隻是供主人讀書累了時簡單休憩的場所,狹窄閉塞,隻擺了一張窄榻與一套茶幾。


  南側有兩扇小窗,這會兒都緊緊地關著,地龍燒得很旺,再加上不通風,才進來魏曕便覺得熱了,將她放到榻上,他站在一旁脫外袍。


  等會兒還要出去,外袍不能亂,也便不能像在內室那般肆無忌憚。


  殷蕙還是沒忍住,刺了他一句:“您不是不急嗎?”


  魏曕看過來,臉是冷的,眼中有火。


  殷蕙氣勢一矮,低下頭來,隻露出一張酡紅的小臉。


  魏曕將外袍丟到茶幾上,伸手將人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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