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首先得逃課
該來的還是躲不過,該死的朝會還是得上。
好在從王鍾英和吳廢後那裏獲得了指點,朱厚照多了些信心,不再怵跟朝臣們打交道,當成一壟大白菜就好。
其實文臣們也正是利用皇帝的這點心態搶班奪權。
憲宗口吃又愛麵子,總想回避跟朝臣的爭拗,孝宗則是性子綿軟,奈不住求,再加上兩父子都是慈祥性子,下不了手殺大臣,便形成了凡事朝臣們步步進逼、皇帝不斷後退的慣性,讓文臣手裏的權力一點點地不斷擴大。
到了朱厚照這,朝臣們都吃慣了嘴,又怎肯放棄口中的肥肉。
這便是朱厚照剛坐上皇位文臣們就到處找茬的原因,他們想著立好規矩將皇帝限製住,繼續維持以前的垂拱而治。
若是朝臣們一心為公也就罷了,穿越一回,誰願意有事沒事費那腦子整天鬥來鬥去,當個昏君它不香麽?
可朱厚照知道,這些朝臣們的屁股坐得也不正,他們隻代表士紳階層的利益,哪管百姓死活,別說什麽眾正盈朝,其實治政也就那樣。
該發的災害照樣沒救,該有的流民照樣像洪水一樣肆虐,易子相食是肯定的,該造的反也一樣不會少。
朱厚照也不可能走老路,照著這樣下去,想讓他絕後、落水兼帶吃錯藥是不可能了,嘉靖朝怕是也沒有機會來。
如果他不將朝政理好,也沒法心安理得當昏君啊。
東南的倭寇遲早免不了,而北邊的小王子也不會甘於雌伏,眼下人家正雄起呢,說不準什麽時候小王子或者倭寇就會來踢他屁股。
想當昏君就得海清河晏,最好是天昏地暗朝政也不受影響,如此昏君才能當得平平安安長長久久,那就得把屁股下的位子坐穩嘍。
以上是朱厚照看到排班齊整的朝臣們第一時間產生的臆想。
朝臣們見朱厚照滿臉的陰睛不定心裏也嘀咕,現在雙方處於麻杆打狼兩頭怕的狀態。
朱厚照是怕再捅到馬蜂窩,朝臣們是怕再降下九天霹靂,叩闕風波之後的第一個朝會,就在這樣的氛圍當中顫顫巍巍地進行著,雙方都小心翼翼地避開對方的那道傷口。
既然朝臣們沒有提誅滅八虎,朱厚照也懶得生事,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終於還是挨到了“有事早奏,無事退朝”這一句。
沒有人挑事,眾朝臣都依例告退了,帶頭鬧事的韓文、李夢陽等人還請了病假,剩下的都在觀望。
可也不能開溜,因為朝會後是定例的經筵,這也是朝會躲不掉的原因。
逢初二、十二、廿二開講,知經筵的英國公張懋、首輔劉健以及同知經筵事的閣臣李東陽、謝遷,值經筵的翰林院官,待班的公候和大九卿,還有替皇帝翻書劃重點的編修、檢討,浩浩蕩蕩一大票人出了奉天殿,一路向文華殿殺去。
其實就是一大幫人盯著皇帝學習,給皇帝上一課。
朱厚照終於明白問題在哪了,老祖宗朱元璋大字不識幾個,找了一批老師來,然後就被忽悠住了,將皇家學生守則的製定權拱手相讓,朱字子孫的苦難來了。
士大夫可以利用手頭的這個權利給皇子皇孫洗腦,習慣成自然之後,皇子皇孫們自然就用一樣的思維模式來想事情,拐帶成功。
所以經筵稱得上是士大夫手裏的大殺器啊,彎的能給你掰直的,直的能給你掰彎了,總之就是用一套框架來套牢你。
在這個框架之下,士大夫可以盡情地往裏麵裝私貨,反正他們是一夥的,細微處或有分別,但大方向絕對一致。
於是繁文縟節的儀式被搬了出來,一絲一毫都精心設計過。
皇帝進文華殿時眾臣得向皇帝朝拜,皇帝再向眾臣謝禮,不是打砂槍,是一對一的。
終於寒喧完了,該上課了吧?
上課也不好好上,誰坐什麽位置,當日的題綱是什麽,連講話都得一板一眼,要先由經筵官喝喏。
整個經筵下來,光光程序都得走上一個時辰,中間還不能出任何的紕漏,不然又是一通進諫。
然後講課又得消耗掉一個時辰,如果碰到弄不明白的經義,皇帝要問,講經官要答,其間還夾雜著講經官利用講義來勸諫皇帝,沒個老半天下不來。
可不是討論式的,而是按著固定的模式走,所詢所複都是在經義的框架內,全要有出處,還得現場翻到。
在這種一群人轟炸一個人的情形下,想偷懶,做夢都不行。
不人道啊,後世上課都沒這麽玩的,就算是老古板也放課休,能上個洗手間外帶閑逛放放風什麽的,但這些在大明朝的經筵裏全沒有。
以為這樣就完了?圖樣圖森破!
經筵結束後還得設宴,參與經筵的人還得海撮一頓,吃不完的菜和喝不完的酒可以公然打包帶走,這叫廣被天子恩澤。
朱厚照完事了之後喊住了光祿寺卿,拿到了花銷的清單一看,渾身都顫,小腹處憋住的那泡尿都顯得不那麽難受了。
好家夥,一次經筵的花銷近萬兩,一年下來省著點三十萬兩將將打住,稍微放開一些那就奔著五十萬兩去了。
這叫什麽?比天價課還天價。
後世的那些天價課程跟大明朝的經筵比起來就是弟中弟、孫裏孫。
正德朝一年的現銀的收息還不到兩百萬兩,一年上補習班就得花掉其中的六分之一。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厚照發飆可不是為了逃課,他的理由正經著呢,不是說要減負嗎?
他當即就攔下了內閣的三位輔臣,像摳動了機關槍的扳機:“劉閣老、李閣老、謝閣老,經筵的規矩必須改!”
皇帝氣急如焚的樣讓三位閣老鬱悶了,今天好不容易混過來了,沒想到臨了收尾卻出了事。
劉健是內閣的主事,還是他先出麵,他向朱厚照行了個禮,然後才慢條斯理地問道:“經筵是祖宗成法,曆代帝王學政親政的必要途徑,怎麽能說改就改呢?”
朱厚照裝出一副被剜了心頭肉的樣子:“眾臣都說國事艱難,先皇大行再加上朕大婚以及修繕皇宮才列支兩百萬兩,就這戶部的韓尚書還給朕砍了三十萬兩,全砍在了聯的婚禮和修繕費用上,韓尚書當時說國庫沒錢了,不砍花銷朝廷就運轉不下去了,朕一輩子能結幾次婚?才花三十萬兩,可一年的經筵就等量齊觀了,此事不改,何以為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