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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回夢到龍江

  不僅黃珂,王廷相也到了。


  倒不是楊慎的召集信插了翅,而是王廷相不得不往南京跑。


  三件事。


  頭一件是日月堂開封分舵的辦學初見成效,為氣宗的工坊補了不少急用的人才。


  但出了岔子,受到了當地碩儒的攻擊,因為氣宗招收的外門弟子有些家貧,是衝著補貼中道從其它儒學學堂轉來的。


  搶香火了,幾個碩儒就聯名煽動了好些學子,詆毀日月堂傳播邪說。


  王廷相說起來還色變,當時有數百人堵門,又不敢調兵來鎮壓,就連陶琰都鎮不住。


  若非劉望之亮出劉健之孫的名號,怕是原周王府現開封日月堂會被一哄而上的書生們給砸了。


  這年頭學爭就是這麽大單,哪怕知道日月堂有皇家背景,但現在沒掛皇旗沒派兵駐守,也沒有朝廷禮部授錄賜匾,照衝不誤,這樣的群體事件史書上筆墨可不少。


  他們一來仗著法不責眾,二來劉健、焦芳皆是河南人,覺得有地方說理,不怕。


  讀書人,多有功名在身,刑不上士大夫了解一下,可以想見當地的老學究腰杆有多硬。


  朱厚照原來想低調行事,在日月堂壯大前避開眾目睽睽,不成想發展太快,藏不住。


  正合時,朱厚照和楊慎已經聯手為王廷相解決了問題,日月堂很快就會有“牌照”。


  牌照就是臉麵,李東陽、王鏊幾個老夫子一坐鎮,隻要有正學旺脈承認,別人就不能挑理。


  當然文鬥是免不了,但至少不敢捋袖子動手。


  王廷相趕上了好時候,剛被人罵無證辦學,就有了依仗,可以大展拳腳。


  施展不開,忙不過來。


  幾個大工程一起上,需要的運力難以計數,沒那麽多船,造都造不過來。


  木料倒是不憂,內河船的要求比海船低多了,可工匠不足。


  跟登州的那批船師一合計,得,別說造海船了,先造河船吧,把這一波頂也去再說,反正也一樣鍛煉人。


  一來二去,他們就把主意打到了龍江船廠頭上。


  大明最大的造船廠,又在南京旁邊,近水樓台呀,就這麽放著?


  於是就有了王廷相南京之行,再順道就任領印信,王廷相是南京工部郎中了,三件事一起辦。


  其實在臨清的薄彥輝和在淮安的戴銑也有求救,就一個字,船,不夠用了。


  到南京開大會的楊源還特意帶回來了詳細的報告,現在負責監督的天玄衛都看不過眼,上手幫忙擦屁股搞後勤,局麵太好,耽誤了不落忍。


  於是朱厚照“勉為其難”地決定出巡龍江,絕對不是躲後妃,是她們太忙,無法陪同。


  除了忙著當保姆的趙滿兒,最近一個二個都變本加厲,在規則的邊像瘋狂地試探著。


  始作甬者是韶妃,最後進官,也最野,不習慣守規矩。


  於是朱厚照立的規矩危險了,天天有人挑戰,一旦起了頭就收不住,你爭我搶,把整個後宮都帶壞了。


  搞得朱厚照想睡個清夢都難,火氣泄不去,胡世寧又非要撞槍口,不折騰他折騰誰?

  來得太及時了,將朱厚照從脂鄉粉夢裏解救了出來,清醒了,回到最初的夢想,造船掙錢打天下。


  熬過來了,朱厚照扯了一票人狼奔豕突。


  王尚絧也來了,造船當然得設計師到場。


  再加上個徐經,打算逛一圈,也要到江陰去落實海貿的貨源,少了他不行。


  徐經又拉上了他的酒肉至交唐伯虎。


  蘇州也得去,跟林瀚約好了的,老頭已經按耐不住提前出發去給兒子撐場了。


  一個拉一個,隊伍越來越寵大。


  幸好朱厚照說日月號太小裝不下,不然堂堂皇帝成了順風船掌舵,麵子往哪擱。


  已經很沒麵子了,諸氏看著師父不師父皇帝不皇帝的朱厚照,連暈船和孕吐都止了,笑晏晏地看戲。


  朱厚照又要當師公了,想著南京也平靜下來,幹脆讓王守仁回浙江公幹。


  可以順帶著捎諸氏回去,南京的氣候不適應,還是餘姚更習慣。


  這是吳傑說的,朱厚照覺得路途遠不放心,就出動了座駕。


  如此王守仁便可以去義烏招礦工,那可是戚家軍的兵源,師公和師伯提前借用一下。


  而且這批人與海商靠不上,值得信任,抓在手裏也是把利器,可以拿來懟“倭寇”。


  還是合作社發展的優良勞動力,怎麽說都不能錯過。


  就是這麽一整,王華也說要回鄉,倒是壓住了船上放肆的氣息。


  到龍江船廠得一個時辰呢,有孕婦,不能開快船,王守仁死死地盯著楊慎,這家夥有前科。


  所以朱厚照可以補個小覺。


  做了個夢,夢見整個江麵上千帆竟立,桅幄衝天,而長江邊上的龍池裏,一艘小山般的巨艦正徐徐地滑入水中,推起白浪橫波,讓整個畫麵漾動起來,一如心潮。


  這才是龍江船廠該有的樣,或許三寶太監當年的旗艦下水就是這幅圖景吧,氣衝牛鬥。


  然後巨浪來了,船劇烈地晃蕩起來,畫麵碎了。


  是吳傑把朱厚照搖醒了,說了小憩,讓他及時提醒,實誠人有時也挺討厭。


  “皇上,到了。”


  怪不得催呢,沒時間睡到自然醒,日月號得送王守仁繼續行程,朱厚照半道下船。


  可看到的景像與夢中相反,江麵上流水滔滔,除了遠去的日月號,連片隻帆影也無。


  長長的江灘上,零落地散著幾條建到一半的蒼山船,像是趴在門前曬太陽的懶狗,有氣無力,神遊太虛。


  朱厚照抬頭望天,日頭還在東邊,早上灰蒙天就出發了,眼下正是上工的時辰。


  早飯不用吃了,惡心到頂肺。


  一個船工也不見,人都去了哪?


  對了,夢中那條巨舟上高數十米的桅杆倒是躺在了沙灘上,已經被沙土掩埋了一半。


  似乎有些眼熟,折斷了一部分,不對,是鋸口,沒準鋸去當柴禾燒了。


  想起來了,後世出土的那根!


  早就從朱素卿口中聽說龍江船場頹敗,朱厚照也有心理準備,可以也沒想到會荒成這樣。


  這還是工部都水司直屬的船監嗎?監丞可是正五品官,與知府平級。


  朱厚照不得不吐槽:“白來了,朕覺得到了陰間,得會一會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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