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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寧府求冠帶

  心中空落落的,錢寧無目的地瞎逛,走到哪見到有小酒館就進去喝一杯,然後又接著浪蕩。


  也知道避開人群,至少劉瑾的大宅子、官員集中的那幾個坊他是不去的,省得丟人現眼。


  這樣逛著殘逛著,越走越遠,不知不覺間就過了西四,到了磚塔胡同,遠遠可見阜城門的望樓了。


  但抬頭最先看到的是突兀的磚塔,好像在一片雜亂的民居中穿出一根黝黑的筍。


  雖然這裏挺破敗,不符合西城貴人群集的一般概念,但此地很熱鬧,開起了一排酒肆。


  涼棚就搭在磚塔邊,一圈圍了個結實,酒桌也排成了個八卦位。


  一壇壇的酒甕就擺置在磚塔的基座上,上頭從塔簷拉了根麻繩,一塊塊的豬排羊腿懸著,想要哪塊現割,好一派熱鬧喧囂的酒池肉林之景。


  正好有些渴了,錢寧大搖大擺地選了張沒人的桌子坐定,沒招手,小二就來了。


  “大爺,可要用些酒食?”


  錢寧登時不爽了:“怎麽,本官看起來很老嗎?”


  然後他才發現沒穿飛魚服, 隻披了件便袍就出來了, 袍上也不知什麽時候被染了酒漬油汙,怪不得小二會以為這是個醉漢呢, 京城大爺就這樣。


  錢寧也不再找茬,而是放低了聲氣:“有沒有南方的好酒?”


  小二還挺會來事:“有上好的紹興狀元紅。”


  點了點頭,錢寧輕拍桌麵,一塊碎銀就在那了。


  “燙一壺, 再來一碟火腿下酒, 對了,有沒有雲南的宣威火腿?”


  錢寧也是突發奇想,懷念起了家鄉的味道,包括喝酒, 錢寧其實都喝不慣北地的燒刀子, 一直喜歡南方的低度米酒或黃酒,當然,朱厚照喜歡的西域葡萄汁也不錯。


  真的慣的, 也不想想,在這樣的大排檔哪來宣威火腿?


  可意外來了,偏偏就有人應上了:“有有,放心,本店正好就有現貨。”


  錢寧一愣,看了過去,此人麵相很怪,似乎哪哪不對頭, 可是又很英俊周正。


  也許是被此人正宗的京腔京調誤導了, 酒氣上頭,錢寧都沒有反應過來, 這就不是個中原漢人, 而是一個身材長挺,高鼻藍眼的異域人。


  不重要, 喝酒要緊, 錢寧一揮手:“切上一斤, 蒸好了送來。”


  又掏了一錠銀子放在桌麵上, 宣威火腿不便宜,何況又遠在京城, 物價更是翻倍。


  可小二並沒有展示袖子一順便讓銀子消失的藝能,而是老老實實地去備酒菜了。


  而那個麵相奇特的人卻走到錢寧這一桌的下首坐下, 還給錢寧打了拱手。


  “錢大人好興致。”


  好個鬼,正煩著呢,錢寧擺擺手,像是揮退眼前的蒼蠅。


  但朱厚照的調教有作用,沒犯毛病,錢寧還是耐著心問了:“咱們認識?兄台很麵生啊。”


  幾乎就湊到了來人麵前,也不知道錢寧是醉酒眼花看不清還是真的認不出來。


  此人卻不避忌,渾沒將錢寧衝鼻的酒氣當回事,而是笑容儼儼:“錢大人貴人多忘事, 咱們見過,卻不經常見到。”


  錢寧皺起了眉, 愣是沒想起來什麽時候與此人打過交道,還是看到其身上穿著的錦衣衛公服才有了想法。


  “錦衣衛,這些說這位大哥是錢某的上官?”


  來人苦臉一笑:“上官不敢當, 不說某這掛名的指揮僉事,就是當上了都指揮使也還得叫一聲錢大人。”


  這下錢寧知道了,恍然大悟:“哦, 你是魏太監的手下。”


  他說到都指揮使,那不是楊玉就是魏彬,楊玉是劉瑾的走狗,跟錢寧沒交情,就隻有魏彬時不時打打交道,也都是幫朱厚照辦事時遇上,能這麽恭謹,一定是知道錢寧的底細。


  來人點點頭:“小人正是,小人於永,忝為錦衣衛南衙指揮僉事。”


  輪到錢寧苦笑了,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於永:“於大哥, 你哪點看到咱有大人樣了,正經小人一個,咱們同樣的路數。”


  錦衣衛南衙確實地位比較低, 都是對內的執紀, 可有了東西二廠之後,南衙的功能就徹底地廢了,全是養此閑人,也不怪於永說掛名。


  錢寧沒說錯,他現在的境況跟於永沒什麽不同,落難兄弟,大哥不笑二哥。


  這時小二把酒燙好了,連著一碟宣威火腿也端了上來。


  錢寧嚐了一片,非常正宗,許久都沒吃到這一口了,他也回過神來:“於大哥,這小店不可能有火腿,是你拿來了的吧。”


  於永笑了:“確是某從家中提來,某也不說場麵話,為了結交錢大人,某也是想了諸多辦法,若不是今日看到大人閑逛,某也尋不到機會。”


  錢寧搖頭:“於大哥,不要大人大人的叫,那是看不起錢寧,錢寧也不值得大哥巴結,給麵子喊一聲小弟,小弟喊你大哥,咱們一起喝一杯,這交情就算是結下了。”


  正合於永的意,兩人就著一碟火腿推杯換盞起來。


  三盅過後,於永提了個頭:“看老弟喝酒,似乎有些不暢,心情鬱結。”


  錢寧放下了酒杯,狠狠地點了點頭:“夾在兩個狠角色中間,上不得下不得,出不來進入去。”


  於永奇怪了:“不對啊,以老弟的能為,還有什麽事能發愁成這樣?”


  錢寧酒有些過,嘴也大了:“宮裏最大的檔頭,軍中最猛的軍頭,我能怎麽樣?”


  嘶,於永嘴裏傳出了一陣抽氣聲,錢寧說的是劉瑾,至於另一位,不外首就是神機營裏的,這兩邊都是皇上身邊最紅的人物啊,怪不得錢寧喝悶酒。


  不知不覺間,於永就代入了錢寧的立場去思考了。


  千慮有得,於永隻皺了一會眉就幫錢寧找到了出口:“宮裏那位能幫上頭辦事,外頭那位能幫上頭擋刀,其實老弟也能幫到上頭的。”


  錢寧苦笑:“我能幹什麽,也就跑跑腿打聽打聽消息,所以都沒人賣我的麵子。”


  於永撫掌欣然:“打聽消息很重要,上頭總不喜歡被蒙混,而且有些消息除了老弟還真沒人能打聽到。”


  錢寧心裏一緊:“什麽消息?”


  於永指點酒水在桌上寫了個“女”字,又抹了去。


  錢寧已經眼放光芒:“於大哥,此處說話不方便,走,咱們換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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