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原來是票號
一頓飯沒吃完,錢寧就興衝衝地來報:“皇上,鈴鐺響了。”
朱厚照是提前偷看了答案,當然知道底細,他緊趕慢趕地吃了個八分飽,那餓死鬼投胎的樣,讓吳傑都有些驚悚。
裝病嘛,隻能吃流食,雖然營養不會缺,但也不可能有什麽滋味,不過嘴癮。
唯一能陪席的淳安姑奶奶則露出了慈容:“小時候也是這樣,在宮裏不好好吃飯,過門就香了。”
朱厚照放下碗筷,朝錢安使了個眼色,錢安就先行出去了。
盤問和記錄韓文和張懋的口供需要王守仁和湛若水來,二個己經候著了,朱厚照是讓錢安去通知。
朱厚照則乖乖地向淳安行了個禮:“姑奶奶慢用,我先去忙了。”
淳安隻來得及哎了一聲,眼一花就沒了朱厚照的身影,她老人家也隻能一笑搖頭:“這猴兒。”
朱厚照急匆匆的趕到牢房,卻被錢寧攔住了:“皇上,得散散氣,黃白之物都出來了,剛清理。”
朱厚照也隻能扇頭鼻頭,道一聲晦氣。
過了一會,王守仁和湛若水也來了,老駙馬蔡震也一臉凜然於旁,朱厚照手一揮,一群人衝入地窖。
錢安緊跟著朱厚照,卻被錢寧拉住了,錢安急眼了,小聲吼道:“那老匹夫可是武將!”
錢寧搖頭,壓著嗓子:“現在連病貓都不如,這事咱們就別聽了。”
錢安恍然大悟,也立於旁,支起了耳朵,兩大金剛把門,誰也別想進去,後頭的吳傑也隻能陪著這哥倆喝西北風。
之所以讓王守仁和湛若水來,是為了留下筆錄,防止缺漏。
後續的事也是他們經手,如果二人都信不過了,那啥也別幹了。
蔡震進去則是作為見證,確保沒有冤枉張韓二人。
哪裏會有什麽冤枉,一行人進到去,也不用唬也不用嚇,問什麽張韓二人就說什麽,不淚水鼻泣流了一臉,感覺悔恨無窮,可這時候已經遲了。
問張懋幹了什麽,他就開始喃喃,從去解池監修禁牆到如何販賣私鹽又到如何勾結上韓文都撂了。
這其中還多了些意外的消息,私鹽裏麵有很大的一部分出了關,落在了關外的韃靼部落手裏。
因為必須有軍隊武裝押運,也必須有邊軍的配會才能做這個生意。
隻有張懋這個老行伍才能走通這條線,因為他的同僚手下遍布軍中,都參與過喝兵血瓜分軍資,有情麵能拖著一票人下水,一起分過髒麽。
這部分生意利潤很大,張懋連韓文也瞞過了。
朱厚照聞言也詫異地插了一句嘴:“關外不是也有鹽池嗎?他們不是年年都來洗劫花馬鹽池嗎?”
張懋像是個沒感情的答錄機一樣:“關外鹽池幹涸了,沒水分不開苦鹵,那鹽又澀又苦,吃了還會得病。至於花馬鹽池,西軍一直不願放手,每次小王子入寇他們都緊咬著不放,宣、大之軍最多能來了支援緩慢,所以也劫不到多少鹽。”
朱厚照心中一震,氣候變化的影響來了。
想不到還能了解到這樣的情報,看來朝廷的應對都錯了,若是早知道,不說反攻,就是禁鹽也能瓦解小王子的很大一部分戰力。
這些蛀蟲,不但貪婪,還誤國啊,為了自己的私利,封鎖消息,不知道害死了九邊能少人,挫骨揚灰都不解恨。
蔡震聽不下去了:“皇上,此僚死不足惜,老朽年紀大了,也受不住如此汙穢染耳。”
說完蔡震就一甩袖走了。
他一方麵是確認了張韓二人的罪行後不想辣耳朵,另一方麵是接下來涉及到髒款的去向,老駙馬鬼老精人老靈,不想摻和進去。
果然,韓文那裏便交待了出來,曆年所得髒款,韓文分到的全部以及張懋那夥人的一部分,全都存在了錢店裏。
韓文利用自己的理財手段,開設了大量的錢店,表麵上這些錢店毫無關係,其實它們就是同一個東家。
這不就是山西票號的前身嗎?
幕友們又開心了。
“原來韓文是山西票號的祖師爺啊!”
“可能性極大,他有這個才學,是明代有數的理財專家,曾經借支十六萬石米平抑米價,緩解饑荒,用的名頭了預領三個月兵餉,當時他是南京兵部尚書。”
“唉,卿本佳人,奈何為賊。”
“這麽大筆錢去了哪,後來韓家也不富啊。”
朱厚照同問。
答案讓他哭笑不得。
這些錢裏的很大一部分都借支給了西商,幫助他們強大,與淮商分庭抗禮。
韓文還是個有家國情懷的國賊。
貪了,良心過不去,所以他念念不忘支持西商屯墾,堅持著複套的理想,
其一直上疏抑製鹽引恢複開中也不單是為了私利,而是為了重新武裝強大西軍。
與其讓鹽利被那些勳貴占了去,還不如截下來強軍複土。
朱厚照聽蒙了,朝廷不行,所以他自己來,寧可當賊,也要實現誌向。
“張懋說他向關外走私食鹽,小王子的鹽池幹了,所以賣了個好價錢。”
韓文猛地一震,眼中恢複了清明,以及夾雜著迷惑、懇求、悔恨的目光看向朱厚照,似是求解,似是求放過。
朱厚照靜靜地對視,不帶感情:“小王子加劇入寇是為了搶鹽,關外在變冷,你們幫了他。”
韓文的目光飛快地黯淡,轉瞬間就沒了生氣,他崩潰了。
朱厚照又把他拉了回來:“說出那些錢店的控製辦法,朕答應你,朕在有生之年會興複河套,不僅如此,朕還欲重振軍威,使九邊不再困厄。”
這次又輪到王守仁和湛若水兩個抖震了,朱厚照拍拍他們的肩。
“我們做大事的錢有了,朕在此立誓,不但要振興九邊,也耍做到絕不加稅賦。”
說完他又注視著韓文:“韓尚書,稱的路子走錯了,朕會走出一條新路來。”
韓文認真地看著朱厚照,沒有找到絲毫的動搖,終於自嘲一笑,拜倒了下去。
“臣知罪了,錢店以臣身上的清白傳家款印鑒和花押為憑,花押在臣家中珍藏的書畫裏,對著陽光仰視可見,持同款鈐印的畫卷到店中可以對上,每一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