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遇人不淑
她說這些話,無非是想讓何盡歡難堪,甚至難受。
臉色同藏藍色襯衫一般深邃嚴峻的秦縱遙看穿她的意圖,不由泠然喝叱:
“夠了!”
“夠了?”房芳怎麽肯罷休,又爆發出一陣尖利如夜梟的笑,蒼白如鬼的麵容再配上淒厲嗓音,很是駭人:
“縱遙,你該不會是在娶了她之後,就想為自己洗白吧?我告訴你……”
深知秦縱遙素來最討厭無理取鬧和糾纏不休的人,無論男女,何盡歡在他唇微動的時候連忙開口:
“縱遙,你和孫先生,還有門口的先生,三個男人去樓上坐坐,讓阿姨給你們泡茶。這裏,讓白玥和我同房芳聊聊吧。”
這話落到房芳耳朵裏,格外難聽。
她一來就擺出女主人的姿態,以為自己是誰?
痛苦得快要死去的心髒劇烈跳動著,房芳剜向何盡歡,出言譏誚:
“怎麽,你怕縱遙對我心軟麽?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們再怎麽嚴防死守,他總歸和我顛鸞倒鳳過!”
“盡歡是在你留麵子啊,房芳。”白玥皺眉道。
“可是……”
秦縱遙的眼神若有若無往她根本看不出情況的腹部瞟去,又不好直接出言叮囑,他怕房芳萬一惱羞成怒,又知盡歡懷孕,做出一些令人措手不及的瘋狂舉動。兩個人早有默契,何盡歡知道他在懸心,朝他露出篤定的微笑,不露痕跡的搖了搖下頜。事情鬧到這一步,孫傑自知沒有辦法收拾,於是開口請秦縱遙上樓,保鏢緊隨其後,早聽到吩咐的阿姨隨即端起兩隻杯子和滾水也跟上去。
房芳不知道何盡歡想做什麽,兩隻眼睛死死盯住她,恨不得能將眼神化作匕首,一下又一下紮上去。
白玥對她的眼神沒由來的畏懼反感,始終小心護在閨蜜身前。
何盡歡卻隻當做沒瞧見,繞過一地碎片垃圾,走到沙發區域,淡定自若的坐下,眸光柔和但堅定的開腔:
“房芳,你我同學一場,也算有緣。有些話,不想讓無關的人聽去,免得難堪。你口口聲聲指認在威斯國際大酒店和你法神關係的是縱遙,有什麽證據?你還說腹中孩子是縱遙的骨肉,可以,沒人反駁,我們不如用事實說話。如果你那麽自信確認,明天我請醫生過來給你抽血,送到香港進行DNA檢測,你願意麽?要孩子確是縱遙的,我把秦太太的位置讓給你;要不是,你最好不要再大吵大鬧,我告訴你,縱遙留著你有用,即便如此,他的忍耐也有限度。”
她的話語輕柔而充滿力量,態度沉靜且不疾不徐,完全是一幅穩操勝券的贏者姿態。
立在另一獨個沙發後的房芳看得真切,心中頓時翻江倒海——
不得不承認,眼前姿態優雅處事不驚的女孩,早不是同窗時分那個嘰嘰喳喳的小女孩。
她變了,變得自帶一種珍珠般的光芒。
威斯國際那些縱情到次日全身疼痛不已的歡愛場景如流水般浮上心頭,房芳按住胸口,驀然發現,每一回事前,秦縱遙必定喊自己一道喝酒,為此,自己還曾心生幽怨過,難道他就不能在清醒時和自己共赴巫山麽?原來,不是他沒辦法清醒,而是他不能讓自己清醒。可是自己酒量不差,明明有幾回他還先醉得不省人事……
“你……願……意……麽?”
她的眼神不斷變幻,何盡歡還是隻當做沒看見,淡定堅決的再問。
“我……”
之前在玉城可以毫無顧忌宣之於口的承諾忽然間變得凝重晦澀,憤怒過後,房芳慢慢冷靜下來。
她半眯著細長單眼,一遍又一遍打量何盡歡的表情。
她們兩個的眼神在半空中交匯,隱隱似有火光迸裂炸響。相比好友的淡然如水,披頭散發臉如錫紙的房芳帶著幾分凶神惡煞的意味,隻是她身材本來就嬌小,這會兒又實在稱不上整齊好看,讓始終將大學四年銘記在心的白玥看得心裏無端難受。想了想,坐在沙發寬闊扶手上的她輕輕喚道:
“房芳,要不……”
要不就算了吧,接受事實,麵對現實,剛才盡歡不是說你對秦總還有用麽,隻要你不鬧事,他應該不會虧待你。
可是,白玥的話完全沒有機會說,房芳已經冷冷掃過來,又冷冷的指責:
“你們陷害我!何盡歡,你和秦縱遙聯手陷害我。枉你剛剛還說什麽同學一場也算有緣,我有你這樣的同學,真是遇人不淑。”
“房芳,你莫要歪曲事實,明明是你……”
白玥急了,在車上,她大概聽了來龍去脈,明明是她想爬上好友的男朋友的床,不是麽?
“白玥!”房芳的腦袋轉得非常快,這會兒徹底平靜下來,她大概想明白自己肚子裏的孩子百分之八十不是秦縱遙的骨血,在自己情意在被撩撥起來之際,偷偷遭了秦縱遙的設計和暗算,可是,他們這麽陷害自己,哪能隨隨便便放過?DNA檢測不做,他們就沒辦法否認孩子一定不是秦縱遙的,“當年我們三個,屬你最是活潑仗義,怎麽,如今也等不及抱秦總的大腿麽?”
“你……”
十分難聽的話讓白玥語塞,漲紅著一張粉臉,漂亮的杏仁狀眼睛裏登時溢滿失望和傷心。
眼前這個女人,早已不是當年宿舍裏的那朵溫柔解語花了。
看白玥黯然傷神,早有領教的何盡歡淡然很多。
她拍拍好友的手以示安慰,慢慢站起,清澈流光的眸子裏慢慢迸射出一股咄咄逼人卻又不是那麽明顯的光彩:
“房芳,遇人不淑的,應該是我們。要不是你出賣秦氏的收購底價在先,縱遙將你踢出公司麽?要不是你無法抵製盧彥的誘惑,試圖設計當時心情處於低穀的縱遙,又怎會反過來被他擺一道?確實,縱遙的手段或許不那麽光明正大,但在你指責我們陷害你之前,是否能想想,究竟是誰想陷害誰?”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房芳瞠目結舌,不敢置信的看向光彩照人的老同學。
她以為,以何盡歡從前那種軟萌好捏的性格,在自己死咬不鬆口的情況下,應該會心生些許歉意才對,退一步說,即使沒有歉意,何盡歡至少也應該好言好語的規勸自己,可是,現在聽到的是什麽?字字句句,居然全是不顧任何情麵的指責自己。一種不好的預感浮上幾多盤算的心頭,她嚅動著唇,想開口辯解,何盡歡卻沒有給她機會,慢慢走過來,神色自若卻絲毫不容易的繼續道:
“我敢打賭,事到如今,你並不願意主動去做DNA檢測,而是想讓事實不夠清楚明白,從而渾水摸魚,是麽?”
“不……”
她踱步來到身前,眼神灼灼,令人不敢逼視。
沒想到心事被她一語戳破,房芳兀自逞強的立在原地,內心深處卻有些潰不成軍之感。
“你想說不是?”何盡歡清淺莞爾,聲調略揚,“要不是,那麽,為什麽不正麵回答剛才的問題?不怕明白告訴你,縱遙之所以這麽好住好吃的供著你們兩個,為的是讓你幫一個忙。你如果乖乖答應,再好不過,除開得不到秦太太的位置,我保證,縱遙在事後不會找你任何麻煩,或許還會提供一定的報酬。要是……你非要鬧……不肯配合的話……”
她故意拉長語調,明亮雙眼緊緊鎖住房芳的臉,不放過她的每一縷表情。
“那……那又怎樣?”
語音裏不易察覺的帶了一絲尾顫,房芳連著倒退幾步,似乎有些害怕越來越靠近的女孩會對自己不利。
不出何盡歡所料,在最初得知孩子不是秦家骨血的震驚和痛苦之後,短短時間內,她的內心已接受事實,並開始計算著接下來該怎麽做才對自己最有利。從某種程度來說,何盡歡真的很佩服她這種潛藏在骨子裏的特質秉性,若換做自己,不說痛苦難耐,隻怕還要懵然很長時間呢。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樣的房芳,著實還是讓人有幾分佩服——
任何糟糕的情況下,她總能在各種情緒汪洋中保持絕對的冷靜和算計。
將心裏的千萬種情緒悉數壓下,巧笑倩兮的何盡歡眉目流轉,環顧四周,語調輕快得像在討論明天的天氣:
“不怎麽樣。不過,一個沒有用處的人,秦家為什麽要花錢給你們住這麽好的房子,還請阿姨保鏢呢?你也知道上次和曾氏的官司,秦家賠進去不少,作為秦太太,我必須考慮開源節流,隻好理所當然的向縱遙建議,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不為難你,可必須結束這種無意義的開銷。當然,你知道的,秦慕清死了,林詠接近瘋狂,你拿了他們的錢卻又背叛,嘖嘖,真不知道她會用什麽辦法對付你和孫傑。說句難聽點的,放眼潭城,你和孫傑並無任何倚靠,她要想捏死你們,大概比踩死兩隻螞蟻更容易。”
“林詠?”
房芳並不知道盧彥背後的老板是誰,這會兒聽到名字,驚訝得合不攏嘴。
林詠不是秦道遠的弟媳婦,縱遙的嬸嬸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