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舍棄一切
臨近正午,陽光愈盛。
玉城地處西南,山巒縱橫,植被富饒,且沒有諸多大型工業廠房等,光線因而格外的明亮刺目。
麵對著落地窗的何盡歡霎了霎清亮翦瞳,聽徐唐這麽一說,心裏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那你說,是誰?”她笑問,同時轉身將行李箱小心拉上拉鏈。
“寧謙。”徐唐輕輕吐出兩個字,盡管對這個猜測有點不那麽情願,“我說得對嗎?”
好奇寶寶果然還是有兩下子。
繞過客房服務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大床,何盡歡拾起擱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一邊點進微信,一邊道:“是。因為之前不少事,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可是,徐唐,相信我,他不會做什麽傷害我的事。而且,他是律師,無論秦慕清說什麽做什麽,萬一以後又生出什麽狀況,他至少是個見證。”
“還有一點……”
“晚妝,你和他在一起嗎?你們在哪裏?”
迅速打出一條消息回複過去,見徐唐欲言又止,何盡歡側了側頭,示意他但說無妨:
“嗯?”
“因為你,他對縱遙、甚至整個秦氏懷有深深敵意。所以,不管秦慕清怎麽做,他會小心又小心,保持十分的冷靜和犀利。”
徐唐的話讓何盡歡有點小小為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這一點,她確實知道,隻是不好說出口而已。
幸好杜晚妝回複的速度比想象的快得多,叮的一聲,微信亮起紅點,她立刻低頭去看。
“我們住在Sunrise。你呢?約個地方見見,可以嗎?”
Sunrise……
熟悉的名字不禁勾起從前在濱城和縱遙多次同住的情景,時間啊,不知不覺又過去那麽久,它其實是世間最具魔法的魔術師,可以讓日月星辰變幻,可以讓人事更改,還可以用一種旁觀者的姿態看著塵世間的所有一切在它的延續下產生什麽樣的神奇變化,什麽樣的悲歡離合。
“可以。地方你們定吧,我打車過去。”
“和他們約好了麽?”剛才的話說得確實過於直白,站在徐唐的立場上,他不得不這樣,寧謙這個人,已故的何叔叔不是說過麽,聰明又細心,口才了得,擁有比較傑出的能力,隻是心胸不夠寬廣。即使僅僅隻作為盡歡的朋友,他也不想他們兩個在一起,相比較而言,絕對端方君子,謙謙如玉的梁澤可好得多,“抱歉,之前的話……”
何盡歡點點頭,形狀漂亮的嘴角彎出釋然笑意:
“不用道歉,你所說的,其實我也有考慮到。”
“他想帶你走。”想起那天無意間聽到的對話,徐唐覺得,簡直是活脫脫的趁人之危,令人格外反感。
“我不會跟他走。你不是說相信縱遙麽?”
或許是突然失去主心骨,或許是最近接二連三發生太過事,徐唐心裏總徘徊著一種不踏實之感。
他看一眼床.上便於活動的休閑衣物,自嘲的輕笑:
“好吧,是我多心了。你換衣服吧,等你弄完我就出門,早去早安心。”
“隨時保持聯絡。”
“OK。”身穿休閑短袖襯衫的他輕步走向門口,臨出去,驀然又回頭,眨了眨眼睛,不怕死的一吐為快:
“縱遙的情敵們裏,我還是比較欣賞梁澤。”
話一說完,他立刻關好門,拎起上衣的何盡歡搖搖頭,哭笑不得。
梁澤……
說起梁澤,真的很久沒和他聯係了,不知道他在非洲大地是否還好?等忙完這段,還是主動問候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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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何盡歡主動請自己陪她一道去見秦慕清,寧謙充滿希望又遭逢失望的心裏難免又蕩起絲絲縷縷的漣漪,盡管他心裏很清楚,之所以會叫自己,估計是發生昨晚的事之後,徐唐他們幾個壓根沒空。杜晚妝定的相見地方是一間叫做“深愛”的清吧,獨門獨院,裏頭一座三層樓的建築,簷角飛翹,黑瓦白牆,院裏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多肉,一盆盆小巧可愛。
綠色藤蔓爬滿牆壁,夕陽照射過來,碧色幽幽,金光淡淡,優美靜謐。
寧謙走下的士時,馬尾高束的何盡歡正站在爬滿紫色牽牛的柵欄處看手機,寒暄幾句,兩人並肩往裏走。
確認是何小姐,服務生立刻領著他們兩往三樓的包間走。
秦慕清和杜晚妝已經等候多時,看到何盡歡,兩人不約而同露出“終於等到”的欣喜,等再看到後麵的寧謙,臉色又頓時一變。
秦慕清死死盯住寧謙,眼神極度不友善,陰鬱慘白的麵容在紫藍色襯衫的襯托下,越發顯得單薄如紙。
瞄見他神色不對頭,杜晚妝立刻舒展如詩如畫的眉眼,綻開一朵美麗而克製的笑顏:
“盡歡,寧律師,你們想喝點什麽?我們先來點飲料零食,待會兒再點簡餐,可以麽?”
服務生恭敬的遞過製作精美的吧單,寧謙隻當做沒看到秦慕清充滿敵意的眼神,伸手接過,紳士的請何盡歡先來。片刻功夫,笑容滿麵的服務員小姐送來他們分別點的一杯薄荷檸檬水以及一壺龍井。他們選的這間包房有一扇窗正對西方,大片大片金色光芒從彩色玻璃窗湧進來,落在實木地板和大大小小的綠植上,折射出的五彩光芒在室內營造出如紗似霧,朦朧迷幻的視感。
低低笛音從隱藏的音響裏飄來,悠揚盤旋,旋律動聽。
仿佛皆醉心於這一刻的寧靜與笛聲,四個人,誰也沒有開口。
又過了幾分鍾,秦慕清率先開腔,目光仍鎖定兀自品茶的寧謙:
“為什麽帶他過來?不要告訴我,在秦縱遙移情別戀之後,你也迫不及待轉投旁人懷抱。還說你們感情多好,真不見得。”
“慕清……”
難以掩飾的諷刺意味讓杜晚妝有些掛不住,她尷尬看一眼何盡歡的臉色,拉了拉秦慕清的衣袖。
“不是每個人都如你所想。”從容又輕淡的笑容在描著淡妝的臉上浮現,何盡歡徑直回望過去,眼神裏沒有惱怒,隻有秋日湖水般的沉靜和淡泊,口吻更是拿捏得適中,不軟不硬,“我為什麽請寧謙一道過來碰麵,你應該知道。吃一塹,長一智,副總裁應該還沒有忘記尹天誠一事吧?我把晚妝當朋友,不代表我對你無需防備。”
這番話一出,別說杜晚妝,兩個男人都不由愣住,字字句句綿裏藏針,著實值得一讚。
詫異掠過之後,寧謙看向秦慕清的眼睛裏掠過零星點點的笑意,而後者,臉色則更加晦暗,陰沉沉的,如同暴雨來臨前夕的天空。
“副總裁是親自過來解決和曾氏的糾紛嗎?”
輕輕飲啜一口清涼甘冽的水,何盡歡決定乘勝追擊,主動丟出問題:
“如是為這件重要的事,我可以告訴你,曾家派來的人是曾煜,不過,我們暫時還沒有見到對方。”
“他也來了?”
秦慕清眼神一冷,或許是光線的緣故,何盡歡似乎看到裏麵盛著騰騰殺意。
“對。”不明所以的盡歡繼續提問,她隱約感覺到,秦慕清今天的狀態有些說不出的奇怪:“副總裁也覺得奇怪?”
兩片顏色寡淡唇緊緊閉合成一條線,秦慕清握住咖啡杯的手不知不覺用力,骨節泛出明顯的白色。
他像老僧入定一般不言不語,許久之後,渙散卻又冰冷的瞳孔重新聚集,仍是盯住隻做旁聽的寧謙:
“你確定要當著這個男人的麵來和我交談?如果我想和你討論的是一件大事呢,比如,我名下的所有秦氏集團股份。”
這一回,吃驚的輪到他們三個。
完全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趕來玉城的杜晚妝吃驚的捂住菱唇,第一反應就是,慕清要拿所有股份和盡歡做交換嗎?
做的什麽天大交換,竟讓他心甘情願奉上全部?
林阿姨知道嗎?
寧謙更訝異,之前的深入調查很明顯,秦慕清秦縱遙在集團股份這一點上存在著種微妙關係,尤其在秦道遠的主導和默認下。
“副總裁可以說得再清楚一點麽?”盡管驚訝不亞於他們兩,何盡歡表麵上仍舊不動聲色,不放過秦慕清每一個細微表情。
“可以。”秦慕清放下咖啡杯,雙手鄭重的交疊在鋪著方格桌布的桌沿,墨眉鳳眼間噙著縷若有若無的笑:
“我可以舍棄一切,從此不再涉入集團任何事務,遠走國外也行,隻要……你們……給我想要的。”
“我們?”
何盡歡揚起秀眉,他該不是指縱遙和自己吧?
目前這種情況,連徐唐之前都禁不住懷疑縱遙和房芳的關係,秦慕清難道從無懷疑嗎?
“對,你們。你,和他。”
說到最後一個字,秦慕清倨傲睇了一眼寧謙。
在他眼裏,這個律師不過爾爾,難堪大用,他去西雅圖無功而返,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麽?
自己已經給過他機會,他卻把握不住,白白浪費機會,還不如梁澤那個文弱書生。
“你應該知道,縱遙現在……和別人在一起。就算他此刻坐在這裏,副總裁,我們手裏,又有什麽是你想要的呢?”
蒼白秀美的麵容露出一種玄妙中帶著幾許期望的微笑,秦慕清拾起桌麵上的玫瑰金色手機,點開圖片,嗓音驀的柔和下來:
“這個。”
何盡歡和寧謙不約而同伸長脖頸,隻見手機屏幕上有一張照片,照片僅有一對小巧的金鑲玉耳釘。
隱約感覺在哪裏見過這對耳釘,何盡歡不解的看向滿含期待的秦慕清,同時發覺杜晚妝和寧謙的臉色均呈現出不同程度的異樣。晚妝的臉色變化好理解,這麽精美的耳釘隻能是女人的東西,秦慕清當著她的麵堂而皇之要用所有身家交換一件女人的東西,對愛得不能自拔的她來說,無異於匕首插心,烈焰焚身。
可,寧謙又是為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