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該翻舊賬了
新玩具被王守仁搶走,朱厚照又閑了,總想找點事做。
沈沉魚將自己包裝成玩具送貨上門,穿著金邊銀絲的紗衣,還主動拿肩膀玉臂蹭了蹭朱厚照:“照哥,該翻舊賬了。”
天氣熱了,可以清爽起來,還滿身金銀氣,符合朱厚照的審美。
朱厚照一看,這個玩具手感不錯,果斷允了。
漕運有一大堆舊賬,從楊貴那裏又到了手一堆賬冊,加上陸陸續續收集起來的淮北鹽監往來賬,都能裝一船了,是時候清理一番賬冊,盤它!
至於剛剛在宗室大會上說過的不清舊賬,嗐,朕是昏君,說過的話應該算,但是得朕說了算。
漕運鈔關都有曆年來運輸往來的賬目,即便是假賬,但還是能看出點門道的,能根據這些假賬的波動做出一個數據模型來。
就算登記的是一船石頭,豐年還是要比災年多那麽幾船,估也能估出大概。
朱厚照想知道這些宗室大約瞞下了多少土地和糧食,然後再跟據宗室的數據,按田畝的比例推算出士紳那邊,進而得出各省乃至全國上下大概漏了多少稅賦。
數據有個特征叫做線性,它不會騙人。
不過它會煩人,王蕖和伍全還有胡純就挺煩的,王文素自己也沒搞清楚線性代數,就將問題少年都推到朱厚照這來了。
朱厚照就隻能薅頂門了,誰讓他去上補習課時這幾隻都跟在後頭呢,全明白底細,推不掉。
就連沈沉魚也在旁邊得意地偷笑,是她鼓動的這些徒子徒孫逼著朱厚照講課,還將會計組的幾個小姐姐拉來旁聽,讓幾個日月堂子弟的腰杆都挺直了幾分。
挺什麽挺,沒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說了算。
“你們看一件事物的時候會得到一個畫像,這個畫像跟畫在紙上的山水潑墨不一樣,它是真實還原,遠處的東西要比近處的小,而且大小跟遠近距離成比例,這就是線性。”
這時一個聲音從外頭刺進來:“這麽說學繪畫的都在瞎搞?”
朱厚照隻聽了一聲就知道是楊慎這個刺頭來了,馬上對拆:“也不能說瞎搞,好的畫師能依據無數次的練習大體上貼近這個線性,這是經驗,也是感覺,就像做假賬,但我們用到數術時不能依靠感覺,還得憑計算,這就是線性代數的意義。”
伍全又明白了:“所以我們通過計算賬冊,就知道那些不符合線性的數據是假的,而且推算出線性來就知道真實的數據是什麽樣。”
楊慎不愧是職業杠精,先是裝模作樣地給朱厚照行有禮,然後才擺起了師兄的譜,朝著伍全搖手指。
“事物有很多麵的,線性也不是單純的,應該從各個方麵來還原,這就是矩陣和轉換了,推算出來的不一定是真實,但線性是沒錯的,而且不同的線性矩陣趨勢應該同向。”
這是仗著自己先預習了欺負小的。
朱厚照咳嗽了兩聲,給楊慎遞過去一本賬冊:“既然用修來了,那就由你來帶著師弟師侄做課程實驗吧。”
楊慎一臉自然,這不正是個顯擺的機會嘛,還偷瞄了會計組那頭,唔,小姐姐們也在啊,那更來勁了。
弄了大半個時辰,真給楊慎將模型列出來了,朱厚照臉上的笑意越來越盛。
“怎麽樣,算出來了嗎?漏了多少賬?”
楊慎很有把握,在賬冊上拍了拍:“錯不了,大約是兩萬三千七百擔的鹽。”
氣宗大師兄的臉麵不是吹的,有零有整,神了,會計組的小姐姐們和師弟師侄們都為楊慎叫好。
楊慎還一臉得意地朝會計組的小姐姐們欠身致意。
有他哭的時候!
朱厚照朝沈沉魚打了個眼色,沈沉魚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張清單了,照著上麵念:“淮鹽冊第三十一集,經辦人是山東按察使司副使黃珂,是巡查海道時校檢的賬冊。”
沈沉魚念完了還衝朱厚照翻了個白眼,息了聲也不浮頭,她就知道朱厚照沒安好心。
楊慎還是挺得寵的,後宮四美還開小會討論過要不要幫楊慎介紹個小姐妹。
因為楊慎文采風流,人又帥,而且是氣宗的大弟子,從哪一麵看都符合後妃出麵延攬人情的線性。
況且朱厚照主張戀愛自由,最討厭盲婚啞嫁,在日月堂內部也提倡弟子手下們尋求真愛。
楊慎也是因此與楊廷和這個封建家長鬧翻了,眼下正蠢蠢欲動打算主動出擊。
可楊慎也聽出了不對勁,黃珂他有印象,這不是自家老爹楊廷和的同鄉知己嘛。
沒發生的曆史中楊慎的原配病亡,續弦正是黃珂的女兒黃峨,兩人還詩詞唱和來著,黃家與楊家都是川中旺族,楊慎生母也出身黃氏。
現在讓楊慎領銜來查黃珂,可是讓楊慎苦起了臉。
“師尊,不帶這樣的,弟子還沒有官身呢。”
朱厚照也挺隨性:“哦,那朕讓老湛來?”
楊慎一下子搶過了那冊賬本:“算了,有事弟子服其勞,還是用修來吧,對了,王蕖有官身的,就掛著王蕖的名頭來查案,師尊?”
朱厚照知道楊慎是搖他的頭來送人情,但他本來就打算讓王蕖做點事,便也允了。
“那就讓王蕖做個戶科給事中吧,與清查淮鹽正合當。”
伍全眼光熱切地看著朱厚照,見沒他什麽事,又是一黯。
朱厚照故意的,抻一抻伍全:“思謹,你是舉人,跟王蕖不一樣,他是進士了,所以授官沒影響,想清楚,當了官就不能考進士,明年就大比了,朕授了官可沒辦法鎖廳。”
舉人就可以授官,宋代出任後還可以再辭職考會試,謂之鎖廳。
但這條規矩在明朝取消了,一旦授官就不能再去考科舉,大名鼎鼎的海瑞就是這樣的典型。
加上非翰林不入內閣,許多舉人哪怕一輩子不當官也不願意領舉人授官,天花板被鎖死。
朱厚照也是想試一試伍全的心意。
伍全倒是學乖了,向朱厚照作了個揖:“大師兄立誌不入科舉,思謹願見賢思齊。”
這句話讓楊慎翻白眼了,成了擋箭牌。
楊慎可不是說說而已,他受了康海的影響,發下了毒誓,這輩子獻身氣學,就不去考那勞什麽子狀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