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圍魏救平江
梁儲有能力救陳熊嗎?沒有。
就連太後也無可奈何,他梁儲有什麽辦法。
但他有個辦法能讓陳熊不死,還能穩住陳熊不將他們之間的陰私揚出去。
殺了陳熊倒是一了百了,梁儲不敢,他怕陳熊萬一像韓文一樣留了後手,那不僅他完蛋,還要拖下去一票人。
平江伯跟漕運牽扯太深了,萬一把哪隻萬年老烏龜給攪和出來,局麵沒法收拾。
整程敏政也隻能算是德行有虧,畢竟在律法上誰也不能拿梁儲怎麽著,陳熊這裏要是漏了餡,就是人頭滾滾。
所以陳熊賴上了,梁儲也隻能好聲好氣地安慰:“伯爺,還是拿誥券出來,再捐輸一些吧。”
平江伯府也像英國公府一樣有免死金牌,不造反,朱棣給出的承諾朱厚照得認。
但陳熊不幹。
到了梁府,陳熊感覺輕鬆了,滾刀肉的秉性就露了出來,他狠吸了一口梁儲泡的功夫茶,解了乏,又癱坐回太師椅裏。
“叔厚,我家是沒錢了,都捐完了,一百萬兩啊。”
做下的事不能認,坦白從寬,牢底做穿,而且說到錢,陳熊的語氣都帶著顫,仿佛有一把利刀正在他全身上下刮擦。
這貨後來寧可去海南釣魚也不願將錢吐給劉瑾,現在還遠沒有到那份上,太後還好好的呢,怎能不保他這個錢袋子。
梁儲的眉毛胡子都快皺一起了。
但陳熊涉及到興王那邊,還真不僅僅是漕運的問題。
當年興王就蕃,孝宗可是花了好一頓力氣哄。
先是賜婚,興王妃蔣氏是孝宗親自指婚操辦,主婚人很有趣,當時的英國公張懋。
然後為了興王的婚典,孝宗批出了一萬淮安正鹽的鹽引,還為此鬧出了大風波,因為興王派了一百多人去解鹽,夾帶了好幾倍。
後來興王修建王府,當時的湖廣都禦使韓文稱湖廣修王府耗費巨大,申請留用荊州木材商稅的七成用於工費開銷。
工部不同意,指出木料商稅用於漕運造船,孝宗給出了個模棱兩可的辦法,漕運造船的剩餘支費可以挪來建王府。
興王因此與陳家搭上了關係,那時是弘治七年。
當時的平江伯是陳熊的父親陳銳,也許是為了多條門路,也許是為了燒冷灶,陳銳很講義氣地退讓了,幫興王解決了問題。
陳銳提出由湖廣督府向漕衙解送木料,免征稅,從賬麵上看興王府沒有挪用木材商稅。
但那批木料也沒有交給漕運衙門,原地變成了王府用料,湖廣督府省出了采購的錢,變成了工費。
表麵上看就是一連串的騰挪,誰也沒損失,其實漕運衙門空掛了一批造船用的木料,興王府也從此和陳家站在了一起。
還沒完,弘治七年九月,興王之國,本來應該從錦衣衛和京營劃撥一千七百人護衛,時任兵部尚書馬文升攔了攔,改為錦衣衛派三百人,京營劃撥六百人,剩下的護衛由左近衛所補充。
平江伯又一次仗義出手,從淮揚衛所給興王補充了八百護衛,派船九百餘船艘,裝載了大量私鹽,將湖廣的鹽政禍害了整整三年。
興王也在平江伯的幫助下風風光光就蕃,興王府還由此得了大利。
平江伯府與興王府的友誼沉澱了下來,雙方不但在私鹽上合作,也一同從事海貿。
而這其中的牽線人,正是梁儲。
從陳銳開始,平江伯都會鎮守兩廣,除了陳熊和他的兒子意外死亡,後來兩廣幾乎成了平江伯的老巢。
平江伯府與兩廣的士紳圈結成了同盟,而廣州府順德人梁儲正是這個同盟的兆始者。
這就是為什麽陳熊敢跟梁儲耍賴的底氣,太後一係、興王一係以及梁儲背後的兩廣商幫,都與平江伯府息息相關。
勸不動,梁儲又想了另一個主意:“伯爺,這一次漕運招標平江伯府是一定會被擠出來的,但吾有一計,可使平江伯府的壓力得到緩解,但一百萬兩絕對過不了關,魏國公府拿出多少,平江伯府就得拿出多少。”
梁儲不可能收不到內部消息,魏國公府在這場盛宴中就是一條鑽進了池墉的鯰魚,搶食來了。
以往漕運魏國公府能插上手的地方不多,也就是在南直隸的範圍能分潤一些,因為魏國公世代守備南京。
但魏國公府在漕運的主桌上一直占不到席位。
現在擠進來了,一定會引發傳統勢力的敵視,梁儲的打算就是挑起眾人對魏國公府的憤慨,魏國公府頂上了,平江伯府的壓力也就減輕了。
也不難實現,將魏國公府是提價的始作甬者的風聲放出去就行,就是典型的圍魏救趙。
這招拖人下水的毒計還真有用,魏國公府的事一捅出來,就沒人在意陳熊了。
陳熊還是老大不願意:“他們是國公府,我家是伯府,怎麽能等同而論之。”
“放棄漕運去做地方守備,伯爺願意嗎?如果願意,伯爺可以請旨啊。”
梁儲不打算慣著陳熊了,都什麽時候了,還那麽自私,他家貪的別說三百萬兩,多個幾倍都有,一毛不拔可不行,光拔一毛也不夠。
陳熊被梁儲刺了刺,想跳腳,但轉念又作罷了,人說褪毛的鳳凰不如雞,現如今平江伯府的處境別說褪毛了,連皮都快被人扒了。
但善財難舍,陳熊還是有些嘟囔:“退了三百萬兩真的能脫身嗎?”
梁儲搖頭:“除了退錢,伯爺肯定會被發配邊疆,不如就去海南吧,那裏畢竟還是兩廣的地頭,老伯爺的故舊多,有人照顧就有起複的機會。”
該退的錢還得退,陳熊也得去海南釣魚去。
陳熊左右衡量,最終還是接過了梁儲遞過來的功夫茶,一口悶,苦啊,臉都皺成了苦瓜樣。
當然,陳熊和梁儲都鬆了一口氣。
至少陳熊命保住了,梁儲也不怕陰私見光,那就不錯了。
朱厚照不管,他隻管收錢,至於這些勳貴內部怎麽撕咬,他裝作看不見。
不僅如此,他還得再添上一把火。
司禮監出了中旨,漕運的投標銀隻是壓金,並不標死,隻要內承運庫退回壓金,就能收回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