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之盈沒死
白色寶馬倒映出李麗雅高挑又窈窕的暗紅色身影,她籠了籠波浪卷的長發,蹲下身子對身穿明黃色幼兒園園服的兒子曾賜道:
“阿賜,奶奶準備好了你愛吃的杏仁奶酪和榛子酥,你先過去,媽媽有點事,等會兒過來陪你一起吃飯,好嗎?”
年僅三歲的曾賜黑發濃密,兩顆葡萄般的眼睛在母親身上掃了掃,神情裏盡是與年齡不符的輕視與不屑:
“你能有什麽事?奶奶說過,你成天在家吃吃喝喝,買買睡睡。”
兒子無心的複述讓李麗雅不禁拉長鵝蛋臉,氣頓時不打一處來。
說我成天偷懶不幹活是吧,怎麽就不管管自家成天在外花天酒地的兒子呢?
“小少爺,你不能這麽說媽媽的。”
因為從小在爺爺奶奶處受盡寵愛,曾賜調皮搗蛋是出了名的,趙媽見李麗雅滿腔憤怒和委屈,不由的開腔。
“關你什麽事?奶奶說過,你是傭人,不能教訓小少爺。”
徑直奪過趙媽手裏拎的天藍色書包,人小鬼大的曾賜對著趙媽和母親扮了個鬼臉,頭也不回的走向別墅右邊。
待他小小的藏藍色身影消失在右邊別墅門口,趙媽搖了搖頭,伸手攙扶蹲在原處的李麗雅,低聲勸慰:
“少夫人,孩子還小,不懂事,慢慢教。”
“我哪有教的機會?你剛聽到了,什麽都是爺爺奶奶說。”李麗雅慘淡一笑,兩條經過精心修飾的娥眉疊作一團,無處發泄的忿恨全部化作難以訴說的委屈,打從曾賜出生到現在,她幾乎在他麵前講不上什麽話。她知道,曾家人其實打心眼裏瞧不起小門小戶的自己,不過是有了兒子的緣故,“你剛說有份曾煜的快遞?一份快遞而已,為什麽那麽緊張?”
趙媽謹慎回頭看了一眼,確定前花園左左右右無人,踮腳湊到女主人耳畔,低聲道:
“快遞送來時,少爺正好在樓上午睡,等他醒,我立刻拿給他,誰知道,他一拆開後,臉色立刻變得很詭異。”
“曾煜平時不管公司的事也罷了,短信微信都嫌麻煩,誰會寄快遞給他?你看到是什麽東西了嗎?”
李麗雅朝別墅二樓的窗口投去好奇的注視,莫非和哪個女人廝混,被人偷拍了豔照?
嗬,如果是,等老頭子回來,少不了一頓狠訓呢。
“我懷疑……”
趙媽小心打量著李麗雅的臉色,猶猶豫豫老半天才敢開口:
“我懷疑是少爺哪個相好寄來的,我不敢仔細看,遠遠瞟了一眼,像是張照片,上麵是對耳釘。”
“耳釘?”
曾煜流連歡場且出手闊綽,衝著這點,不少風月場所的女人極盡討好之能事,哄得他為她們購買各種奢侈品,可是,他對自己卻小氣得很,自從領證到現在,一件像樣的禮物都沒有主動送過。每每想起這點,李麗雅總是氣不過。對,自己是沒有出生在顯赫富貴的家庭,爸爸的汽水廠也是曾氏收購才能確保留下一筆養老錢,但是,自己清清白白一個女人,難道還比不上外頭那些不知道被多少人睡過的騷.貨嗎?
“鑽石的嗎?”
石子小路旁匍匐著不知名的紫藍色小花,兩人沿著路慢吞吞走向左邊一幢,趙媽搖頭,低低道:
“應該不是的,瞅著像金子做,金燦燦的,晃眼呢。”
“金耳釘?”
迅速回想起今天下午在商場看到的黃金市價,也不過三四百塊錢一克,耳釘這東西,重不到哪裏去,撐死不到幾千塊錢,曾煜會送相好這麽便宜的嗎?站定在兩根潔白羅馬柱的中央位置,李麗雅朝虛掩的大門裏頭瞅,又問道:“除開臉色變得詭異,他還有什麽其它反應嗎?趙媽,你知道的,少爺這個人一向……”
一向跟不怕燙的死豬似的,什麽事也不能讓他掛半分心。
後半截話,李麗雅吞咽回肚子,趙媽盡管忠於自己,畢竟從曾家領薪水,說話的時候,還是謹慎為好。
趙媽咬著嘴巴思索半天,再度小心翼翼環顧四周,又踮起腳尖,聲音低得李麗雅需要豎起耳朵才聽得清:“他好像突然變得格外的有精神,喝了酒似的,不過,又不是那種趁酒勁人來瘋的樣子。還有,他好像一直在打老爺的電話,可是,老爺可能在忙,一直沒有接聽,他氣得直罵娘……”
門突然從內被拉開,掀起的風迎麵吹來,嚇得正在嘀嘀咕咕的兩人雙雙失聲尖叫:
“啊……”
“少……少爺……”
見她們一幅偷偷摸摸的樣子,身穿襯衫西褲,還難得的係上一根藏紅色斜紋領帶的曾煜不悅揚眉,怒叱道:
“幹什麽?我像鬼嗎?天還沒黑呢!”
“趙媽說你在樓上休息,我們沒想到你會突然出來。”
關鍵時刻,畢竟年輕的李麗雅還是反應更快,堆笑上前,親昵挽住丈夫的手臂。
“你這是要去哪兒?”
門開了,走過來時,她遠遠瞟見客廳裏擺著一個黑色行李箱,心情登時跌入穀底。
看來是要和女人出去玩樂的節奏啊?居然還出動行李箱,曾煜,你簡直太不把我放到眼裏了!
常年酗酒縱欲,又不怎麽見陽光,曾煜的臉色呈現出一種亞健康的虛白,瘦骨嶙峋的樣子使得西服襯衫看上去大了一圈。他看一眼皮笑肉不笑、兩隻眼睛不斷閃爍出狡黠又忿恨光芒的女人,徑直從西褲口袋抽出手,讓李麗雅纏上來的手臂無處安放,冷漠看向趙媽:“不關你的事。爸爸回來了嗎?”
“老爺還沒有回來。”
趙媽心虛,說完這句,立刻借口要去廚房守著煲湯的火,一溜煙鑽進房屋。
老半天不接電話,飯點也不見人,老頭子幹什麽去了?
曾煜煩躁不已,轉身折回屋內提起行李箱,直接掠過李麗雅走上石子小路,似乎她根本不存在。
公婆明裏暗裏的看不起,兒子天真直白的輕視,丈夫的冷淡忽視,所有這些刹那間成功點燃心裏積壓多年的委屈及怒火,將手裏的LV提包往地上一甩,全身血液衝向腦門的李麗雅蹭蹭追上去,漲紅雙臉,使勁拽住箱子,尖利的聲音劃破夕陽下別墅區的寧靜:“曾煜,你要去哪裏?今天你必須告訴我!不然哪兒也別想去!趙媽說你收到一個快遞,是不要臉的新歡寄來的吧?你們是不是商量著去哪裏鬼混呢?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成天這個婊.子那個婊.子,到底還過不過日子?說,耳釘到底是哪個騷貨的?”
見她拉住行李箱,曾煜第一反應便是狠狠奪過來。
豈料,身體被煙酒女人連續掏空多年的他竟力氣不濟,拉了幾下,居然根本搶不過使出蠻勁的瘋女人。
“賤人!”
她的咒罵讓本就沒什麽耐性的曾煜怒火中燒,一聲暴嗬之後,他驀然鬆手,趁李麗雅提著箱子踩著高跟鞋連連往後倒退,他一腳直踹她的心窩,等人尖叫著跌倒在花叢裏,立刻衝上去,一手死命掐住她的脖頸,一手不斷扇向她裹著厚厚粉底的鵝蛋臉,邊扇邊罵:“賤人,老子不發威,你當這個家沒人,是吧?我讓你嘴巴不幹淨,我讓你隨便亂罵……”
啪——啪——啪——
啊——啊——啊——
“曾煜,你個慫貨,爛人,除開打老婆睡女人,還會什麽?”
“還嘴硬?你給我去死,賤人!”
一時間,曾煜的怒罵和李麗雅的尖叫充斥著整個花園,幾隻鳥雀受到驚嚇,撲棱著翅膀飛向夕陽深處。
“你們幹什麽?”
曾煜的母親方琴扶著金邊眼鏡跑過來,見他們翻來滾去打做一團,大驚失色,連忙扯著是嗓子叫人來扯開他們。
跟著奶奶跑出來的曾賜目瞪口呆立在原處,片刻,哇的哭出聲,嚇得緊緊抱住奶奶的大腿不肯鬆手。
趙媽聞聲跑出來,眼看李麗雅被曾煜揪住頭發砰砰砸向花圃堅硬的水泥邊緣,俯身試圖拉住曾煜:
“少爺住手,少爺,您會殺了少夫人的!”
兩隻眼睛紅通通的曾煜惡狠狠瞪向管閑事的人,右手揪住頭發不放,左手用力把趙媽推倒在地,膝蓋重重跪在李麗雅腹部位置,拳頭如雨點般揮落,嗷嗷慘叫一聲高過一聲。見趙媽摔了個四仰八叉,所有趕來的傭人再沒有人敢上前勸架,方琴心疼孫子親眼見到如此不堪入目的情景,緊緊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他攬進懷裏,也不再吱聲讓人上前。
她聽得出來,曾煜之所以驟然暴怒,定是李麗雅嘴巴不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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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抱住哭得雙眼紅腫的孫子,傭人們圍站一團彼此交換眼神卻不敢吱聲,趙媽坐在地上按住老腰呼天搶地,兒子坐在花叢裏大汗淋漓隻喘氣,兒媳則披頭散發,嘴角滲血,臉腫得跟豬頭似的,滿身髒泥躺在花圃裏一動不動,身上的裙子掀到大腿根部,包裹兩條腿的黑色絲襪成了爛漁網,像具橫遭慘死的屍體……
沒想到回到家映入眼簾的會是這麽一幕,曾家望氣得長眉一抖又一抖,衝不爭氣的兒子吼道:
“你瘋了?要當著阿賜的麵,殺了他娘嗎?”
“她罵之盈是騷貨,該死!”
之盈,之盈,又是之盈!
“歐之盈死了!”
示意薛貴送受驚的妻子和孫子回屋,曾家望扯了扯眉心,不明白兒子怎麽就走不出一個女人的迷障:“屍骨都化成了灰!”
“她沒死!”曾煜騰的站起,伸手拉開領帶結,冒出汗珠的額頭下方,兩隻眼睛裏露出狼般的凶光:
“之盈沒死。肯定有人綁架了她,不然,她的耳釘怎麽會出現?我要去找她!”
曾家望簡直要被混賬兒子氣得吐血,誰知,還沒開口,曾煜突然湊上前,陰沉沉問道:
“爸,該不會是你把她藏起來了吧?”