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公然鬼混
“我也說過,我爸媽沒有同意,我沒有同意!”
自然下垂的雙手緊握成拳,孫傑大概是被逼得全無辦法,咆哮如獅子。
秦縱遙雲淡風輕的倚著門框,儒雅的銀灰色襯衫下,黑色西褲包裹的兩條大長腿閑適交疊。
沒有想到以前在自己麵前總是唯唯諾諾的孫傑居然變得這麽硬氣,房芳怒火中燒,一改小鳥依人的柔婉,強硬道:
“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話說完,她立刻轉向俊容莫測的秦縱遙,可憐的央求:
“他隻是我一個老鄉,縱遙,你別聽他胡謅!我堂堂T大畢業生,怎麽可能和一個送快遞的鄉村農夫有什麽婚約?相信我。”
鄉村農夫……
這四個字簡直是一盆澆滅自尊的冷水,瞬間將孫傑的氣焰打壓下去。他本來就是個不擅長言語的男人,在伶牙俐齒的房芳麵前,從來隻有老實聽話的份,如今自己的未婚妻公然和其它男人在酒店鬼混,還否認早有婚約的事實,更不念一點舊情還揚言報警,他的憤怒和傷心逐漸演變成一種難以吞咽的苦澀和痛苦,不得不伸出兩條粗壯的臂膀抱住頭顱,兩隻大手插入濃密黝黑的短發。
“也是。”秦縱遙淡漠啟唇,意有所指,“好酒喝慣,哪還嚐得了普通酒的滋味?”
這話包含著若有若無的諷刺和警告讓房芳如立冰雪,她搞不懂孫傑怎麽會突然冒出來,難道也是盧大哥的安排?
不,不可能,盧大哥巴不得自己和秦縱遙在一起懷孕,怎麽可能把孫傑拎出來壞事?
那會是誰?
何盡歡麽,她嫉妒縱遙甩開她和自己在一起,所以千方百計挖自己的曆史,借此達到破壞的目的?
對,對,肯定是她,肯定是看起來無辜無害其實不知道多少心眼的她!
可是,何盡歡,你千算萬算,隻怕怎麽也算不到吧,我已經懷有縱遙的骨肉,這就是我的尚方寶劍!
想到這裏,她慢慢伸手按住裙麵下尚平坦的小腹,另一手撐向房門,虛弱看向秦縱遙,斷斷續續道:
“縱遙……我……突然……突然肚子好疼……縱……”
“你沒事吧?”
孫傑的反應比秦縱遙更快,明明前一秒還痛苦得恨不得自殺,這一秒卻又關心溢於言表。
眼看他想伸手攙扶房芳而後者惡狠狠的剜向他,秦縱遙拉下臉,冷冷提醒:
“幹什麽?當著我的麵,你們打算上演一出相親相愛嗎?你們不要臉,我還要,進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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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點過的光線依舊清亮明媚,照映在套房客廳裏,越發顯得金碧輝煌,奢華逼人。
三個人各坐一個沙發,氣氛靜默得如同一灘毫無生機的死水。
秦縱遙點燃煙支,骨節分明的手指輕巧而優雅的夾著,青色煙霧縈繞上升,他看看耷拉著眉眼的孫傑,再泠然望向低頭垂肩的房芳,冷峻道:“事情已經發生,隱瞞是沒有用的。房芳,如果這件事你無法給我一個解釋,之前的所有,統統不算數。我喜歡有頭腦和手段的女人,但是,我絕不容忍女人將他們用在對付我身上。”
“我……縱遙……”
房芳不得不重新抬頭,臉上一絲血色也無,眼睛不知何時蓄滿許多盈盈淚水,淚痣一顫一顫,楚楚可憐的小臉堆滿情不得已的意味。
“我真的和他沒有任何關係,縱遙,你相信我,好不好?求求你,相信我。”
她做出想起身狀,隻是,不知道是真的腹痛難忍還是假裝,立刻又按著肚子坐回去。
“芳芳,你沒事吧?”除開失神,眼睛從來沒有離開過她的孫傑焦急開口,“肚子真的很痛嗎?”
“你閉嘴!”
“這位先生,房芳一直篤定她腹中的胎兒是我的……”
翹起二郎腿的秦縱遙閑適又冷淡的噴出幾口煙霧,尖銳話鋒裏包含著隱隱約約的警告:
“我還沒緊張,你著急個什麽勁?如果她腹中胎兒有任何意外,難道我失去的,不比你多嗎?除非……孩子不是我的。”
說到最後,他深深看向臉色蒼白的房芳,和預料的一樣,經過這麽一激,對“秦太太”位置覬覦良久的她果然按捺不住,深棕色的眼睛裏透出複雜又怨毒的光芒,瞥向孫傑的眼神宛似投出去的兩把鋼刀,恨不得在他身上紮出血窟窿才解恨!大概是感受到房芳的眼神十分不善,他的口氣又潛伏著某種難以預知的危險,孫傑一時無言,再度伸出雙臂抱住汗水濡濕的頭顱,任沮喪和痛苦將自己淹沒。
“孩子肯定是你的!”
無論怎樣,孫傑的出現是個危險的意外。
既然已經無法抹去他的存在,那麽,坦誠或許是唯一的途徑。
按住腹部的右手因為用力過猛而出現痙攣般的痛,這股牽引著皮肉的疼感讓房芳奇異的冷靜下來,她不再看孫傑,誠懇道:
“縱遙,孩子肯定是你的。我說過,我可以接受任何能夠證明他身份的檢測!”
秦縱遙不可置否,黑黢黢的眸子眺望窗外蔚藍如海的天空,孫傑顫抖的雙肩同時映入眼簾。
猩紅煙頭一閃又一閃,他深知,有些猛藥必須下,否則,不足以撕開真相,不足以抵達目的,更不足以令某些沉溺在一廂情願中的人清醒。鬆開抿成直線的薄唇,淡笑若流雲的他慢悠悠收起二郎腿,俯身將煙頭摁滅在葉片型煙灰缸裏,再抬頭看向房芳時,眸光銳利得閃爍寒光:
“萬一……不是呢?”
“如果不是,我願意接受你的任何懲罰。”
儼然是被逼到懸崖之巔,房芳咬牙道:
“除開你,縱遙,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別的男人結婚生子,從來沒有!”
剜心刮肺的話讓孫傑的手越發靠攏,一陣劇烈抖動之後,他健碩的身體終於平靜下來,隻是抱頭坐著,呆如木雞。
“好,暫且相信。無論哪種身份,我認為自己有權知道你和這位先生之間的過往。你們兩,誰來說?說出來,酒的事一筆勾銷。”
聽到這話,孫傑總算有了點反應,厚實的兩片唇動了動:
“我……”
“我說!”
房芳再度咬牙,毫不猶豫截斷孫傑的話。
既然要開口,當然自己講出來會比較有利,若讓他搶了先,再去辯白,說服力和可信度要少很多。
看到孫傑竟然絲毫不敢反駁,又訥訥垂下頭去,秦縱遙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拿起火機煙盒,又悠然翹起二郎腿:
“好。當麵對質,最好不要給我有任何隱瞞。房芳,你知道,我沒有弄不清楚的事,打聽不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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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嘀嗒,清晰聽到掛鍾走動的套房裏,麵對著落地窗的房芳調整至一個蜷縮的姿勢,緩慢而悲戚的開了口——
他們兩的故事始於一場事故。
孫傑家一直是他們村裏條件最為殷實的家庭,父母勤勞能幹,腦子活絡,早早買了一輛三輪車,專門倒騰山溝裏的東西大老遠拉去縣城販賣,在到處貧困的山溝裏,他們家經常是村裏人在有困難時求救的主要對象。房芳十歲那年,家裏唯一的男丁哥哥房勇在寒冬臘月突發急性肺炎,半夜三更,房芳的父母抱著他請求孫氏夫婦開三輪車送他們去縣城醫院搶救。
那天夜裏下著扯絮般的鵝毛大雪,房勇從小體弱,又是瘸子,本就可憐,孫氏夫婦不忍心,隻好冒雪開車送他們去縣城。
或許是老天爺也同情飽受各種病痛折磨的房勇,又或許是送得及時,總算撿回一條命,然而,房芳的父母還來不及考慮怎麽賺錢償還完全是孫氏夫婦墊付的巨額醫藥費時,噩耗傳來,孫氏夫婦在開回去的路上,地麵結冰,三輪車打滑翻車,孫傑的母親問題不大,嚴重的是他們家的頂梁柱,孫傑的父親雙腿被卡,時間過長失血太多,且天寒地凍肢體嚴重受損,不得不接受截肢手術。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這起事件其實也怨不得房芳的父母哥哥,隻是,孫傑的爺爺奶奶和親戚不肯放過,非要房家承擔全部責任,他們的理由很簡單——
要不是為救你們家房勇,怎麽可能出這麽大的事?
房家理虧,不敢分辯,隻能一味承受他們的指責和辱罵,更讓孫家憤怒的是,他們連房勇的醫藥費都償還不起。
孫傑的媽媽是一個心地善良且頗有主見的女人,見吵來吵去不會有什麽好結果,於是同房家從長計議,孫傑的父親摔得這麽嚴重,以後也做不了什麽事,操持家務全部落到她一個人身上,勢必影響家境,更影響唯一的兒子孫傑以後成家立業。所以,把事情鬧得無可解決的地步,還不如兩家共同麵對厄運,讓孫傑和房芳定下娃娃親,房芳既然以後會進孫家的門,孫傑的爺爺奶奶疼愛孫子,也就無話可說。
房芳的父母同意了,而且是很高興的同意了。
所有這一切,年僅十歲的她全不知情,她甚至不知道,為什麽哥哥從醫院回來之後,總有同伴笑喊自己“孫家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