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見人所未見
定睛向箭靶一看,三枝箭矢一絲不錯,全紮在獸靶的左眼紅標上。
場中一陣叫好聲揚起,就連朱厚照也不能免俗喝彩連連,神乎其技啊。
可錢寧並沒有停息,而是換手不停手,將弓右擎,以左手扣箭,於呼吸間又射出了三箭。
這一次就連叫好聲也息了,變成了一連串的抽吸冷氣聲,隻見後三箭又一毫不謬地釘在了獸眼上,這次是右眼,對稱了。
朱厚照看得激動,猛地大喝一聲,將眾人的心神奪走:“茶來!”
有不明所以的小內待小跑著去端茶了,錢寧則又跪了下去,應聲道:“小的在。”
此時劉瑾一下子睜大了眼,以疑惑的神色看向朱厚照。
朱厚照笑了笑,故作神秘:“朕還知道錢寧的兄弟叫酒來,他也有錢寧這般手段嗎?”
錢寧又伏了下去,還不斷顫著身子,連聲音也顫抖著:“錢安善用彈弓,五十步內指向不虛。”
朱厚照咂舌連連,不經意間問起:“怎麽練出來的?”
錢寧這時已經去了緊張,聲音也穩了:“無它,手穩眼準,小的兄弟二人看近處反而不清,看遠處卻洞若觀火,所以弓弩無難,箭彈不空。”
原來是先天遺傳的遠視啊,難怪射藝如神,別人看不清的能看清,就是天份喲。
朱厚照嘴裏玩味著,猛然間想起剛才遺漏的細節,看得遠,能看到別人看不見的細節,卻看不清眼前,這個特征不正好可以讓自己達成謀算?
錢寧可是出了名的會拉人,何不給他些想頭,讓錢寧幫著牽一條錢,以此騙過劉瑾。
想通了,朱厚照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劉瑾,你一定想不到朕知道錢寧的外號吧,你猜猜朕從哪裏聽來的?”
劉瑾腦子一轉,自動腦補了:“是不是穀大用那廝當成笑話講給皇爺聽的。”
朱厚照顧左右而言它:“朕聽到茶來酒來也覺得很好笑,錢能一個待候人的太監,回到家裏也要過一把呼來喝去的癮,要是錢能使劍的話,豈不是要叫劍來了,哈哈,真是好笑。”
好笑?劉瑾覺得一點都不好笑,穀大用什麽時候手腳變得那麽快了?讓他辦點事總是推三拖四,可待候起眼前這個金疙瘩來就靈便迅捷了,可見是好處不夠啊!
擔心自己壓不住場麵,劉瑾的心思不定,隻咧出一個假假的笑容,應付式的襯托著朱厚照,典型的嗬嗬了。
正合朱厚照的意,他就是要讓劉瑾猜來猜去疑神疑鬼。
哪裏是穀大用漏的底,分明是幕友們開的金手指,還有劇本裏的台詞提的醒。
當然朱厚照也不可能說出來,劉瑾想糊塗了反而能使一招瞞天過海,就在眼皮子底下騙過他。
這就是剛才朱厚照想到的東西,錢寧喜歡給朱厚照引薦各種各樣的奇人異士,以此邀寵。
朱厚照則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在劉瑾眼前布一條看不見的路子,將鄭金蓮送出宮去。
幕友們也提到了,樂工臧賢是錢寧給朱厚照引薦的,從此朱厚照就跟教坊司的戲班子勾搭上了。
在史書上朱厚照的戲癮都很大,不但讓臧賢改編新戲,還經常拉來戲班子一起彩排表演。
戲班子得有一整套人馬,鄭金蓮是不是就可以李代桃僵,混在戲班子裏麵偷偷出宮?
反正戲子們都得化妝,大花臉一畫,再加上厚厚的粉底,誰能看出誰是誰?
倒是出了宮需要有人接應,這一節還得再完善,不過眼下不是想那些細節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給錢寧足夠的信號,讓他盡快引見臧賢。
想到此處朱厚照就給了劉瑾指示:“讓錢寧進宮衛隨待,就賞他一個千戶吧,下次把錢安也帶來讓朕瞧瞧。”
劉瑾的思路被朱厚照弄得渾濁,又猛然間被拉了出來,聽到小皇帝被哄高興了,心裏激動,一下子又將腦海中的念頭抹了去。
也不忘應答:“奴婢遵旨。”
而趴在地上的錢寧也心潮澎湃,為了打通劉瑾的關節他下了血本,將錢能多年積蓄的金銀珠寶花了個七七八八,這次總算是回血了。
還沒等錢寧興頭過去,朱厚照又給他開了眼:“朕最喜歡奇技,看著讓人目眩神迷,有空你們得多多進獻。”
錢寧的眼睛裏都快冒金光了,自己已經得了隨待的機遇,現在小皇帝又指明一條金光大道,要發達啦!
他開始在腦海裏翻找,哪裏有奇人異士,特別是看著稀奇的技能呢?
劉瑾這時也沒空多想了,他把朱厚照給錢寧的信號聽成了小皇帝給他的提醒,是啊,最近忙著接收王嶽、範享、徐智的勢力,忙著壓製穀大用和丘聚,把小皇帝給忽略了。
自己也是傻,隻要哄好了小皇帝,別的什麽不是手到擒來,放著這個最大的金主不管,去弄那些旁枝弄節,飄了,要不得。
於是劉瑾又躬身一拜:“皇爺,奴婢一定盡心用事,多給皇爺舉薦賢才。”
朱厚照滿意地點點頭,他的眼角餘光看到錢寧激動不已的樣,知道對方已經將他放出去的餌料吞了,那這番謀算多半就會落到實處,好,太好了!
撫掌一歎,朱厚照興致高昂,看向劉瑾道:“你隨朕來!”
說完他便遞出了手裏的牛角弓,大步向外走出。
劉瑾則亦步亦趨,緊緊地跟在朱厚照身後,一邊趕著小碎步,一邊聽朱厚照白話。
“此次舉薦錢寧有功,不能不賞,升你為司禮監掌印,跟李榮調換一下,反正李榮也沒那心思,等下回宮朕就給你敕命。”
劉瑾小跑著又不能跪下,隻得抱拳謝恩,可朱厚照又來了新花樣:“朕跟內閣的三位閣老談好了要革新經筵,你正好幫朕辦這件事,一定要辦好。”
已經有些氣急了,劉瑾也顧不上失儀,隻得連說了三個“是”字,五十多歲的人,哪裏跟得上朱厚照的節奏。
不過現在劉瑾的心中沒有懊惱,而是興奮莫名,臉也變得通紅,也不知道是走急了還是心情亢奮。
終於在司禮監掌印了,這可是大權獨攬的節奏,太監這份事業的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